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訓練正步的士卒旁邊,泥潭之中,不知道多少身影已經糾纏在一起,這些脫了衣甲的士卒很多幹脆直接光着膀子,撲打在一起,一拳一腳都是直接向着對方的肉上招呼,只是看着就覺得疼。
“還有誰?!”一名士卒大吼着將對手摔倒在地,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胸膛。而另外幾個同樣戰勝對手的士卒毫不猶豫的從各個方向頂了上來,那士卒並沒有恐慌,向着另外一邊的士卒勾了勾手,幾個人同時怒吼一聲,廝打在一起。
“用力,你們幾個在幹什麼,給對方撓癢癢麼?!”一名幢將站在泥潭邊大聲說道。他同樣是渾身泥濘,能夠在這泥潭之中脫穎而出,已經足夠讓他證明自己有能力成爲一名幢將——能夠帶領這些一個比一個兇狠的士卒的幢將。
能夠帶領這些精銳之中的精銳,對於幢將來說給個仗主都不換。走在高位置上固然好,但是如果自己的手下是一羣遊兵散勇的話,就算是走的高也沒有什麼用,因爲這意味着這個將領已經很難有更高的成就,而甚至比他官銜更低的將領,只要麾下兵馬比這將領強一些,他們照樣可以不待見他。
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大家很清楚,所以寧爲鳳尾,不做雞頭。
而在泥潭的旁邊,三人一組的士卒正匍匐前進,當他們越過一片草叢之後,隨着帶頭的士卒手一揮,三人驟然起身,有如離弦之箭向前衝擊,就在草叢前方的不遠處放着幾個稻草人,而三個人同時抽出手中的兵刃。
刀光閃爍,刀刃劈砍在了稻草人不同的位置上!
整個稻草人劇烈的顫抖一下,旋即被刀刃徹底劈成兩半。而那三名士卒沒有絲毫的猶豫,緊接着再一次散開,撲向下一個稻草人。
“快!”一名仗主很乾脆的將上衣扯掉了,雨水順着他胸膛上棱角分明的肌肉流淌,而這仗主的聲音比那風雨聲還要大許多,“你們三個在磨蹭什麼?看沒看到其他的組都已經衝到你們前面好幾十丈遠的地方了?還不抓緊!”
“上,拼了!”幾名士卒同時大吼道,拼命的向前跑,可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個接一個跌倒在滿是泥濘的坑中。
“笨蛋,廢物!”仗主的責罵幾乎如影隨形,“你們體力不如別人,甚至眼睛也不好,這麼大的一個陷阱難道都看不見麼?!要是在戰場上的話,你們三個就留在這裡吧!”
士卒們紅了眼睛,掙扎着從泥濘之中爬出來,也顧不上雨水將每一寸皮膚浸溼,更顧不上臉上、身上滿滿的泥點,一個接一個的拼命向前奔跑,而幾名落隊的士卒看到最後面的人趕了上來,也急忙加快腳步。
“撲通!”一聲傳來,一名士卒一腳踩空,直接跪倒在地。而兩名他的同伴本來想要繼續向前衝,剛剛走出去幾步,意識到什麼,轉身回來將自己的同伴攙扶起來,三個人步履蹣跚的向前走。
“走,快走!”兩個人將同伴的重量分擔在自己的身上。
“沒有什麼大事吧?”又有幾名士卒跑過來,關心的問道。
“走!”不等回答,這些士卒同時伸手攙扶住這受傷的同伴。
一個接一個的身影從風雨中衝出來,一個接一個的身影護衛在這緩緩向前的人羣左右。而很快最前方的人就停下了腳步。
一個他們熟悉的人出現在眼簾之中,李藎忱依舊是全身披掛、一絲不苟,風雨同樣將他的衣甲全部浸溼,看着這些氣喘吁吁的士卒們,李藎忱微微頷首:“把人扶下去。”
幾名親衛急忙搶出來將人擡走,而李藎忱一側身:“受傷的弟兄某會安排人照顧的,你們繼續!”
“上!”幾名帶隊的士卒大吼道,飛快的從李藎忱的身邊衝過去。
一道一道的身影拼命向前,再一次消失在李藎忱的視野之中。
李藎忱默然注視着這些年輕的背影,這些年輕小夥子堅韌而團結,剛纔他們就表現出了足夠讓李藎忱欣賞的不拋棄,這種精神正是李藎忱想要磨練出來的,而這些士卒雖然剛剛認識沒有多久,就很令人欣慰的展現出了這種精神。
都是棒壯小子,都是可塑之才啊。
自己帶着他們前去建康府那等絕地之中,想想多少有些不忍心,可是好鋼用在刀刃上,這是自己手下最強大的力量,自然就應該拿去劈砍最濃重的黑暗!
風雨,未曾停歇,而訓練,也還在繼續!
泥潭之中、校場之上,八百名士卒竭盡全力將他們體內的潛能發揮出來,他們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怎樣的兇險,但是他們從自家主將肅殺的神情上就能夠看出來,未來肯定有太多的艱難和挑戰,而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實力提升起來,讓任何的困難在他們的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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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忠這個時候在巴郡練兵,倒是有些臨陣磨槍的意思啊。”周確緩緩的放下手中的軍報,忍不住低聲說道。現在巴蜀至少在名義上還是南陳的一部分,所以依舊維持着基本的往來,再加上李藎忱練兵的時候也並沒有刻意偃旗息鼓,因此風聲很快就傳到了江陵府。
“臨陣磨槍······”蕭摩訶輕輕嘆息一聲,現在襄陽戰局尚且不算明瞭,李藎忱又這樣加急練兵,多少讓蕭摩訶感受到了壓力。說句實話,如果讓蕭摩訶選擇的話,他寧肯和尉遲迥對陣,也不願意去面對李藎忱。
而想必周確以及東宮在建康府的諸位也有着類似的想法吧。
誰都不知道李藎忱這小子到底想要幹什麼,這個傢伙的心思實在是太難猜了,只能看他這一步想要怎麼走,才能夠想出來應變之策,而這樣意味着大家永遠都只能處於被動之中。
現在李藎忱突然在巴郡練兵,針對的是誰大家自然都清楚。可是蕭摩訶能做的也就只有靜觀其變。
“這一次練兵人數並不多,應該主要還是想要防範京城有變故,”蕭摩訶斟酌說道,“不過我們也不能不提高警惕啊。”
聽到這話周確只想翻白眼,別人都有資格說提高警惕,不過似乎你蕭摩訶還差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