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就好。”羅毅頷首。
柳述雖然年輕,但是能夠有這麼一羣部下,並且經營起來敵後的這麼一片小天地,羅毅對他也不由得高看一眼。
白袍出妖孽啊,到底都是層層遴選的精英,就像金子一樣,丟在哪裡都會熠熠發光。
不過捨得把這樣的人才丟在諸如幽州、諸如安南這些在中原和江南人看來不啻於鳥不拉屎的地方,只爲了未來有一天能夠快速地實現對這些地方的佔領,羅毅只能說白袍,或者最終做出決定的陛下,的確在下一盤好大的棋。
他捫心自問,是沒有這樣的眼界和膽量的。
柳述此時也趕了過來:“羅將軍,某先行一步。潞口位於潞水入?水的河口處,也是距離這裡最近的鎮子,某建議你們還是繞開比較好,若有任何消息,某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注意到了河邊的扁舟一葉,羅毅當然知道柳述這個時候前往潞口鎮,其實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一旦自己這邊行蹤暴露,那麼柳述作爲這些村子的頭兒,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羅毅一拱手:“保重!”
柳述也是回禮:“保重!”
他們不知道下一次相見會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只能期盼大家都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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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郡。
北周幽州行軍總管獨孤永業在府衙中徘徊。
昌平位於燕郡的西北側,居庸關的背後,是連接燕郡和居庸關的必經之地。
獨孤永業並沒有選擇屯兵燕郡,而是親自率領主力在昌平屯田,就是因爲這個位置,既可以南下增援燕郡,又可以北上支援居庸關,同時他這個幽州行軍總管名義上雖然肩負着幽州的民政軍事雙重事務,但是他並不想過分高調,因此作爲幽州政治和經濟中心的燕郡,自己還是不要駐紮在裡面比較好。
獨孤永業之前在平城之戰中按兵不動、最終沒有幫上宇文純,甚至間接導致宇文純不得不一路向南退兵到雁門。他的這個舉動從軍事角度來說自然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從政治角度來說,未免有見死不救的嫌疑。
尤其是平城之戰需要找一個替罪羊,大家總不能指着陳王的鼻子說他的不對吧?畢竟晉陽還指望着陳王去守呢,所以這個罪名自然就落在了獨孤永業的見死不救上,不過宇文憲也知道這樣未免太冤枉獨孤永業了,因此一力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現在更是用人之際,獨孤永業這樣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宇文憲當然不會真的把他怎麼樣。
不過獨孤永業也不傻,陛下沒有把自己怎麼樣,那是陛下給自己面子,自己也不能太張揚了,所以他把幽州刺史崔彥睦和兒子獨孤須達留下坐鎮燕郡,自己則親自屯兵昌平,倒是頗有幾分當年曹魏老將鄧艾屯田待變的意思。
就在今天,獨孤永業接到了居庸關外出現漢軍斥候的消息。
平城的漢軍總算還是坐不住了。
對於平城到底有多少漢軍,實際上獨孤永業自己都拿捏不準,尤其是當時的白狼堆一戰,不但把宇文純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連獨孤永業也有些自亂方寸。後來雖然斥候探明白狼堆之戰不過只是漢軍的幾千步騎罷了,但是宇文純和獨孤永業也懷疑平城的漢軍數量很有可能會更多,至少應該在三四萬以上。
這些兵馬無論是放在雁門關外還是放在居庸關外,都足夠對關城形成威脅了,這也讓獨孤永業一直不敢大意。但是漢軍前鋒推進到涿鹿之後,又遲遲沒有動靜,獨孤永業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說明至少漢軍還不具有直接攻城的實力,雖然不知道漢軍的虛實,但是可以肯定漢軍的兵馬肯定不會非常多。
不過獨孤永業一直以來也沒有打算出居庸關,一來是幽州貧瘠,出了居庸關,無論是推進到涿鹿還是乾脆直接推進到代郡,這一路都意味着大量的錢糧消耗,對不起,現在的獨孤永業真的沒有那麼多,二來獨孤永業也不得不考慮,漢軍的主力是不是南下雁門關了,如果這樣的話,那麼也就意味着他們隨時都可以再回來,到時候自己跑到了代郡甚至平城城外,迎頭撞上漢軍的主力,又該如何是好?
要麼被教做人,要麼乾脆連人都做不成了。
就當獨孤永業糾結的時候,漢軍斥候的出現打破了他的糾結。
漢軍斥候出現,意味着漢軍應該會在短期內對居庸關發動進攻。
幽州這個大後方多年的安寧,終於要被打破了。
可是獨孤永業想不明白的是,漢軍難道真的就那麼有信心能夠拿下居庸關?並不是獨孤永業小看漢軍的攻堅能力,相反,利用火槍壓制城頭守軍、再利用火炮拆遷,漢軍絕對擁有着強大的攻堅能力,但是難道漢軍真的以爲憑藉這些就能夠在短期內打破居庸關?
居庸關可不單純的是一道關口,加上週圍盤旋曲折的長城以及山谷中的層層營寨,這是一個就連獨孤永業自己都不想面對的立體防禦體系。漢軍就算是有火器,獨孤永業也有信心能夠阻攔他們超過一個月。而這麼長途跋涉從平城趕過來,糧草甚至還要從更加遙遠的河套、關中等地層層轉運,漢軍能夠支撐那麼長時間麼?
恐怕不見得吧。
除非······
獨孤永業的目光定格在輿圖上。
除非他們是佯攻······
可是真正的敵人又會從哪裡來的?至少現在鄴城和晉陽都還在北周軍隊的手中,幽州是不折不扣的大後方。
這幫南蠻子,莫非還能插上翅膀飛過來不成?
這有些反常,不,這很反常,但是獨孤永業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反常,只是多年征戰的第六感在不斷的向他發出警報。
獨孤永業攥緊了拳頭,他有一種即將落入陷阱的感覺。
可是完全不知道敵人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設下的陷阱,就這樣被牽着鼻子走。
外面傳來了些許聲響,獨孤永業心煩意亂的推開門,想要讓親衛們小點聲,卻發現他們是在搬動院子裡的蓮花缸。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