因爲心裡有事,陸炎一夜總也沒有睡踏實。
第二天早晨,陸炎是五點鐘起牀,不是他真的需要起這麼早,而是因爲實在是睡不着了。
陸炎偷偷地下了牀,一個人洗漱完畢並做好了早餐,林曉筠這時候還在被窩裡安靜地睡着。
看着林曉筠睡覺時的樣子,陸炎的心裡一陣溫暖,也一陣愧疚。不過時間已經容不得他再多想什麼。今天是節後上班的第一天,自己是四道溝鎮的黨委書記,而且一直是嚴格要求紀律的,去的太晚倒是說不過去。
省直單位就是不一樣,雖然是國家法定的節假日都是同一天要上班,但是林曉筠她們省統計局這段時間也事情不多,領導大度地決定正月十五之前大家輪流上班。林曉筠今天正好是在家裡休息,陸炎也就沒有忍心叫醒她,在餐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就先去上班了。
陸炎是搭公交車回紅川的,到紅川縣的時候也纔是早晨九點不到,司機已經開着車等在汽車站的門外了。
新上班第一天的上午註定是忙忙碌碌的,不僅是陸炎忙,四道溝鎮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處理,他想任建軍和王雪詩肯定也忙,當下也就沒有再在紅川縣停留,一路直奔四道溝鎮去了。
過年就有一番過年的新氣象,陸炎是提前回家的,這時候到了鎮政府大院,卻看見門口張燈結綵,紅紅火火的,也真有一番過年的味道。
這些都是四道溝鎮的幹部們自發地裝飾佈置起來的。陸炎他們這些外地的幹部是提前回家了,而本地的那些幹部們回家也沒什麼事情做,就一直堅持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四道溝鎮上過年的福利如此豐厚,大夥兒心情高興,想着人過了一個風光年,不能讓政府大院冷冷清清的。所以沒有誰在那裡發動,你買對聯,我買燈籠的,一下午的時間就把政府大院給拾掇的漂漂亮亮的。還從倉庫裡找出來了原來用過的幾面彩旗插在了門樓子上,迎風招展的更是威風。
下午兩點半,四道溝鎮黨委書記兼鎮長陸炎、人大主席白樹峰加上副書記皇甫強,高永富,李長生,五個人正在陸炎的辦公室裡關上門研究下一步的主要工作,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陸炎的手機上。
陸炎看了號碼,是紅川縣委縣政府那邊的號段,於是說道:“你們稍等一會,我接個電話。”便走出了辦公室。
“陸炎,是我。”對面傳來的是一個好聽的女聲,不用再想,陸炎也已經聽出來了那正是王雪詩的聲音。
“那天晚上喝多了,有什麼失態的地方你別見怪。”王雪詩頓了一下之後又說道。
其實自從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後,陸炎的心裡總是有點不舒服,但是現在王雪詩這麼說了,也是變相的一種道歉的方式,陸炎自然不能再計較了。
“沒事的,王縣長我都忘了什麼事情了呢。”陸炎笑着說道,他心知縣長在上班的第一天早晨給自己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絕對不會只是爲了道個歉。不過這時候王雪詩不說,陸炎卻也不問。
又是幾句客套話下來,陸炎明顯地感覺到了王雪詩的心情並不是很好,幾次想要問問到底是爲什麼這樣,話到嘴邊了還是守住了。
最後還是王雪詩先忍不住了切入了正題:“過年的時候,你和建軍書記一直在一起?”
