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樂昌知道是寧遠這個小丫頭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當即她一邊抓住花轎的扶手,一邊壓低聲音說道:“爲什麼不走?!”
聲音之中帶着幾分焦灼,更多的是濃濃的擔心。
距離樂昌最近的寧遠公主下意識的看向李藎忱,不過旋即裝作若無其事的四下裡掃了掃,雖然已經成熟了不少,可是寧遠終究還是第一次如此靠近權力鬥爭的旋渦,所以一時間有些緊張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不能要求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能夠做得有多好。
李藎忱也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樂昌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說話。他只是微微一笑:“還不是時候。”
樂昌有些錯愕,不過還是在寧遠的扶持下走入花轎,至少不想讓外人看到這裡有什麼異常。而李藎忱上前一步掀起來簾子,同時低聲說道:“他們還沒有動,某不用慌張,問心無愧的事,爲什麼要做賊心虛?”
樂昌公主在坐入花轎之中的一剎那,已經忍不住伸手掀開紅蓋頭,正好對上李藎忱的笑容。
夕陽下,這個男人的笑容溫暖而充滿自信。
似乎一切的風雨和艱難,都被他擋在了身後。
樂昌俏臉上的擔心和緊張逐漸消散,她微微一笑。
李藎忱伸手放下了簾幕。
“起轎!”隨着一聲呼喊,花轎緩緩的擡起來。
而李藎忱翻身上馬,正想要起步,李平策馬過來,低聲說道:“將軍,剛剛得到的消息,東宮那邊要動了。”
微微眯眼,李藎忱冷笑一聲:“接下來可就各憑本事了。”
一邊說着,李藎忱一邊催動戰馬沿着走道向前,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可是心中已經百般變化。
刀尖上跳舞,就算是自己,終究心裡面也沒底啊。
因爲迎親的隊伍太長、人太多,而這些宮殿之間的走道卻並不是很寬闊,因此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跟着李藎忱進去,大部分的儀仗都在外面,而這些自然是徐陵在管束,身爲臣子,直接進入皇子皇孫、尤其是公主居住的地方,當然還是有些不妥的。
見到李藎忱出來,徐陵上前幾步,聲音壓低:“樊毅去南門了。”
李藎忱眉毛一挑:“東宮這是根本不打算詢問陛下的意見,準備先下手爲強了?”
“這倒不至於······”徐陵斟酌說道,“不過至少從陛下今天的態度來看,並不是很想和我們大鬧一場,顯然陛下還清楚,現在不是雙方撕破臉皮的時候,因此東宮這個時候跳出來想要反對我們,甚至直接捉拿你,恐怕很難得到陛下的直接支持,所以與其和陛下爭論太久最後沒有一個結果,還不如先準備動手。”
頓了一下,徐陵沉聲說道:“不過這裡畢竟是京畿重地、天子腳下,沒有得到陛下的同意或者默許,就算是沈君高想要動手,樊毅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李藎忱皺了皺眉,明白徐陵的意思。一旦沒有旨意直接動手,到時候除了沈君高之外,樊毅肯定是第一個背鍋的,樊毅雖然恨不得早日將李藎忱捉拿報仇,但是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如果拼一個兩敗俱傷,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對於這種在陳霸先時期就開始征戰的老狐狸來說,當然不會做這種不划算的事情。
而徐陵低聲說道:“所以你暫時可以放心,不過之後的安排你都準備好了麼?”
李藎忱微微頷首:“這個孝穆公放心。”
“老夫對你是很放心的,”徐陵當即笑了一聲,“真正不放心的,是這個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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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高整理着自己官服上的褶皺,一絲不苟。
而傅縡伸手輕輕捻着佛珠,目光時不時的瞥到沈君高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藎忱這個時候已經迎親完畢了吧。”沈君高看着銅鏡之中衣冠端正的自己,淡淡說道,“到現在還沒有一絲半點兒異常的消息傳過來,真的不知道是李藎忱什麼都沒有察覺到,還是比我們想象之中的更能沉得住氣。”
“我很期望是因爲前者,不過以我們對李藎忱的瞭解,後者的可能更大一些。”傅縡忍不住苦笑一聲。
沈君高不由得哼了一聲,扭過頭來看向傅縡:“怎麼,傅公怕了?”
傅縡淡淡的說道:“怕字如何寫?”
沈君高登時一笑:“那等會兒也得多多仰仗了。”
一邊說着,沈君高一邊上下打量傅縡,這些天傅縡的狀態有些不對勁,相比於之前那個火爆脾氣的傅縡,似乎沉默了很多。沈君高忙着和樊毅他們確定一旦事發之後的具體操作,根本來不及在意傅縡的心態,今天看上去傅縡依舊是心事重重,這就讓沈君高有些擔心了。
傅縡是東宮的老臣了,他的忠誠沈君高當然是看在眼裡,很清楚,傅縡肯定不會背叛東宮的,但是顯然傅縡對於今天要做的這件事並不贊同。不過沈君高也知道,傅縡雖然對這件事有意見,但是他應該也知道這完全是對東宮好,所以到時候肯定不會拖後腿。
現在的沈君高可以說全神貫注都已經投入到了東宮的生死存亡和對付李藎忱上了,因此他必須要提點一下傅縡,希望這個東宮老臣在這個時候不至於掉鏈子。
而傅縡只是一頷首,顯然對於沈君高的話並不怎麼感興趣。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到時候肯定也不會故意搗亂。
此時腳步聲匆匆,江總快步衝進來:“沈公、傅公,李藎忱已經回到府邸準備成親。”
而沈君高微微頷首,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李藎忱的一切行爲都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按照沈君高的猜想,李藎忱肯定已經察覺到了危險,按理說他應該有所動作纔對,怎麼現在依舊在老老實實的按照婚禮流程辦事?
難道他真的麻痹大意了?還是有着其餘的想法甚至陰謀?
如果換做別人,沈君高肯定不會想的這麼複雜,可是他的對手是李藎忱,容不得他想得太簡單、
顯然也是有着類似的疑惑,所以江總也有些着急:“是不是應該再召集人手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