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炎帶着胡言志在外面跑了幾天,跟常賓鴻的小姨子和小舅子、表弟、表兄這些人做了覈實。有點出乎意料的是這些人都很積極配合,不過講的話跟常賓鴻說的分毫不差。有的借房子給常賓鴻,有的借沙發、電視什麼的家用電器,還有的借傢俱,有的甚至借衣服藉手表什麼的給常賓鴻。
一圈調查下來,常賓鴻的什麼都是借的,就差內衣內褲沒有借給常賓鴻了,剩下的都是借別人的。
面對着這個結果,陸炎暗暗覺得好笑,這些個蛀蟲啊,平時撈的比誰都狠,一旦被查了,卻惶惶不可終日,銷燬證據,補漏洞的花樣繁多不擇手段。
陸炎又來到常賓鴻的家裡,這一次,常賓鴻的情緒鎮定多了,很熱情地把他們迎接進去。陸炎依然是坐在上次來的那個地方,胡言志跟常賓鴻低聲說着調查覈實的記錄,讓常賓鴻在這些記錄上簽字畫押。
這次來就是例行公事的,這些材料需要做成檔案,一個是證明常賓鴻沒有經濟問題,另外一個是證明他們走訪調查過了,做了很多的工作,這些都是立案之後的程序問題。紀委辦案基本上都是走這個程序,有人做過統計,紀委接到舉報之後真正立案的不到十分之一,在這十分之一立案的舉報當中,最後真正查出來有問題,而且受到處分的又只有五分之一。
這樣算起來,也就是說紀委接到舉報的案件,最後真正能夠查實處理的,不到五十分之一,排除有惡意舉報的成分,這也證明了有位偉人的觀點,紀委其實是用來保護幹部的。
常賓鴻笑着送走了陸炎和胡言志,只不過這種笑容好似是帶了幾分戲謔的成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調侃一下陸炎想不想帶上幾斤他家的茶葉。
陸炎只是冷笑了一下沒有理睬這個傢伙,回到科室裡之後,陸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一樣大的小玩意兒,這是特工專用的竊ting器,陸炎剛剛從常賓鴻家的沙發底下摳出來,上次李芷楠給他用的就是這個玩意。
把特工技術用在反腐調查上面,陸炎恐怕也是一個非常有創意的人了。
接好了設備,陸炎打開了播放鍵,裡面就傳出來了常賓鴻焦急打電話的聲音。
果然,就在他們第一天從常賓鴻的家裡走了以後,常賓鴻就開始忙碌起來,給自己的親屬一個個打電話,讓他們幫忙,說自己的家裡具體什麼什麼東西都是誰誰借來的,並且還說已經有紀委在調查自己的話語。
還有常賓鴻給幾個下屬和有生意往來的人打電話的錄音,這個傢伙很有反偵查手段,通話錄音中也只是含糊其詞,好多問題都隱晦地一帶而過,好像是在暗語接頭一樣。
不過以陸炎特工的手段,還是從其中聽出了好多蛛絲馬跡,下一步陸炎已經打定主意要從這些和常賓鴻電話往來的人身上下手了。
陸炎把竊ting器的錄音做成一個文件夾,放在u盤裡面,跟調查筆錄一起上交給谷牧立,他在材料上寫下自己的建議:立刻雙規。
不過這個案子上交之後,很久沒了回信。陸炎的心裡很是疑惑,又一次去谷牧立那邊拿另外的案子的時候問過這位領導,谷牧立的臉立刻拉長了,沒好氣地說道:“但憑着錄音還不能定罪,而且你這樣子的做法是侵犯了人家的**權,懂不懂?還有啊,我也需要聽從上級領導的,你回去等着吧。”
谷牧立的話明顯是歪曲事實,常賓鴻的案子卷宗上有王海波的簽字,所以他才用了偵查竊ting手段,而且據陸炎所知,紀委辦案的時候監聽電話,蹲點偷拍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爲什麼單單輪到自己這裡就不行了呢?
