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太的葬禮,雖然一波三折,可總算是以下葬在天京城的某塊墓地,作爲落幕。
早在君老太下葬後,君明翊便悄然離去,丟了那麼大一個臉面的他,在旁人嘲弄譏誚的視線下,再也無顏繼續參加接下來的答謝宴,趁着衆人注意力被挪開的間隙,悄然離場退席。
注意到君明翊離開的背影,司凜悄然扯了扯葉嫵,遞給了她個眼神,示意君明翊離去的方向。
葉嫵沒說話,只是望着君明翊狼狽離去的背影,悄然哧笑了出來,感慨般的搖了搖頭:曾幾何時,上輩子那個曾讓她畏懼如虎的男人,這輩子,卻像一隻落敗了的可憐蟲,甚至連離開都要搞得這麼狼狽?
上輩子的這個男人,曾經一度高傲到那麼不可一世啊,甚至連葉嫵這個做妻子的,也只能井底之蛙般的被囚禁在君家別墅裡,從遙遠的北寧市,仰望着丈夫天京城之行時的chun風得意……
但如今,昔日的那個男人,卻只能狼狽逃竄。
女人啊,指望夫榮妻貴的,註定會是被拋棄、被利用的下場,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那纔是真正的護身符。
“在想些什麼?”司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剛纔好幾個世家貴婦都在找你,想跟你攀交情呢。”
葉嫵猛地從思緒中驚醒過來,無奈一笑,飛了一眼司凜,略微有些落寞的苦笑道,“她們哪裡是想跟我攀交情?不過是想跟司家攀上交情罷了!我葉嫵能在天京城過得這般瀟灑,還不是你司凜在天京城的背景夠深厚?平心而論,如果我葉嫵的名字沒有跟你的名字掛鉤,在場的這麼多世家名流,又有誰會搭理我這麼個小小的豪門之女?”
對於葉嫵的話,司凜只當是她對自己的讚賞了,臉皮厚的輕笑了出來,“你有這個覺悟就好。”
葉嫵被司凜的這話咽得無語,只能惡狠狠地再瞪了一眼對方。
司凜莞爾,“我說的是事實,只要能一直保持着這個覺悟,以我對你能力的瞭解,在你三十歲之前,我可以保證,葉氏會成爲整個北方數得上的豪門財閥……就好像是南方五大族一般,那可是媲美天京城頂級世家的存在,連白家那樣的人家,都要使勁手段把自己的女兒,往南方五大族內部嫁過去……假以時日,葉嫵,你未必會比他們差。”
葉嫵沉默了一下,擡頭看向司凜,她倒是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司凜是怕自己會迷失在司家過分強大的權力裡,忘卻了自己前進的方向和動力。
司家的強權和地位,固然很好,但這同樣是一把雙刃劍,再過心志堅定、秉xing淡泊的人,在經歷了這般的權力與浮華之後,也會忍不住生出一股子對權力的野心和希望,會漸漸迷失在這份對權力的憧憬和野望中,徹底忘卻自我和初衷。
權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毒藥,只要一沾上,便會讓人迷失自己,漸漸到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說出這話,司凜同樣的在做一種承諾,他會給予葉嫵最大的富貴與榮耀,但是絕對不可能允許她涉足司家的權力核心,就好像是葉嫵不會把葉家藥品的配方以及家族祖宅裡的秘密告訴司凜一樣……
彼此坦誠,而又留有底線,這樣纔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注意到葉嫵的突然沉默,司凜也啞然了一會,猶豫片刻之後,忽然將一隻手搭在了葉嫵的肩膀上,站在她的身後,前身幾乎完全貼在了葉嫵的後背上,葉嫵幾乎能清晰的感受得到身後人的灼熱……
“我父親就是個最典型的例子。”司凜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似乎在俯身垂頭着,葉嫵的耳朵幾乎可以清晰得感受到司凜話語間噴薄出來的熱氣,“他只是個很普通的特工,孤兒出身,甚至連姓氏都是別人給的……這個無能的男人啊,從十八歲熬到二十八歲,還只是個最低等級的,走了狗屎運的救了在國外執行任務的媽媽,狗屎般的英雄救美情節,簡直堪比電視劇裡演的公主與平民的愛情,呵!”
葉嫵的身子悄然僵硬了一下,感受着身後人氣息裡隱隱流露出來的悲哀又苦澀,她張了張嘴,終於什麼都沒說出口。
這個時候,聆聽是最好的選擇。
司凜的聲音裡,染上了一股子濃濃的不甘與譏誚,“他們兩個人結婚了,我媽媽毫不顧忌的將司家的權力分攤一部分,交到了他的手上,甚至當媽媽懷孕、生產的那幾個月,司家的權力甚至全部都轉移到了他的手上……再然後,他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大着肚子登門的時候,媽媽正在坐月子。”
“她怎麼敢?!”葉嫵忍不住失聲道,“換成是我,肯定會將這個男人和小三剁成肉醬,然後包餃子喂狗!”