陸炎道:“客串了幾天秘書的角色,也沒有一直在一起。”
心裡卻道,王雪詩的消息還真是挺靈光的,肯定不會是她看見了自己和任建軍在一起,十有**是過年時陪着任建軍拜訪過的某個領導將這個消息透漏給了王雪詩的,所以她纔有了今天這一問。
雖然領導的行蹤是很隱秘的一件事情,但是現在王雪詩能夠問出來,肯定也是掌握了一定的情況。如果再要去隱瞞的話,就顯得虛僞了,所以陸炎也就沒否認地承認了。
“過年的時候拜訪了那麼多老領導,有沒有操心過咱們紅川的政治風向呢?”王雪詩又問道。
其實這些問題都已經超出了正常的談話範圍,但是王雪詩和陸炎的關係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所以也纔有了王雪詩如此直白地問話。
“我不知道啊?我這個人向來是不關心政治,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王雪詩是什麼意思,陸炎心裡跟明鏡似得,但是有些時候他必須地裝傻。
既然陸炎這麼說了,王雪詩也不好再問什麼了,兩個人又在電話裡聊了兩句,就要掛斷電話了。這時候,陸炎卻又說了一句話,“過年的時候發現一個好玩的事情,任書記愛吃梧城的雞腿,店家不賣,最後還是討價還價纔買到了一條雞腿。”
“雞腿?”“梧城?”陸炎這段回答看似是無厘頭的,而且跟剛纔談着的話題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但是聽到王雪詩耳朵裡卻是林外一回事。有了陸炎的這番話,這時候王雪詩也已經確定了,坊間傳言的任建軍要調任梧城市擔任副市長,看現在的樣子不會是毫無根據的謠言,十有**會真的坐實了。
官場上就是應該這樣,說話的時候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好多事情不能捅破了說明白,全靠領悟。王雪詩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是能過五關斬六將在這個年紀就當上一縣之長,領悟能力自然不差。聽陸炎這麼稍微地一點撥,她就豁然貫通了。
掛了電話,王雪詩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皮座椅上反覆琢磨着陸炎的話。春節期間在梧城市時,她就隱隱約約地聽到過任建軍要動一動的消息,不過當時還只是一種小道消息的存在,說話的人也沒有十足的確定,王雪詩當時也沒有相信。直到現在和陸炎通話之後,她基本上才能確定了這件事情。
任建軍要上調梧城市,高升副市長的這個消息,還是在她的心裡激起了些許浪花。任建軍的高升,意味着紅川縣委書記的空缺。儘管王雪詩是一個並不熱衷於追求權力的女人,可是當這樣的機會就擺在她面前的時候,還是由不得她不心動了。
突然感覺到心跳一陣加快,一個人單獨坐了幾分鐘,王雪詩這才恢復平靜。
就在這時候,王雪詩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撇過眼去一看,是一條短信息,發件人的那裡顯示的是陸炎。
王雪詩剛想拿起手機來看,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原來是姚潔將她在明天干部收心大會上要用的講話材料送了進來。
“王縣長,您要用的材料。”姚潔微笑着遞過來了一沓打印紙。
“這麼快就寫好了,辛苦你了。”王雪詩放下了手裡的電話,接過了姚潔遞過來的材料。剛剛從陸炎的口中得知任建軍要高升的消息,王雪詩這會兒心情大好。
其實陸炎過年時候跟任建軍在一起的消息,正是姚潔告訴她的,這才讓王雪詩動了念頭要向陸炎打聽一下關於任建軍高升的事情,所以現在王雪詩的心裡還對姚潔充滿着一點點感激之情。
“縣長客氣了,這不都是我應該做的嘛。”姚潔還是那樣微笑着說道,見王雪詩面前的茶杯喝空了,便拿起杯子來走到牆邊的飲水機前續水,王雪詩這時候沒有看到,姚潔微笑的臉上掛着一絲絲地冷笑。
經過姚潔這一打攪,王雪詩倒還是忘記了要看陸炎短信的事情,直到花了半個多小時,把整個材料都看了一遍,這纔回過頭來想起了陸炎來的短信。
拿起手機,卻看到了一行令她感到震驚的字:“遠離姚潔,我看見她私下和文如國在一起,估計她最近會對你我不利。”
陸炎說得輕描淡寫,王雪詩卻是猶如晴天霹靂,在這個時候,文如國這個名字對她來說絕對是最敏感的字眼,而且現在還扯上了姚潔,更是足以引起她的重視了。
王雪詩剛剛給陸炎打過電話,而陸炎在電話裡沒說這些事情,現在卻單獨又通過短信的形式提醒她,肯定是怕電話裡說話不方便。於是王雪詩也拿起電話,快速地編輯好了一條短息:你親眼所見,只有他們兩人嗎?”
很快,陸炎就又回了過來:“親眼所見,除了他們,還有我們四道溝鎮的皇甫強。”
王雪詩看着手機,足足盯了有一分鐘時間,才重重地將手機放在了桌上。她再沒有給陸炎發信息,其實剛纔那些短信內容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
陸炎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這一點王雪詩是非常清楚的。也正是因爲他的謹慎,所以王雪詩才覺得沒有再問他的必要,他能告訴自己的,肯定都是已經確定無誤的事實。
如果說幾分鐘之前,又或者是知道任建軍要高升的消息之後,王雪詩都沒有把文如國當作是自己的競爭對手。現在,由於有新情況,王雪詩就得重新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