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屯墾,是農部接下來的重點工作,可想好派誰去了麼?”李藎忱問道。
“之前河套屯墾,軍中有一人表現很是突出,所以臣打算調動他過來去主持河湟屯墾事宜,現在已經派往龍門書院進修,總歸是要先加強一下個人想法的。”李淵急忙說道。
李藎忱頷首,李淵心中有數就好,不過······
“去培訓,爲何?”李藎忱好奇的問道。
之前不是大漢的人,還是有前科?
不然的話,河湟現在也不算是大漢的邊境,等到大漢拿下伏俟城,更是將河湟納入內地範疇內了,又有蕭摩訶親自坐鎮,誰還能翻起什麼風浪不成?
李淵有些無奈的說道:“此人名爲王世充,祖上是胡人,祖父娶霸城王氏之女,到了父輩入中原,寄居在王氏門下,因此隨母姓,但是仍有胡人血統······”
說着,李淵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爲他看到陛下瞪大了眼睛,微微張嘴,似乎很是驚訝,讓李淵一時間不敢說話。
這個王世充,莫非和陛下有舊?
看陛下的神情,莫非有仇?
李藎忱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旋即收斂神情,微笑着說道:“有故人亦是這個名字,可是逝去已久,剛剛聽聞,只道是故人復生,不料竟是個胡人,也罷,只要他願意爲大漢做事,那便讓他去做。未來的大漢也不可能只是華夏人之大漢,若是胡人誠心誠意入我大漢、爲大漢效勞,那不當拒之門外。”
李淵恍然,還以爲這王世充真的和陛下有過節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比較靠譜的手下,要是因此而不得用,未免有些遺憾。
而李藎忱用怪異的目光瞥了李淵一眼。
要說有仇,應該是你和王世充有仇纔對。在另一個時空中,你們可是殺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這也讓李藎忱有些好奇,杜伏威和輔公祐這一對江南梟雄已經是大漢軍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李藎忱甚至還曾經親自接見過他們,而李淵和王世充在老老實實的種地,那竇建德呢?
算起來年歲,可能還是太小了。
畢竟李淵和王世充也都只是年輕人。
“等到有時間,帶着此人前來覲見。”李藎忱吩咐一聲。
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也已經見到過太多的此世梟雄,王世充雖然也是隋唐之交稱王稱霸的人物,但是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李藎忱倒是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此世的楊堅已經是一個閒雲野鶴、悠遊林下的老人。
此世的李淵已經是一個辛苦耕耘、每天在爲了畝產而做實驗的農人。
那麼此世的王世充,又能夠翻起來什麼風浪?
有李藎忱在上面壓着,是虎你只能窩着,是龍你只能盤着!
李淵急忙應了一聲,很快就把剛纔對於陛下和王世充之間關係的些許揣測拋到了九霄雲外,引着李藎忱走過田埂。
尉遲貞早就已經吩咐人準備好了熱水和毛巾,李藎忱徑直自己接過來擦乾淨了腳,蹬上靴子:
“諸位之心血,朕看了,也記在心上。希望諸位卿家能夠再接再厲,讓這些糧食能夠推廣開來,去養活更多的人。”
頓了一下,李藎忱張開手指着這一片片試驗田:“我大漢,民以食爲天,希望諸位不會讓朕失望!”
“願爲陛下效勞!”官吏們齊齊拱手,一個賽一個的熱血沸騰。
李藎忱拍了拍李淵的肩膀:“好好幹。”
李淵登時感動的差點兒直接跪倒在地,躬身九十度向李藎忱鄭重行禮。
顯然陛下看出來了,農部的官吏們雖然完成任務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總是缺幾分幹勁,所以直接幫着他先鼓勵鼓勵,確定農部是爲了天下蒼生之溫飽而努力的基調。
再之後,要是李淵還不能趁熱打鐵、進一步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那就不用在這個位置上待着了。
因此對於李藎忱,李淵自然更是感激。
陛下的信任,讓他爲陛下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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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是個老實人,野心實際上也沒有那麼大。
李藎忱清楚,所以只要能夠好好的鼓勵鼓勵,給他一點兒盼頭,他就會踏踏實實的向前走。
不然歷史上的李淵也不至於在中原已經亂成一團、自己作爲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又盤踞重鎮的情況下,還猶猶豫豫不敢起兵。要是換作他的兒子李二主事,恐怕都已經造反好幾次了。
有了王世充的加入,這農部,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李藎忱輕輕捋着鬍子:“貞兒,吐谷渾那邊農耕之事,讓蕭摩訶多派人保護,務必是得力干將。”
尉遲貞不由得好奇問道:“陛下還是不放心王世充麼?”
李藎忱怔了一下:“爲何有此一說?”
尉遲貞一努嘴:“陛下上車之後,拿着墨筆寫寫畫畫,都是‘李淵’和‘王世充’這兩個名字呢?總不能說陛下打算拉郎配吧?所以必然還是心中有所擔憂。”
李藎忱不由得笑了出來,朕又不是腐女,拉什麼郎配?
“李淵倒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朕是擔心王世充這個胡人驟然走到這個位置上是好是壞,而李淵能不能壓制的住他。”李藎忱含含糊糊的說道。
尉遲貞托腮,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種涉及到胡漢之別的事,她就算是明白,也不會說什麼。
本來話題就很敏感,而且不要忘了尉遲氏也是出身鮮卑,不是漢人,哪怕是現在鮮卑已經逐漸融入華夏圈子中,但是血脈、文化,都還沒有融合完全,雙方之間總歸還是有些許差別的。如果胡漢之別需要被慎重討論的話,那鮮卑和漢之別是不是也要被討論?
李藎忱點了一下她的眉心。
這小丫頭,也精明着呢。
不過要是跟在自己身邊那麼長時間,連一點兒政治嗅覺之類的都沒有,那李藎忱真的懷疑這姑娘是不是傻了。
“文化之交流、民族之融合也是必然的,與其擔憂引狼入室,倒不如想想如何化胡爲夏。”李藎忱喃喃自語。
旁邊的尉遲貞眼神驟然明亮。
李藎忱瞥了她一眼,她下意識的想要低下頭去。
“有想法?”
“沒有。”
“真沒有?”
尉遲貞遲疑。
李藎忱伸手擡起她的下巴,似是鼓勵一樣親了她一下:
“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