司凜輕笑了一聲,輕輕的摸了摸葉嫵的長髮,“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麼說的,可惜……我媽媽不是你,司家的人,在感情上也沒有這麼果決雷厲,小三登門的那天,我媽媽一把掏出**,差點直接殺了這對狗男女,然後準備自盡。”
“自盡?”葉嫵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爲什麼?該死的是那對狗男女,管你媽媽什麼事?”
“因爲司家的人,只要認準了一個,便此生不改,寧願殉情,絕不獨活。”
司凜苦笑了一下,那雙狹長的眼眸裡竟然“可是沒想到,媽媽終究還是沒有下得去手殺了那對狗男女,只能帶着剛出生的我,毅然決然的回了家族駐地……這個時候,我父親已經被權力迷花了眼,適逢一場龍國和東倭國的一場秘密間諜戰,大權全部被我父親扣下不肯交還,甚至連派人抗敵的命令都不肯下,還在坐月子的媽媽無法調動足夠的人手,就只能將我託付給鳳姨及家族的其他幾位族老,她拖着剛剛生產完的身體,帶上幾位家族死士,毅然決然的上了戰場……在那場間諜戰後,他們帶回的,只是媽***屍體。”
葉嫵徹底沉默了下來,對於這件事,除了指責司凜的父親忘恩負義、冷酷無情的**大渣男之外,她似乎也沒法說些什麼了……
難不成,還能指責司凜的媽媽,遺棄自己的孩子?還是指責她有意尋死?抑或是誇她爲國盡忠,不愧爲司家人?
“從那以後,我打定主意,不會讓我將來的另外一半太過涉足我司家權力的核心,因爲……我不敢賭,也不想賭,權力所帶來的快感與野心實在太過真實而可怕,”說着,司凜重重的嘆了口氣,將下巴靠在葉嫵的頭頂,摩挲了一下,“我想跟你過一輩子的,葉嫵,我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爲一些本可避免的事情,而鬧到這種地步……”
葉嫵沉默了一下,悶悶的應了一聲,擡高手臂,翻手輕輕的摸了摸司凜的臉頰,“我知道的。”
兩個人難得的親近站在一塊,很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是來噁心人的,就猶如眼前的這位……白梓瀾。
“司凜!”
白梓瀾親眼見着葉嫵和司凜之間旁若無人的親近,換成是旁人,早就躲開了,只可惜,某人卻好像沒看見一般,臉上面帶微笑,旁若無人的走上前來,清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大家閨秀的溫婉笑容,“原來你在這裡啊?我爺爺還在找你,談談後續的事情呢。”
某人這麼不識趣,葉嫵微垂下眼瞼,挑起一絲笑容,倒是徹底將自己靠在了司凜的懷裡,瀲灩蠱惑的黑瞳裡媚得幾乎能盪出水來,“司凜,我的腳好像崴了一下,你扶着我上樓休息一會吧。”
司凜完全無視了站在他面前的白梓瀾,忽然一把橫抱起葉嫵,邪肆一笑,“還是我抱你去上樓吧……麻煩你讓讓,bai小姐。”
說罷,司凜擡起腳尖,將白梓瀾的向旁邊勾了勾,讓出路來,橫抱着葉嫵,旁若無人的穿過人聲鼎沸的宴會大廳裡,完全無視掉那上百雙齊刷刷的眼睛,以及宴會廳裡突如其來的鬼一般靜寂,傲然闊步向對角的樓梯間走去。
注意,是妥妥的公主抱!而且還是在那麼多世家名流們的注視之下,公主抱了一路!
人羣整齊的向兩邊後退了幾步,讓出一條足夠兩人穿行的人牆走廊來……
葉嫵腸子都快悔青了,好伐?
她就是小心眼發作,受不得白梓瀾覬覦她葉嫵的男人,這才故意無視對方,讓司凜扶她歇一會的,找藉口離開的……
可她卻偏偏忘記了,司凜這個混蛋根本不知什麼叫做在單身狗面前低調秀恩愛,也根本不知道在一羣世家怨婦們面前公然霸寵別人的有婦之夫,到底有多缺德!?
摔啊!我怎麼就沒有這麼一個出身非凡、相貌俊美、最最最最重要的是體力好的情夫?!
葉嫵幾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埋在某人的懷裡,一邊惡狠狠地磨着牙,一邊兩隻爪子一左一右,分別掐住君明翊的腰間軟肉,——我擰!我再擰!
司凜好似渾然未覺一般,反而還在人羣中放慢了自己的步伐速度,正好低頭的一瞬間,與葉嫵四目相對,挑眉輕笑,清貴而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