陸炎反駁說道:“他是不是有貪腐行爲,需要進一步的調查覈實,我們調查他,他四處打電話跟親戚統一口徑,這是銷燬證據的典型行爲吧?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就足以說明心裡有鬼,只要採取措施,就一定會查清事實,進一步挖掘貪腐的全部事情經過。”
這番話聽得谷牧立大怒,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噹啷啷作響,怒道:“你是我的領導還是我來領導你?這裡我說了算,你不懂司法公正就不要跟我胡言亂語。”
陸炎自從從政以來還沒有上司對自己發過這樣的脾氣,況且這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就是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谷牧立也犯不着對他這個樣子。而且自己的報告中寫得很清楚,下一步是要調查那些與常賓鴻有生意往來的那些人,這是合情合理的舉動,不知道爲什麼這個谷牧立竟然對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陸炎呆呆看了谷牧立半天,梗着脖子說道:“我會越級向更高層的領導反應這件事情的。”
“什麼?你敢。”谷牧立的聲音儘管還很大,氣勢上卻已經沒有了剛纔的威風,陸炎還注意到,谷牧立的手臂一直在顫抖。不知道怎麼,這時候他的心裡閃過一陣快意,看來這個谷牧立也不是一味強硬到底,屬於色厲內荏的人。
當天下午,陸炎就接到了常賓鴻的電話,邀請陸炎去吃飯,不過陸炎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開什麼玩笑?自己跟被調查的貪官吃飯,簡直是天下奇聞。
後來陸炎又接到了幾個電話,都是詢問常賓鴻的這個案子。這些人有的是陸炎的同事,有的是曾經在不同的場合接觸過的人,還有的是他的同學,無一例外,都是打電話講情的。
對於這樣的電話攻勢,陸炎煩不勝煩,統一推說一切都在調查中,不好下結論的,就這樣推掉了說情人的騷擾。
不過陸炎知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辦了一個常賓鴻,自己會得罪一批人。他第一次開始覺得紀委工作不好乾起來,說情的人讓他很撓頭。
如果是一兩個,得罪也就得罪了,再說,中國就是個人情社會,這些講情的人跟常賓鴻並不一定是同流合污的,而是有一點交情,衝着面子來的。講情的人數太多,他就不得不考慮是不是自己真的辦錯了。
他給林志傑打電話,開門見山地就問道:“爸爸,我現在正在辦一個案子,給我打電話講情的人太多了,怎麼辦?”自己的這個岳父一輩子幹檢察官的工作,經手的大案要案非常多,在這方面應該有經驗。
林志傑在那邊呵呵笑了一聲,說道:“講情的人多不怕,關鍵是你怎麼處理這些講情。第一,要注意講情的人是不是能對你構成直接威脅的人,如果是要害部門的人,就要注意了,你不讓他順心,他就對你採取辦法,比如尋找你的把柄和調離你現在的崗位,讓你手裡的案子無法追查下去。第二,對方是不是真的肯不顧一切力保你的當事人,這一點很重要,如果是拼死力保,那就是關係網,是拔出蘿蔔帶出泥的利益集團。”
聽到林志傑的話之後,陸炎覺得茅塞頓開,心裡也在反覆地思考一個問題,是不是真的有人肯拼死力保住常賓鴻呢?
他慢慢回想了一下,發現這些人都沒有這個意思,也就是說一說,閒聊一般。講情也有技巧,如果講情不成把自己送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些人也有經驗,基本上都是礙於面子說一說,再不了頂多就是敲敲邊鼓,過問一下而已。
陸炎的心裡有數了,也有了底氣,決心要把常賓鴻的這個案子辦到底,畢竟是在家到省紀委之後辦的第一宗案子,陸炎還不想最後不了了之。
不過現在最大的難點就卡在谷牧立的身上,難道谷牧立真的要力保常賓鴻這個貪官嗎?
陸炎想了又想,決定還是探探虛實再說。他給王海波的秘書童稚輝打了個電話,問道:“童大哥,我問你一件事啊。”
“什麼事?你說吧?”童稚輝那邊的語氣很爽快。
“你幫我留意一下,有一個關於第三製藥廠的廠長常賓鴻的案子,上報到了王書記那邊沒有?”
“好的,我幫你查一下啊,等我的電話吧。”
“謝謝了。”放下電話,陸炎心想,只要確認谷牧立有沒有把這個案子上報,就能知道谷牧立陷進去多深,如果谷牧立敢隱瞞不報,那就是跟常賓鴻有同流合污的嫌疑了。
想起了童稚輝,陸炎不禁笑了起來,看來自己的購物卡還是有作用的,跟這個王海波的秘書搞好關係也不是浪費感情,最起碼在打探消息方面自己有了渠道,有的消息對自己來說很重要。
過了兩個小時之後,童稚輝就來了電話:“沒有,我查看了一下,最近一個月沒有這個案子報上來。”
“謝謝你,對了,王書記現在有時間嗎?”陸炎試探地問道。
“問這個幹嗎呢?”童稚輝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想見一見王書記。”陸炎這時候也沒有隱瞞,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
“你等等,我去請示一下吧。”童稚輝不敢答應下來,作爲秘書,他本來是有這個權力給別人透露王海波的行蹤,私下裡安排見面事宜的。但是如果這個人是陸炎,童稚輝就要好好考慮一下了,雖然自己對陸炎這個人也挺有好感,但是他也知道王海波和陸炎的關係匪淺,害怕陸炎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一直到第二天,陸炎才坐到王海波的面前。看得出來,王海波的心情很好,見陸炎坐下後就笑着問道:“怎麼樣?去了第三監察室之後,工作還順心嗎?”
陸炎急忙說道:“還成,剛剛去嘛,工作環境不是很熟悉,正在努力適應。”說完了這些,看王還把的心情不錯,陸炎又說道:“王書記,我有一件事想反映一下。”
“哦?”王海波的眉毛挑了挑,說道:“什麼事情?說吧。”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陸炎也知道,越級反映自己頂頭上司是一個很犯忌諱的事情,將來會影響到自己的名聲,沒有人願意用一個不聽話的下屬,何況這個下屬還在背後告自己的狀。
不過,陸炎現在沒了退路,如果自己半途而廢,說不定常賓鴻就會加大加快銷燬證據的步伐,不僅自己的第一件案子就會這樣辦砸,而且到時候反咬自己一口,那就說不清楚了。官場這幾年,陸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事情,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咬了咬牙,陸炎還是一股腦兒將常賓鴻的這件事情說了出來,而且把自己的疑慮也不折不扣地擺到了王海波的面前。
王海波聽到這件事之後,臉色變得陰鬱起來,對陸炎說道:“好了,我知道這件事了,你回去吧,不要有情緒,該怎麼幹工作還是怎麼幹。”
“我會努力工作的,請王書記放心。”陸炎給王海波做了保證,他知道,自己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到了,至於接下來要怎麼做,那是王海波的事情了。
如果王海波在這件事情上還是無動於衷,那麼陸炎立馬就會閉緊嘴巴,常賓鴻的事情,再不提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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