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一直都是一個家族真正財富和底氣的象徵。
錢財沒了還能再來,而土地就在那裡,不會自己長腳跑掉。
因此有足夠多的土地,就有足夠多的說話底氣。
從大漢末年,世家崛起開始,土地兼併就一直是伴隨着南北歷朝歷代根本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世家的強大往往意味着朝廷的存在尚且需要藉助世家的幫助,因此朝廷非但沒有能力遏制世家,甚至還得眼睜睜的看着世家不斷地獲取更多的土地。
最終世家發展延續更加順暢的南朝,朝廷所能真正掌握的土地和人口戶數甚至不過是北方的一個零頭罷了。難道南朝就真的已經窮困潦倒到了這個地步麼?
作爲一個親歷者,李藎忱有資格說當然不是的。
幾乎所有的山林田地都已經落入世家的手中,土地上耕種的人效忠的也是世家而不在朝廷的戶籍之上,因此李藎忱對於打壓世家秉持的是必須堅決徹底地態度。
不然的話,這些世家和春秋時期的諸侯又有什麼區別?皇帝只是一個吉祥物罷了。
後人經常說“封建”這兩個字實際上只應用於分封制時代,但是在李藎忱看來,繼續保持世家的存在,和分封制就已經是一樣的了。
北方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局面?
這些塢堡以大家族爲中心,壟斷了周圍的土地。無論是哪個朝廷在這裡,都不可能真的有實力將塢堡連根拔起,一旦觸動了所有塢堡的共同利益,那麼他們肯定會聯起手來一起反抗,到時候朝廷就連軍隊都找不到。
現在對於大漢來說,最大的優勢就是強大的並且和這些塢堡並沒有什麼聯繫的軍隊,憑藉着漢軍,大漢可以從容的將南方的政策推行下去,這些塢堡誰要是有膽量反抗,那幾個之前仗着自己強大已經被夷爲平地的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過現在前線戰事還沒有完全定論,就算是戶部和商部等等再怎麼摩拳擦掌也不敢直接就把這些大小塢堡怎麼樣,不然的話這些傢伙們要造反並不是什麼大事,卻很有可能直接威脅到前線軍隊的戰略安排以及糧草運輸,畢竟糧草車隊還是從他們的地盤上經過不是?
等大漢徹底平定了河北,再掉過頭來和這些傢伙們好好掰扯掰扯也來得及。
“甲騎不可不防。”鮑興就念了一句話。
李藎忱的心思尚且還在輿圖標註的那些塢堡上,陡然聽到,眉毛一挑:“就這六個字?”
鮑興把紙條翻過來給李藎忱看:“沒錯陛下,就這六個字。”
李藎忱臉上的神情凝重幾分。
自從大漢向北方進軍之後,鄴城自然也就進入了全面戒嚴的狀態,大漢的使者許善心連官方的音信也沒有了,李藎忱雖然知道宇文憲幹不出來用過敵人使者的腦袋祭旗的事,但是這也代表着大漢不可能再通過許善心這個官方渠道獲得什麼。
顯然之前裴矩的叛逃也讓宇文憲提高了警惕,意識到許善心的存在對於自己並不穩定的後方根基來說永遠都是一個威脅。
因此現在大漢的情報來源也就只剩下了白袍。
早在去年,陳禹就已經親自帶人進入鄴城,可以說現在的鄴城是雙方情報鬥爭最殘酷,也是投入人手最爲強大的地方。除非是至關重要的情報,陳禹一般不會啓動白袍自有的渠道傳遞出去,因爲每傳遞一次都有可能意味着存在暴露的風險。
鄴城而今已經是嚴查的狀態,白袍一旦暴露並且折損人手,都意味着之後的抗爭力量將會受到打擊。
而現在白袍傳出來這麼區區六個字,而且意思很明瞭,這條情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甲騎。”李藎忱咀嚼着這兩個字。
宇文憲在組建甲騎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對於宇文憲的甲騎具體是按照什麼標準來的,實際戰力如何,實際上大漢並沒有詳細的資料。這種自然都是高度保密的,即使是鮮卑皇室內部都有可能不清楚,只有涉及到此時的幾個人知曉,而他們自然都是宇文憲絕對信得過的親信將領。
根據現在的情報,只知道主持甲騎組建的是宇文憲的次子宇文質,宇文質也不過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罷了,宇文憲不用軍中經驗豐富的老將,而用宇文質,其意圖顯然很明顯,這支甲騎的忠誠度應該高於一切。
當然了,宇文憲絕對不是那種單純任人唯親的存在,甲騎的高忠誠度自然也意味着同樣不容小覷的戰力。
“前方兩郡守軍可有甲騎編制?”李藎忱直接看向已經聞訊趕來的魯廣達。
魯廣達皺緊眉頭:“回陛下,應該是有的。”
“那麼就是說,現在我們的前鋒有可能已經和敵人的甲騎交手了。”李藎忱喃喃道,“希望羽林騎能夠不負朕之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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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並不完全失了方寸,就是因爲現在作爲前鋒的是羽林騎。
羽林騎實際上就是大漢的特種部隊,但是這個特種部隊和後世的有不太一樣,準確說應該是試驗部隊。羽林騎的組成非常複雜,有早期用來驗證偵查和特種作戰的部隊,有爲了列裝新式火器的火槍和火炮隊,還有重甲士、陌刀隊、騎兵以及新組建的甲騎。
進入羽林騎的都是各軍之中不折不扣的精銳,而他們承擔的任務自然就是測試新式的裝備能夠發揮出來多大的作用。只有經過羽林騎測試無誤之後,才能逐漸開始大規模列裝全軍。
當初火槍便是如此,現在甲騎也是如此。
羽林騎的甲騎足有百人,另外還有百人在洛陽等地接受訓練,來自於西北的高頭大馬具有極強的衝擊力,再加上本身高大的體型,自然更加適合作爲甲騎的載體。
披上重甲,只剩下一雙眼睛目視前方的甲騎,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堡壘。漢軍軍演之中,甲騎幾乎是各軍的噩夢。
而甲騎,也是李藎忱能夠和北周甲騎相抗衡的殺手鐗。
這次李藎忱已經預料到了北周甲騎作爲宇文憲手中少有的具有震懾力的隊伍,有可能出現在汲郡一帶,甚至向南壓到沁水防線,以求能夠儘可能的阻攔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