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禮貌的跟她們打了招呼,坐在葉芸的對面。
助理拿過菜單,讓沈茹點菜:“本來葉總是說她去Y市見您的,沒想到您願意費時間跑過來。”
沈茹微微一笑:“正好打算休假一段時間,出來放鬆一下心情的。之前我在MD公司上班的時候,就聽過葉女士的名氣,也看過葉女士設計的珠寶,雖然不多,但基本上樣樣都是精品。”
葉芸擡起頭:“你之前在MD公司上過班嗎,是在哪個部門呢?我認識你們MD的人,有一個珠寶設師,好像叫Lily。”
沈茹點頭說:“嗯,Lily是我以前的同事,她是設計三部的經理,非常的優秀。我以前也是設計部的,但我是服裝設計,不是珠寶設計。”
聽到是同行,葉芸臉色更好了些:“以前你也是大公司出來的,我是沒有想到,你回去Y市開那樣一家小店。不過也難怪,你的眼光好,所以設計出來的衣服,包括首飾,都是非常不錯的。”
葉芸拿出匣子,放在桌上,匣子裡頭,正是沈茹設計的那枚兔子胸針。不仔細看像是一個兔子,仔細看才發現是兩個環抱在一起的嬰兒。
沈茹伸手拿過那枚胸針,放在手心凝視着,冰冷的胸針一動不動,沈茹有些想哭。
葉芸說:“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了它,其實我之前都不敢相信這是那家小店店主所做。因爲裡面的碎鑽,我都測過,是真的,做工精巧好看,一看就是傾注心血之作。但是價錢,我實在沒想到,不說設計和手工,就是成本,可能都顧不上。”
沈茹點點頭:“這枚胸針,花了七十二顆一分左右的碎鑽,支架是用鉑金所致,花費……我沒有計算過,做它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花費。”
葉芸並沒有問她,這樣一件飾品,怎麼會以一百塊的價格隨便賣給別人的,她平靜的看着沈茹。
“原來你是MD出來的,我想,我能理解了。”
沈茹笑起來:“我以前是做服裝設計的,對首飾並不在行,只是因爲會瀏覽各種各樣的服飾,順便也會看那些配飾包包鞋子,他們的設計和理念。久而久之纔有一點感覺的,現在我開店,除了做定製服飾也會做一些小首飾,但……首飾只是配飾,不是這種高端的珠寶飾品。”
葉芸問:“你現在也在開店嗎?”
沈茹遲疑許久,才搖搖頭:“已經關了。”
葉芸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這個女人看向胸針時,眼裡有悲傷的光,可她周身,又似乎有一股解不開的傷感在裡面。
跟她很配啊。
葉芸問:“你還有沒有別的飾品成品圖,可以給我參考一下嗎?”
沈茹從包包裡拿出ipad,翻開她的服裝和配飾樣圖遞送過去。
葉芸看了兩張,驚訝的擡起頭:“這個包包,也是你做的?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去年年底,姜金銀參加一個慈善活動時背的包。”
沈茹點開圖片說:“她的衣服包包,還有這一串手鍊都是我做的。”
葉芸認真的看了一會兒:“沈女士,你的才華真的非常不錯。”
才華?
沈茹點了點那串手鍊:“其實我一直認爲,這個手鍊是個失敗品,姜金銀天生的氣質是女王,可這個手鍊太過婉約柔軟,跟她整體的穿搭不配。手鍊我改了很多版,不知道葉女士能不能幫我看一下,爲什麼每一版,都沒有這一版更合適這一身呢?”
葉芸拿起來看了幾版的對比圖,不管是配色還是設計,都看得出來,沈茹是用了心的,但是,也能看得出來,這幾版,都沒有最後一版搭配的效果好。
“女王,就只能強勢,就只能用明豔強烈的東西嗎?”
沈茹愣了愣。
葉芸笑起來:“你最終這一版的手鍊,反而是點睛之筆。姜金銀是女王氣質沒錯,但你這一身都太過尖銳強硬了,反倒是這串溫和婉約的手鍊配上去,中和了這些強硬感,增添了一股嫵媚的少女氣息。”
沈茹翻開姜金銀當天的硬照,看了看,纔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葉芸繼續說:“你以前的偏向可能是在服裝上,但是沈女士,我說一句自己的感覺,我覺得你的服裝設計,有些程序化。就是思維比較固定,不知道是看的太多,讓你的思維固化,還是因爲你……
沈茹解釋:“我以前很蠢笨,基礎的東西都做不好,爲了不太差勁,我每天看大量的設計圖,網上把國內外從多少年前的秀場,整個看下來,汲取靈感,纔能有所作爲。”
葉芸聽到這裡,忍不住哈哈笑:“沈女士,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個這麼低調謙虛的人,設計這個東西,努力固然也重要,但是天分跑不掉,你的天分,不可多得。”
不可多得?
沈茹不太贊同。
葉芸繼續說:“不過,也正是你這種拼命的努力,讓你的思維有些固化,所以做出來的東西硬邦邦的,沒有血性。”
“血性?”
葉芸點頭說:“比如你這枚胸針,就非常有血性。”
沈茹的手微微顫抖,這枚胸針,跟衣服,或者說跟她所有其他的設計來比,都是比不上的。
葉芸從沈茹的手上拿過胸針,沈茹的手指冰涼,比胸針還要涼。
“我曾經……失掉過兩個孩子。在我腹中,五個月大的時候,一場車禍。”葉芸說起這些,若不是語氣帶着顫抖,真讓人想不到,她可以這樣平靜的說出來。
“看到胸針的第一眼,我彷彿看到那兩個曾經在我身體裡流淌的血。我沒想到,一枚小小的胸針,竟然會有這樣大的魔力。所以,我想要見你,想要知道,是什麼導致,你竟然能感受到我……”
葉芸擡起頭,沒能說下去,因爲沈茹捂着臉,似乎是無聲的哭泣。
許久,葉芸才紅着眼睛,低聲說:“對不起。”
沈茹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放下手:“讓您見笑了。”
“剛剛,我差點以爲,您是在說我的過往,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