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官員的意願輪不到陳叔慎這種層次的人親自來傳達,而是因爲李藎忱本身對於如何振興北方都沒有足夠的信心,自然需要有專業人士來幫忙,而李藎忱在背後扮演一個監督的角色。
這自然讓李藎忱根本沒有足夠的精力去管眼前的這一場仗怎麼打。現在的漢軍幾乎可以說是自從大漢開國以來,不,自從南朝建立以來,南方軍隊的鼎盛,即使是沒有火器,漢軍對上已經屢戰屢敗的北周軍隊也有充足的底氣,更不要說在北周軍隊之中以及整個冀州,白袍都已經撒下了天羅地網,北周軍隊任何一舉一動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漢軍將領的案頭上。
從器械到信息再到每一個人,這場戰鬥已經不對稱到了李藎忱都於心不忍的地步,要不是宇文憲據險而守算是佔據着最後的地利,恐怕李藎忱都打算派人去勸降了。
大家體面一點多好啊,沒必要走到白衣捧璽、跪地而降的地步。
因此明天也還是有勸降這個環節的。
不管宇文憲想不想投降,李藎忱都打算走走過場,一來對面萬一真的投降了,那就萬事大吉,都準備洗洗乾淨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二來就算是對面不投降也沒有任何關係,軍中主簿們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到時候自然是抓緊抓住對方都是冥頑不靈之徒,爲了天下早日和平安寧,今日之戰更是不能手下留情。
另外這也表明我們是仁義之師,至少給了你機會的,你不想把握那就別怪我們手下無情了。
蕭世廉當然不知道陛下這個時候正在幻想着宇文憲乖乖投降、直接變成階下囚,如果他知道了的話,肯定會忍不住把手上指點沙盤用的木棍直接砸到陛下臉上去。
多少將士都等着這一戰建立功勳以衣錦還鄉呢,宇文憲要是投降了,文官們怕都是要樂開花,甚至戶部有可能會高興地放禮花——此處多說一句,隨着火藥的出現,禮花也登上歷史的舞臺,在南方已經成爲逢年過節有錢人家的必備,禮花所需要的火藥數量不多,純度也不需要那麼高,自然成本要比軍中所用的低廉。
輕輕咳嗽一聲,蕭世廉在沙盤上指了指:“陛下,按照既定計劃,明日白溝方向上,會以禁衛軍、鷹揚軍和虎翼軍共同發動總攻,水師會先向前推進,用火炮摧毀敵人河岸上的防禦,接着水師戰船會負責運送第一批士卒搶佔灘頭並且站穩腳跟,工部隨之組織人手搭建浮橋,以讓後續大軍通行。”
“第一批前往北岸的士卒會有多少?”李藎忱徑直問道。
“目前預計爲八千,由禁衛軍四千,鷹揚軍和虎翼軍各兩千組成。”蕭世廉急忙說道。
李藎忱不由得一笑:“還挺勻稱。”
禁衛軍作爲大漢內部戰力最高的軍隊,作爲前鋒是必然的,但是也不能讓一起參加進攻的鷹揚軍和虎翼軍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因此這兩部也各抽調兩千人協助。
八千人,幾乎也是水師的最大運力了,當然這並不是一次性運過去。白溝水雖然不算寬闊,但是對岸早就已經壁壘高築。
宇文憲經營鄴城周圍防線這麼多年,當然不是什麼都沒幹,除了鄴城本身成爲北方第一座包磚城牆之外,外圍的防線也有很大的加強,比如這白溝北岸,適合登陸的淺灘上都堆起了足足一人高的土牆。
就算是漢軍火炮再怎麼犀利,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土牆都拆乾淨,這就意味着可以讓水師運送兵員以搶灘登陸的缺口不可能會很多。
而且根據白袍的情報,土牆之後便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繼續向北纔是北周軍隊的主營寨,營寨之前,溝壑縱橫,營寨同樣有壁壘保護。而那些溝壑本身也是北周軍隊的防線——或許用“戰壕”來稱呼更加合適。
捱了這麼多次的炮轟,北周軍隊顯然也都學乖了,戰壕的確是防止敵人火炮轟擊的有效手段之一,實心炮彈不一定能夠鑽進去,而開花炮彈就算是在一段壕溝之中爆炸也沒有關係,不可能傷害到另外一段壕溝之中的士卒。
因此李藎忱也很清楚,這一次的戰鬥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輕鬆。
宇文憲不是昏君,也不是庸主,所以他會採取各種積極變通的方法來抵消掉漢軍火器上的優勢,甲騎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宇文憲不會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甲騎上,很明顯這些壕溝就是另外一種方式。
“這八千兵馬會分爲兩次,從火炮和霹靂車開出的五個缺口中進入,並且爭取儘可能的拆毀敵人的土壘,爲後續大軍開進開闢道路。”蕭世廉並沒有在意陛下的吐槽,以他和李藎忱的關係,自然是一向有一說一,陛下說的沒錯,那就沒有什麼好反駁的。
“也就是說第一批可能只有不到四千人,能不能頂住周人的進攻?”李藎忱問道。
張須陀在旁邊解釋:“回陛下,第一批兵馬會以禁衛軍爲主,攜帶大量的火槍和震天雷,並且還有水師就近炮擊支援,另外剩下的步卒會以陌刀手爲主,還抽調有兩百名重甲士,完全可以應對敵人騎兵的衝擊,即使是面對甲騎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李藎忱頷首,雖然這也算是精銳盡出,但是說到底太尉府還是沒有敢直接讓羽林騎的甲騎上。
羽林騎的甲騎可也是漢軍不折不扣的寶貝,軍方不捨得也正常。
而且漢軍第一批上岸的士卒,任務就是爭奪土牆防線,戰鬥遠沒有推進到土牆後的空地上,宇文憲十有八九不會在這個時候動用甲騎發動進攻。
甲騎堵在缺口處,喪失了速度優勢又不能輾轉騰挪,被火炮加上震天雷好一頓教育,這場面想想李藎忱就覺得舒服。
宇文憲肯定不會讓他這麼舒服的,那傢伙機靈着呢。
“那就看你們明天的表現了,”李藎忱算是肯定了這個詳細的作戰方案,“戰鬥開始之前,朕會給第一批上岸的將士訓話。”
張須陀和蕭世廉都拱手稱是。
訓話那是自然的,您老人家在軍中最大的作用就是鼓舞士氣。
現在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