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華菲對夏秋勸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了,我陪着你一起去京城再檢查一遍吧,那裡的專家很多的。”
夏秋搖搖頭說道:“菲菲,我沒有更多的時間跑來跑去了,還是算了吧。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旅途上,不如做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要知道,爭取把不多的人生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鐘都用到最關鍵的地方去。”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積極爭取治療,而不是消極地等待。”
夏秋苦笑着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這輩子,我很少主動爲自己爭取,現在,到了爭取的時刻了。”
兩個人正在說着話,梧城市電視臺打來電話,催促夏秋回去上班,越來她請假的時間已經超期了。朱華菲忿忿不平地說道:“幹嘛那麼急着上班啊?難道電視臺離開了你就不能運轉了嗎?把電話給我,我跟你的領導說說。”
“你那急脾氣還不把領導給得罪了啊?”
“得罪就得罪了,我怕什麼?”
“問題是,我怕啊,況且,人家還不知道我的病情呢。”
“這麼多年,你辛辛苦苦地工作,說白了,時間對你來說真的不多了,還是我陪着你玩一玩吧,看看滬市的風景,體驗一下外灘的國際風雲,烏鎮的古老歷史,東方明珠的宏偉博大,不要留下遺憾來。”
“好,我就四處走一走吧。”夏秋也放下心來,讓朱華菲帶着她在滬市多留了幾天的時間,領略了滬市優美的風光。
陸炎對媽媽去滬市一連二十多天不回來的行爲也很是不理解,夏秋以前出差都不會超過七天的時間,然後匆匆忙忙返回來,這一次,去那麼久,還很少打電話回來問一下家裡的安排,倒是林曉筠關心婆婆,每天都會打一個電話給夏秋,主要是說彤彤的趣事,還有陸炎的工作進展情況,某某高速公路已經準備上馬了,某某公路完工了,某某項目被上級批准了之類的事情。讓夏秋在滬市安心開會、學習、遊玩,不要惦記家裡。
陸炎雖然對夏秋的遠行不太理解,卻沒有往不好的方面想。媽媽爲了這個家庭付出了很多,以前把他養大,現在又要照顧孫子。想到朱阿姨就在滬市,也許跟朱阿姨在一起很快樂。從林曉筠那裡傳回來的消息是,媽媽每一次通話都很開心。陸炎也不再牽掛夏秋了,自從夏秋離開梧城市之後,崔曉穎就把彤彤接過去了,每天讓接送彤彤的保鏢把彤彤送到林家,崔曉穎知道陸炎和林曉筠都比較忙,就承擔起外婆的責任。
家裡現在離開了夏秋,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並沒有因爲夏秋的離開而變得糟糕。
儘管家裡是一如既往地安靜,可是在第一醫院那邊卻有了變化。原因是一個很不引人注意的小事情。
曹榮舉今年六十多歲了,可以說是一個從醫多年的老醫生,即使是醫術不是最出類拔萃的,但是見多識廣,而且他的學生也非常多,就在第一醫院內部,至少有十個醫生是他的學生,這一天,是他的一個得意門生蔣聰南的婚禮。蔣聰南今年三十一歲,在張治嫺來到第一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在這裡做了三年的醫生,是一個博士後畢業的醫生,屬於那種學歷豐富,在醫學界有很多關係的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同窗,都對蔣聰南的智商有很高的評價。這樣的人是屬於那種天之驕子的人。很是驕傲,也有驕傲的本錢。
張治嫺是一個不管走到哪裡都很引人注目的人,到了梧城市之後,金縣就有一個男醫生跟着過來了,這個男醫生得知張治嫺在梧城市之後,也來到第一醫院,不是爲了別的,而是他太喜歡張治嫺了,發誓一輩子不娶,也要追求張治嫺。
對這樣的人,張治嫺也很沒辦法,她深深愛着陸炎,看不上別的男人,不是這些醫生不夠優秀,而是張治嫺是一個追求浪漫的人,除非她真正心動了,然後可以爲了這個男人付出任何的代價。只要是她看不上眼的男人,任憑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是自殺,也不會獲得張治嫺的青睞。
這是因爲張治嫺的眼光太高,她並不需要依靠男人來設計自己的生活軌道。她有醫術在手,還收入不菲,當然不甘心做男人的附庸品。蔣聰南也曾經追求過張治嫺,不過被張治嫺拒絕了之後,他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事業上奮鬥了十多年的時間,不會因爲一葉遮目而忘記了整個森林。
蔣聰南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面,跟一個窈窕淑女結成連理。但是他追求過張治嫺的事情,就是曹榮舉也知道的。男未婚女未嫁,追求異性是正常的現象,蔣聰南也沒有刻意掩藏自己,加上張治嫺來到第一醫院之後,追求她的人非常多,蔣聰南作爲其中的一員,並不顯得引人注目。
