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別的科室已經定下來晉升副科的人選名單,第三組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來,第三組的幾個瞄着這個職數的人都有點着急了,有意無意地在陸炎面前晃悠。
可是陸炎倒也能沉得住氣,天天上下班,也不提起此事。又過了兩天,曹金川、胡言志、關宏圖三個人都坐不住了,特別是胡言志,每一次看到陸炎的時候都要目送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眼睛裡面的熱度比情人還要熱情,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失望,讓他無法繼續忍受下去的失望。
陸炎知道他們的心裡想的是什麼,下來一個名額,就要在這三個人裡面產生,競爭是非常激烈的,也會非常殘酷。而且三個人的條件都基本上是半斤八兩,如果誰在這一次的競爭當中首先脫穎而出,在以後晉升正科的時候也就已經佔有了一步先機。
如果把這一次競爭稱爲一次戰爭的話,那麼戰場上的角逐,已經在背後展開,只不過這些人卻被矇在鼓裡。至少是陸炎和谷牧立兩個人之間,已經過了一輪招,不過陸炎卻相信,谷牧立肯定也還沒有把自己不同意直接定胡言志的事情告訴他,要不然胡言志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只有仇恨了。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嗎?不,是高層造成的悲哀,並不是小人物自己的悲哀。他的正處級決定權不是掌握在谷牧立的手裡,也幸好不是掌握在他的手裡,如果是谷牧立有權決定陸炎的升職與否,陸炎敢說,自己這輩子肯定升遷無望。他的晉升甚至連王海波都掌握不了,他是省委組織部裡掛了號的幹部,雖然徐日成調走了,但是新上任的省委書記錢運昌對他也是同樣的賞識。
就在這些人都爲了這個副科級的職數爭搶的不亦樂乎的時候,陸炎的心裡想的卻是:寧可不要這個名額也不會讓這個小集體因爲這件事變得四分五裂。當然了,這個四分五裂只是在三個最有競爭力的人裡面發生的。雖然這樣做等於浪費了機會,耽誤了手下的前程,但是陸炎有理由也有信心,跟在自己手底下幹事的兄弟,以後還會有的是晉升的機會,比別的組的人要多得多的晉升機會。當然了,前提條件是你要好好幹,工作能力一定要突出,這是陸炎衡量的唯一標準。
陸炎把自己的態度都已經表的非常清楚了,可是谷牧立那邊卻一直沒有消息。
一直三天之後,余文江來到陸炎的辦公室,看到餘副主任來了,陸炎從椅子裡站起來,打招呼說道:“餘主任,請坐,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啊?”
雖然同爲第三監察室的副主任,但是余文江和陸炎之間也是很少有來往的,不僅是因爲兩個副主任處於一種競爭的狀態,更是因爲這個余文江就是谷牧立的死忠,看着谷牧立不待見陸炎,他心裡對陸炎也就自然地劃清了界限。
“什麼風?你說呢?”余文江在對面坐下來,陰陽怪氣地說道,陸炎找了個乾淨的杯子,給余文江沏茶。
兩個人坐了個面對面,余文江這才把手裡的文件放在桌子上,說道:“兩件事,第一件是恭喜你提升爲正處,第二件,把副科級的名額發下去。”
“好啊,我的正處不着急,那個副科的名額不會也是戴帽下來的吧?”谷牧立讓余文江來說這件事情,陸炎已經有了一點猜測,這時候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果然是不出陸炎所料,這個谷牧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還是非要任人唯親。余文江猶豫了一下,說道:“是谷主任吩咐的,我也不瞞你,你們組副科的名額是給胡言志同志的。”
陸炎撇了撇嘴巴,沒說話。
余文江的眉頭皺了皺,觀察一下陸炎的表情,說道:“事情已經定下來了,谷主任讓我來宣讀文件,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我對你們這個科室也不太瞭解,這個問題嘛,你是最高領導,我認爲還是你來宣佈比較合適一點。”
“我來宣佈?”陸炎冷笑一聲,說道:“我的意見是大家公平競爭,誰有能力誰晉升。誰的工作幹得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讓同志們來說話,我個人的意見僅供參考。”
“這個……”余文江嘆口氣,看了看四周之後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谷主任就是害怕這一點,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啊,胡言志上副科,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爲了強調說話的重要性,余文江敲了敲桌子。
