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要讓被打斷的漢化重新開始,鮮卑這個民族甚至有可能就會直接湮滅在歷史之中。
把一個民族直接融合和抹去,在蕭世廉和裴子烈等人看來,顯然要比一味的殺戮和劃分等級以引起歧視來得好。
單純的報復只會導致無窮無盡的血債血償,導致一代又一代人不得不被籠罩在仇恨和殺戮之中,這顯然並不利於一個民族的穩定和平向前發展。而把敵人變成自己的一部分,又何嘗不是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消滅了敵人呢?
華夏民族作爲一個農耕民族,實際上最擅長的並不是戰爭,而是融合,將其他民族的子民最終都融合到自己的民族之中,用自己的文化去教化他們,將他們那野蠻和落後的文化消滅掉。
老祖宗常說以德服人,現在站在高位上,蕭世廉和裴子烈等人已經更加清楚,以德服人的真正意思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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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德服人,遠遠不只是是誰的拳頭硬、誰的口號響亮、誰說的話有道理就要聽誰的,更多的是用自己的道德禮儀去感化別人,讓別人主動地丟下自己的傳統和文化,投入到華夏文化溫暖的懷抱之中,讓別人心服口服並且扭過頭來願意爲華夏的存續傾盡所有。
固然鮮卑作爲一個民族有可能就此滅亡,但是鮮卑人卻能夠因此而得到保存,血脈依舊在流淌,只不過是作爲華夏大民族的一部分流淌而已。
對於現在的鮮卑人來說,這顯然是可以接受甚至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什麼祖宗、什麼傳統,能保住命顯然比那些來得重要,更何況鮮卑的漢化實際上已經進行了很多代人,甚至在北魏末年,中原地區的鮮卑人和漢人已經完全難以分別,只不過北方六鎮作亂,又再一次給中原地區引入了新鮮的鮮卑血液,才讓鮮卑這個概念重新受到重視,並且直接促成了後來北周的去漢化和鮮卑化的逆流。
不然的話,中原地區的鮮卑人早就已經不認爲自己是鮮卑人了,憑什麼要聽你的再去恢復原來的姓名、禮儀甚至語言等等?
即使是這樣,中原的鮮卑人也往往並不遵從於北周的這個命令,比如號稱隴西李氏後人的現在關中李氏,沒錯,說的就是以李穆爲首的這一大家子,按理說都應該改名,畢竟他們是從草原上來的,什麼飛將軍李廣的後人,本來就是大家聽聽而已,只不過你家勢大,所以不能表示不信罷了。
至於曾經的北魏皇室,也應該從元氏改回拓跋氏纔對。
然而元氏依舊是元氏,李氏依舊是李氏。
鮮卑化和去漢化與其說是對鮮卑人施行的,倒不如說是對漢人施行的,以讓漢人能夠強行融入到鮮卑文化之中,以降低漢人重新崛起之後對鮮卑統治的威脅。
尤其是諸如楊堅這樣的漢人高官能臣,朝廷的穩定離不開你,但是又擔心你可能會有圖謀不軌之心,那怎麼辦呢,就把你也變成鮮卑人,現在大家都是鮮卑人了,你覺得你的那些漢人屬下還會聽從你的號令麼,而你覺得真正的鮮卑人又會真的擁戴你麼?
所以現在鮮卑化被取消,漢化繼續進行,對於鮮卑人來說並不是不能接受,甚至是理所當然,自然不會有多少意見。
因此既然陛下、朝廷和這些鮮卑人已經達成了默契,有些事明說與否實際上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至少現在朝廷上下不會真的把鮮卑人怎麼樣,再過一代人,鮮卑和漢人之間不再有什麼區別,什麼民族矛盾和仇恨之類的也就煙消雲散。
李藎忱並沒有注意到蕭世廉和陳智深等人的目光,反倒是尉遲貞察覺到了他們怪異的神情,手上動作微微一僵,不過當李藎忱轉過身來的時候,她又恢復了正常。
陛下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一樣,足夠爲她遮擋住前方的狂風暴雨,因此還有什麼好畏懼和緊張的呢?
李藎忱沉聲說道:“幽州雖然拿下,而且也切斷了周人的甲騎甲冑生產,但是這只是暫時的!”
蕭世廉等人都提起精神。
李藎忱徑直說道:“海軍陸戰隊和奮武軍的人數本來就不佔優勢,若是宇文憲或者獨孤永業執意反撲的話,燕郡能不能守住還要兩說,因此我們必須要儘快從正面發動進攻,迫使宇文憲根本沒有辦法回師救援!”
“啓稟陛下,”蕭世廉站出來,“按照太尉府的計劃,各軍最早將會從明日正午用飯之後發動進攻,現在這個時間,末將認爲不應再提前,各軍休息、整備方纔幾日,大戰一旦開啓之後必然是連日鏖戰,將士們需要足夠的時間休養。”
頓了一下,蕭世廉又補充一句:“另外搭建浮橋之事上午纔剛剛做出決定,現在工部仍然在敲定方案,必須得抽出來半天打造相關器械。除了白溝方向外,下游清河和另外淇水方向上,渡河都由水師負責轉運,但是爲了保證三軍之間互爲奧援,臣以爲另外兩路兵馬也應該同時在正午發動進攻。”
李藎忱頷首:“那便明日正午,各軍開拔。”
衆將轟然應諾,一個個都露出激動的神色,這場他們期盼已久的戰鬥,終於要來臨了。
而蕭世廉和張須陀分別代表太尉府和軍方被留了下來。
“把作戰方案再從沙盤上給朕演示一下。”李藎忱沉聲說道。
作戰之前他必須要儘可能的讓自己也心中有數。
這次戰鬥,李藎忱實際上並沒有操心太多。身爲皇帝,當然不可能事必躬親。現在在這大營之中最不缺的是什麼,就是能打仗的人,因此自然輪不到李藎忱來操心這些事,不然的話這些年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太尉府、秘書監等等豈不是都白費了。
真正需要李藎忱操心的,還是財政、農耕等等和後勤保障相關的事務,即使是陳叔慎已經抵達,這些事也都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大漢內部本來就缺少內政方面的人才,而且又是第一次抵達北方,對於北方的風土人情等等更是沒有過什麼接觸,很有可能會出現問題,李藎忱自然不敢放鬆。
陳叔慎專程從建康府趕到前線,當然並不僅僅是爲了傳達南方官員已經對陛下遷都洛陽的計劃有所妥協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