壞就壞在,曹榮舉在蔣聰南的婚禮上多喝了幾杯酒,曹榮舉的心裡很是高興,蔣聰南是他的得意學生之一,也知道蔣聰南曾經追求過張治嫺。現在看,蔣聰南手挽着新娘子,接受衆人的祝福,可是張治嫺依舊孓然一身,他的心裡有一些得意洋洋。在這個小說中,曹榮舉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他卻改變了陸炎和夏秋、張國敬的命運,日後回憶起來這些往事,讓人不勝唏噓,世事如煙,這些都是即成的事實了,無法改變,好像冥冥之中總是小人物改變生活和歷史的軌跡。
這也是人性,曹榮舉把蔣聰南當成了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那是一種比親生兒子還看得更重的心態。張治嫺在吃飯的時候恰好跟曹榮舉坐在一張桌子上,這也許是司儀無意中的安排。但是改變的卻是張治嫺和陸炎的工作軌跡。
吃完飯之後,曹榮舉喝得有點高了,就在張治嫺的面前顯得厚重而大度,說道:“張醫生啊,我不是倚老賣老地說你,看看你已經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還找不到另一半呢?兩口子啊,將就一些,差不多就成了,不要那麼較真,我癡長了五六十歲,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比如說三十年前的著名節目主持人夏秋吧,想當年她那麼漂亮,丈夫還是政府官員,可是卻得了絕症啦,唉!世事無常啊。”
“啊?”張治嫺大吃一驚,想不到曹榮舉竟然認識夏秋,急忙問道:“曹醫生,您說的夏秋,是不是前任梧城市秘書長陸曉東的妻子啊?”
曹榮舉本來沉浸在自己的感慨裡面,聽到張治嫺追着這個問題之後,腦子有點清醒了,他的心裡暗暗懊悔,不該把夏秋生病的事情透露出去,於是他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今天有點喝多了,張醫生,你別介意啊,我還是回去睡覺吧。”
曹榮舉醒悟了之後,他知道夏秋不但是梧城市的過了時的名人,還知道夏秋的兒子已經是一個不小的幹部,隨隨便便把夏秋得了重病的事情說出去,說不定會招惹來不知道的禍事。一名合格的醫生,不單單需要高超的醫術,還需要有醫德,泄露病人的私密,算不上有醫德的事情。
張治嫺聽到了曹榮舉說出來的一言半語之後,出於對陸炎的愛,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看到曹榮舉不想再說,也是一個無可奈何的事情,不過,她就在第一醫院上班,有着天時地利人和的便利條件。當時二話不說,就開着車子去了醫院,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是醫院裡是24個小時都有值班的醫生。
張治嫺的相貌就是一個所向無敵的利器,凡是男人都無法抗拒她的嫣然一笑的魅力,就是女醫生也都願意賣給她一個面子。因爲張治嫺的口碑很好,別看是單身的美麗女醫生,卻一向潔身自好,從來沒有言語輕佻和舉止輕浮的時候出現過,在現在這樣浮躁的社會環境下,張治嫺這種人理應獲得每一個人的尊重。就是那些被她拒絕了求愛的男子也沒有一個怨恨她的,只有哀嘆自己不是命運的寵兒罷了。
張治嫺只跟值班的醫生打了一聲招呼之後,那個醫生就屁顛屁顛地把資料室的門打開了。張治嫺順利地找到了夏秋的病歷,看完之後,頓時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大腦空白了幾秒鐘,根據曹榮舉寫下的記錄,夏秋的病情已經達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
張治嫺神色慌張地走出來,那個想跟她拉拉近乎的男醫生心中很是納悶,這個張治嫺醫生今天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啊,不會是大姨媽恰好來了吧?
出了醫院的大門之後,張治嫺仰面朝天深深呼吸了一會兒,心中猶豫着是不是應該跟陸炎說起這件事。按照道理來說,這種事應該由夏秋親口對親人說起。夏秋是不是對陸炎說起這件事,張治嫺還不知道,不過,前兩天陸炎還跟張治嫺在一起吃飯,情緒一直不錯,應該是不知道夏秋生病這件事,要不然陸炎也不會一點壓力沒有了。從上一次陸炎陪着夏秋一起來醫院看病,母子兩個關係相當融洽,一言一行之間瀰漫着濃濃的親情。張治嫺就知道陸炎是一個孝子,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男人。
張治嫺想了足足有十分鐘,決定還是告訴陸炎,這種事情,她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是知道了,就沒有不告訴陸炎的理由,哪怕結果是殘酷的,也要告訴他,讓他早早做一個準備,事到臨頭懊悔遲的事情,張治嫺不想在深愛着的陸炎身上重演。這樣的決定,也有張治嫺這樣的,作爲一名見慣了生死別離的醫生身上才能體現出冷靜下來,換做一個普通人,一定會亂了方寸,不曉得怎麼處理纔是最恰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