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百姓們在山呼萬歲,而李藎忱揮手向他們致意,同時微微側頭:
“春後北伐,太尉府的方略是什麼?”
作爲隨駕羣臣之一跟在李藎忱身後的張須陀打了一個激靈。
他早就已經料到了陛下會詢問這件事。
前天的朝堂上,陛下把六部都問了一圈,顯然就已經是打算爲戰爭做準備了,甚至還詢問了車騎將軍軍隊訓練和整編的情況,但是獨獨沒有問太尉府戰略部署的問題。
顯然一來陛下不想過早地透露出自己打算具體什麼時候動兵北上,二來也打算再多給太尉府幾天時間,畢竟開春之後,很多相關的錢糧數據都是剛剛彙總上來,太尉府之前的計劃只是建立在估算的數據上的,換而言之不過是一個“空中樓閣”,也需要時間針對實際數據進行調整。
李藎忱不會強人所難,更不希望太尉府給自己一個並不能確定的計劃。
他寧肯再等等。
張須陀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直以來他都是楊素的小跟班,還真的沒有單獨代表太尉府向陛下稟報過太尉府在大戰略層次上的計劃安排,所以即使是明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的,張須陀還是緊張。
旁邊的李淵和鮑興都給他投過來鼓勵的目光。
李淵現在是勸農司的主簿,主管的就是農耕各項事宜,今天陛下親自下田耕作這麼重要的事情,李淵自然要在場。自從勸農司組建之後,李淵一直在北方各地來回奔波,考察農耕、主持勸導百姓回家,春耕大典即將舉行,他才從陳留那邊回來。
一路奔波,李淵的態度都是強硬而且堅定,偏偏他手裡拿着“尚方寶劍”,下面州府以及大小世家也只能全力配合,不然的話今年春耕很可能根本沒有這麼大的場面,至少那些不管是被世家故意驅趕或者自己害怕躲藏在山間的百姓,都可能難以返回家鄉。
對於這些世家來說,錢財人口之類的經過清點就已經收歸國有然後進行重新分配,所以他們渴望着能夠儘可能的保全一些人手,尤其是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疏通好關係,存留一些僕人和田地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李淵這麼做,就等於徹底斷了這些傢伙鑽空檔的可能。
再加上李淵爲了提高辦事效率,一言不合就直接調動本地駐軍,讓這些地方世家就算是真的想要謀劃什麼不軌的行爲,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而李淵縱然有聖旨皇命在身,卻這麼頻繁的調動駐軍,甚至在陳留還直接調動了揚武軍這種主力戰軍,也引起了很大的非議,就連御史臺都迫於壓力向陛下提及此事。
最後還是李藎忱用一句話堵了回去。
“李淵奉旨行事,不反律法,不反禮制,何罪之有?爾等難道認爲朕之旨意不妥麼?”
很明顯,李藎忱這麼問就是明擺着要給李淵撐腰了,御史臺本來就懶得管這種事,這些世家被清掃乾淨,本身也符合朝廷的利益,只不過迫於朝野之間不知道真真假假的輿論壓力,御史臺必須要說說話而已,現在有了陛下這麼明確的答覆,御史臺也就有了搪塞這件事的理由,自然不會再咬着不放。
陛下態度如此明確,李淵這個已經有了“李鐵面”諢號的年輕人也就算立下大功一件了,這一次回到洛陽主持春耕大典,更是給他一個在衆人面前表現的機會,可想而知,李淵要不是太年輕,很有可能直接就主持勸農司了。
年輕,是好事,卻也不一定完全都是好事。
原來的時候李藎忱着急用人,所以很多崗位上,即使是重要的、需要經驗的崗位上,安排的也多數都是年輕人。但是年輕人缺少經驗、需要歷練的缺點終究不可忽視,現在有條件了,李藎忱當然不會再一味的把年輕人拉到他們不見的就能勝任的位置上來。
年輕人終究還是要一步步的向上走比較合適。
至於李淵,李藎忱對他當然是有戒備之心的,不過李淵到底還年輕,而且歷史上的李淵發家過程,也更多的讓人感覺是歷史在推動着李淵向前走,李淵有野心,但是如果換一種情況下是沒有這個膽量的。所以李藎忱並不打算、也不捨得放着這麼一個有才之人不加任用。
所以李藎忱就讓他去負責耕作這一塊,說不定以後李淵還會成爲一個青史留名的農學家。
這也是爲什麼李淵會出現在李藎忱的身邊。
在當初金陵書院中,位列第一和第二的李淵和張須陀是不折不扣的競爭關係,甚至雙方之間還曾經一言不合直接開打,但是那終究是在學院之中,走出學院,自然就不一樣了。現在金陵書院,甚至說各大書院加起來培養出的人才終究不佔多數,所以他們會自然而然的抱團取暖。
當初爭鬥的再怎麼狠,那也是自家人之間的矛盾,在外需要相互扶持的時候,誰都不會猶豫。
李淵帶着鼓勵的眼神,讓張須陀打起精神,一邊跟着李藎忱走上馬車,他一邊斟酌說道:“啓稟陛下,太尉府關於開春後北伐佈置,簡而言之就是,四面開花,中路突破。”
李藎忱扶着車轅的手頓了一下,回頭。
張須陀信心滿滿的看着他。
“有意思,”李藎忱笑道,自己先上了馬車,然後伸手拉了張須陀一把,“來,慢慢說,朕倒要聽聽是怎麼個‘四面開花’。”
李藎忱的話讓張須陀不再那麼緊張,鄭重點頭。
而馬車下的鮑興,瞥了李淵一眼,李淵的眼睛之中帶着期待,他也注意到了鮑興的神情,急忙對着鮑興行了一禮,恭敬告退。相比於這個秘書監,自己的位置還是稍微低了一點,更何況鮑興也年長。
“這些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啊。”鮑興忍不住感慨一聲。
本來能夠在書院裡脫穎而出,就已經是人中龍鳳,他們再這麼相互扶持向前進,還有什麼能夠阻攔他們?
書院的出現,讓大漢的官場上又出現了一股嶄新的力量,他們足夠年輕,他們足夠有膽識和智慧,就算是他們之間尚且沒有形成一個緊密團結的整體,那也是任何人都不敢忽略的力量。
未來,當在他們手中。
鮑興想到了自己牙牙學語的孩子,想把他現在就送進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