“那就恕難從命。”陸炎直起了身子,給出的六個字,就決定了自己的態度。
余文江的嘴裡吱吱啦啦吸着冷氣,說道:“老弟,我癡長你幾歲,叫一聲老弟不爲過吧?老弟,不要意氣用事,得罪上級的結果是啥,你的心裡很明白,我比你更加明白。俗話說,你讓領導一時不高興了,那麼,領導就能讓你一輩子不高興。就一個副科的名額,年年都會有的,孰輕孰重,你掂量掂量吧。”
陸炎點點頭,說道:“我是爲黨和國家,爲人民服務的,不是爲谷主任服務的,既然這份文件不是指定讓胡言志擔任晉升副科,那麼,我就要按照規定來經過投票選舉,這一點是絕對不會變的。請您轉告谷主任,我不是他的工具,他可以給我出難題,可以給我穿小鞋,但是讓我像一條狗一樣,他說什麼我都要服從,萬難從命。”
陸炎的話說得有點過分了,他心裡的鬱悶也通過這番話發泄出來。
余文江看着陸炎,深深嘆息,說道:“我知道,你是老虎吃了秤砣鐵了心啦,好啦,那我也不多說了,你按照你的意圖辦吧,宣佈的事情我也先不宣佈了,我這就給谷主任回話去了。”他沒說王八吃了秤砣,算是比較圓滑一些。
臨走的時候,余文江看了看陸炎足足有半分鐘,這才佝僂着腰身走了回去。谷牧立本來是想讓余文江來直接宣讀文件的,然後宣佈胡言志順利晉升副科,余文江那也是這個第三監察室的老人了,人情世故方面的道道也知道很多,谷牧立拿他當槍,他不能自己也傻乎乎地把自己當槍使。
余文江想得很清楚,宣佈一下文件是可以的,非常簡單,但是如果別人不服從這個決定,事後鬧下來,自己就要替谷牧立頂雷。因爲這是自己親自宣佈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不符合組織程序。而且陸炎說得很對,本來這件事情就是要大家表決來決定。提拔幹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應該提拔的沒有提拔,不該提拔的提拔上去了,這會出亂子的。
如果是級別高一點的還好說,畢竟大家都是有素質的人,而且都知道越高層次的幹部提拔領導的意圖就要貫徹的越明顯,人人心裡都有一本帳,不會鬧出意外,但是一個副科級,輪不到這一次,下一次還要等待,而且說不上要等多長時間,有可能下一次有機會自己又不夠條件了,這樣子誰受得了?
那麼,爲什麼古牧立和余文江都不肯當衆直接宣佈呢?這就是陸炎嘴裡所說的“不合乎組織程序”,按照規定,這件事只能由陸炎來建議提拔誰和不提拔誰,而且這個權利也僅僅是限於建議,真正要讓誰走上領導崗位,還是要看大家投票的記過。
如果谷牧立強行決定了人選,以後有人反應到了上級領導那裡,再查究下來,谷牧立就要爲了這件事情負責。而且,作爲關鍵人物的陸炎站在他的反對面,谷牧立就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在別人的手裡一樣,到時候就會落個自己一意孤行的名頭。作爲官場老油條的谷牧立不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除非他變得腦殘了,不過胡言志還不值得谷牧立拿着自己的前途來冒險。
余文江回到辦公室之後,對谷牧立說道:“谷主任,陸副主任堅持由他自己做主,還是原來的想法要進行頭皮,我也不能強迫他啊。”
谷牧立的臉上立刻出現了怒氣,啪一聲,拍了一下桌子,大發脾氣說道:“他是不是想造反啊?毛都沒有長全的小兔崽子,囂張的都沒邊沒沿了。”
余文江的眼睛立刻躲在一邊,心說,陸炎造反不造反我是不知道,更是不在乎,反正也沒我啥事,你們之間的齷蹉事情,不要扯上我啊,我是最無辜的了。
谷牧立氣得當着余文江的面大罵陸炎:“他就是要拉攏自己的勢力,在這個小圈子裡都培養力量,這樣的人遲早要走上人民的對立面的。他喜歡辦公室裡面的兩個女人,你回去寫一份材料,向上級反應一下,我們的革命隊伍裡面怎麼能要這樣的害羣之馬呢?”
“真的要寫啊?”余文江有點爲難,誰不知道陸炎的岳父是大名鼎鼎的林志傑檢察長啊?那是部級的領導,在梧城市還是算得上響噹噹的人物,並且林志傑性格耿直,嫉惡如仇,自己活生生去爲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去得罪這樣的一尊大神,實在是划不來啊。
“對,你馬上回去寫關於陸炎的材料,把他弄下去。收集材料一定要詳實,要有一擊必殺的效果,到時候再說他有天大的後臺也不管用。”谷牧立這回是鐵了心要把陸炎搞掉。
余文江問道:“寫什麼內容的呢?”
這句話讓谷牧立有點爲難了,腦子裡開始盤算陸炎的“罪證”:寫陸炎不遵守上班時間,早走晚來,這不行,一個是沒有力度,沒有說服力。其次這是自己的職責範圍,讓領導知道了,也會怪自己馭下無方。寫陸炎跟辦公室的女人勾gou搭搭,也不好。一個是口說無憑,再說宋穎紅的老公和巴達瑪那個女子都不是好惹的主兒。自己假手於余文江,將來難免會露出口風去,到時候怎麼收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