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出去打了電話,回來情緒更不好,又壓低聲音氣憤的說着:“我爸說他回不來,過年都不一定回得來。哪有這樣當爸爸的?光顧着工作,家都不顧嗎?”
沈茹看着沈安,沒有出聲。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叔叔不是做學術研究,就是因爲手術案例優秀被各地大醫院請過去做講學,即便留在S市,也是沒完沒了的學習,沒完沒了的上課。
以前不論是她還是沈安,都覺得這無比正常,一個優秀博學,四十歲就有副教授頭銜的醫生,是怎麼忙碌都不爲過的。可是冷靜下來想一想,支持叔叔的嬸嬸,又得到了什麼?嬸嬸心裡的苦,有人在意過嗎?
向阿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說大小都沒良心,還有個是養不熟的。可是你看看,養不熟的,沒良心的都陪着你,可我呢?珊珊,我是不是錯了?我是不是做錯了啊?”
鄧靈珊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胡說,你沒錯,我一直在想,爲什麼必須是女人平衡家庭和事業,爲什麼不是男人來平衡?夢夢的事情,憑什麼把錯誤推到你一個人身上?她沒有爸爸嗎?沒有其他親人的嗎?”
兩個大人在客廳裡跟發了瘋似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沈安覺得頭疼,走到陽臺上發呆。沈茹跟着走出去,側頭看着沈安。
“你會喝酒,那你抽菸嗎?”
沈安搖頭:“我不抽菸,你抽啊?”
沈茹也搖頭:“我也不抽。就是以前的時候,只跟金銀這樣平和的待着過,每一次她都要拿出一根菸來抽,薰得我淚流滿面的。現在沒人在我旁邊抽菸,我竟然不習慣了。”
沈安哈哈笑起來:“那要不然,爲了讓你習慣,我也去學抽菸?”
沈茹白他一眼:“行啊,只要你不怕你媽發瘋。”
沈安斂了笑意,認真的看着沈茹。
沈茹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怎麼?我臉上有髒東西?”
“沒有,只是沈茹,我發現你真的變了。你看,以前你跟我媽的關係沒這麼好,我媽發瘋這樣的話,你也是從來都不敢說的。現在,你什麼都敢了。”
沈茹趴在窗臺上,點頭:“是啊,我現在什麼都敢了。因爲我發現你媽不是老虎,吃不了人,只會嗷嗷叫兩聲。”
沈安被這個比喻逗笑了,走到陽臺的椅子上坐下,想要倒水,發現陽臺上的茶壺上面落了一層灰,裡面的水也不知是多少天以前的。
他發了會兒呆:“我媽也變了。”
沈茹不置可否:“人都是會變的。”
沈安點點頭:“這樣挺好,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是想想,媽媽有自己的事情,我也就不會老想着逃離了。”
沈茹的手機響了,她低頭一看,是蛋卷。
【小茹在做什麼?】
沈茹:【在……思考人生吧。】
蛋卷:【思考得怎麼樣?】
沈茹想了想,問:【師父你抽菸嗎?】
蛋卷過了一會兒纔回答:【抽吧。】
沈茹:【抽吧?是什麼意思?】
蛋卷:【抽過,但是抽得少。】
沈茹沒有繼續問,只是有些發呆。
蛋卷:【你不喜歡別人抽菸嗎?】
沈茹待了許久,纔回答:【小時候爺爺抽菸,抽得兇,我弟弟那時候很小,被嗆得哭,嬸嬸就跟爺爺吵架。我那時候很害怕,後來只要是身邊有人抽菸,我就會被嗆得淚流滿面。】
蛋卷:【我不抽菸,以後都不會抽了。】
沈茹笑起來:【可是好奇怪,現在身邊沒有抽菸的人了,我竟然會想念那個味道。】
也許是想念從前的自己。
沈茹深吸一口氣,金銀說過,她從來都不是精明的人,從前得過且過的日子,她其實挺滿意的。如果不是沈欣妍,不是精神病的話,她大概能一輩子那樣過下去吧。
可是重生之後,她被迫改變,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一切。她看過那樣多的小說,書裡的重生,變成了女主角的金手指,可於她來說,更像是一場冒險的奇遇。
尤其是現在,她的境遇跟以前大不一樣,未來的一步一步,再沒有方向的指點,只能是靠她自己,一點點去改變,一點點去試探。
“姐?”
沈茹回過神,發現沈安好奇的盯着她的手機。
“你在跟誰發消息,還盯着消息發呆起來?”
沈茹紅着臉不做聲。
沈安靠在陽臺的玻璃門上,取笑起來:“你那個網戀對象?”
沈茹白了他一眼,伸手要去倒水,發現這水好像很久沒換了,她端着茶壺茶杯去廚房清洗起來。
沈安看着她的背影:“看樣子,那個男人對你的改變很有幫助。”
沈茹回到房間的時候,天色很晚了,有視頻進來,是叔叔。
沈飛揚:“小茹,睡了嗎?”
沈茹:“還沒有,今天向阿姨來了,玩得晚了些,現在才搞清楚。”
沈飛揚似乎頓了頓,才繼續說:“那個,你幫你跟你嬸嬸說一下,我是真的很忙,忙完這一陣子,一定儘快趕回去。”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叔叔會特意挑嬸嬸不在家的時候給她打電話,讓她來轉告消息。因爲嬸嬸脾氣暴躁,但正常的時候,對待她會比對待叔叔和小安,要剋制一點。
所以,以前沈茹總是答應。
可是,這樣只是叔叔圖省事,她也圖省事而已,對叔叔嬸嬸的關係,真的好嗎?
沈茹問:“叔叔,你爲什麼自己不告訴嬸嬸呢?她現在還沒睡。”
沈飛揚沒想到沈茹會拒絕,尷尬的笑了笑:“你嬸嬸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我……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到時候她又沒完沒了的打電話,影響我的工作。”
沈茹又問:“叔叔想過離婚嗎?”
沈飛揚觸不及防,擡頭去看屏幕裡的沈茹,少女的臉無比真誠。其實以前沈茹有些怕他,每次面對他總是低着頭,哪怕視頻,也低着頭很快就掛掉的。
沈茹變了。
沈飛揚心想,之前還看到鄧靈珊發沈茹在臺上表演的視頻,哥哥也發來直播讓他看,但那時候他忙着講學,沒空。
今天,沈茹竟然問他想不想離婚?
沈茹接着問:“安安還有半年就高考,考完了,叔叔要是想要離婚,我可以,幫你勸嬸嬸。”
她心裡很忐忑,前世安安高考完,她又出了事。叔叔嬸嬸一天到晚鬧離婚,可她整天整天的哭,嚇得嬸嬸不敢離婚。
現在呢?她不會在那樣發瘋了,叔叔嬸嬸還會不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