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看了一眼已經在頭頂上迎風飄揚的將旗,方纔回過頭。曹忠不知道李藎忱這是幾個意思,難免有些緊張。
他拼搏了這麼久,實際上真正賞識和提拔他的也就只有李藎忱這一個人,因此如果李藎忱都對他失望的話,那這仕途也就算走到頭了。
“西河渡口那一仗打得不錯,而且剛纔如果不是你牽制得當的話,恐怕某也沒有辦法這麼快將敵人擊敗。”李藎忱微笑着說道,這也算是讓曹忠放心。
曹忠輕輕鬆了一口氣,緊接着問道:“將軍,現在天宮院已經到手,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佈置?”
“手下弟兄們也死傷不少吧,讓弟兄們都抓緊休息休息,另外你那裡還能不能抽調出來兵馬?”李藎忱斟酌問道。
曹忠怔了一下:“將軍是要直接進攻盤龍郡麼?”
李藎忱現在雖然拿下了天宮院,但是久戰之兵,疲憊是肯定的。曹忠麾下兵馬也是奔襲西河渡口,緊接着進攻天宮院,一刻未曾停歇的,因此李藎忱問起這個問題,他真的不好回答。
曹忠生性穩重,對於用疲憊之軍直接進攻敵人潛心經營之要塞,還是有一定的牴觸的。這天宮院山就已經如此難以攻克,盤龍郡城更是可想而知。
李藎忱眯了眯眼:“咱們這一戰可還沒有打完呢。”
“將軍是說?”曹忠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郭涼還在山上,某必須將他拿下,纔算是將這天宮院山徹底掌握在手中。”李藎忱沉聲回答,“你手下還能動的人必須集結起來,現在還不是歇息的時候。”
“末將遵命!”曹忠心中凜然,急忙一拱手。
李藎忱徑直轉身:“快點兒打掃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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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齊的心頭在滴血,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堅持多久,但是他清楚,如果郭涼再這樣不惜代價的猛攻,那麼這兩百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濮人將士都得交代在這裡。
濮人想要在李藎忱的體系中站住腳,付出犧牲是肯定的,但是這樣的犧牲看在杜齊的眼中,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巴人好戰,這些出身濮人部落的士卒也沒有玷污先祖的威名,狹小的山路上,濮人士卒前赴後繼,不斷有人倒下,而後面也不斷有將士頂上來。這單薄的防線雖然搖搖欲墜,卻並沒有真的被突破過。甚至有幾次北周士卒已經衝上山坡,結果被濮人將士硬生生的抱住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而一開始就帶隊衝在最前面的郭涼,如果不是親衛護衛,早就將這條性命留在了山坡上。
可以說這小小的山坡,一腳踩下去,滲出來的都是濮人的鮮血。
“少族長,咱們再支撐半個時辰的話,恐怕大家就都得死在這裡!”一名渾身是血的幢將聲音之中已經帶着哭,“少族長,撤吧!屬下親自率兵斷後,掩護少族長!”
杜齊麾下兩百人,總共是兩個幢將,另一個他的同宗兄弟,此時已經倒下,這一個身上同樣是傷痕累累。
搖了搖頭,杜齊沉聲說道:“沒有接到命令或者看到······”
話說到這裡,杜齊的眼睛驟然一亮。
前方的山坡上戰事固然緊張,但是能守到什麼時候,杜齊心中還是有數的,所以他實際上一直在看着不遠處的主峰方向,等着李藎忱的將旗從那裡升起。
而現在,他已經看到了那一面緩緩升起的旗幟!
主峰營寨被李藎忱攻克了!
剎那間杜齊的手都在顫抖。
“少族長?”幢將低聲問道,他也注意到了那升起的旗幟,這對於濮人來說,就是撤退的命令。
腳步聲匆匆響起,兩名李藎忱麾下幢將帶着人馬趕過來。目光一掃,兩人就知道濮人打的有多麼慘烈和頑強,不由得收起心中輕視的意思。這些他們原本以爲只能作爲斥候刺探情報的濮人,用自己的鮮血證明,打仗他們同樣無所畏懼。
“少族長!”當先的幢將恭敬行禮,“主營寨已經拿下,將軍命令你們可以撤退,我們會接手防務,阻擋郭涼!”
杜齊點頭還禮:“有勞兩位了。”
那幢將鄭重頷首,旋即扭頭大吼道:“都跟某上!”
他提着刀一馬當先衝上山坡,而後面的將士大吼着跟上。
他們在之前的攻堅中一直都是預備隊,現在終於等到了上陣殺敵的機會。
“殺!”幢將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山坡,一刀劈翻一名北周士卒,緊接着撞入人羣,逼迫兩名想要夾攻一個濮人將士的北周人連連後退。而他身邊不斷有身影越過,向前衝擊。
那濮人士卒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感激的看了一眼幢將。而幢將衝着他做了一個讚賞的手勢,旋即揮刀再一次衝入人羣。這個時候,曾經隱約建立在巴人和漢人士卒之間的隔閡,已經蕩然無存。
“殺了咱們那麼多人,現在咱們濮人說什麼也不能在旁邊看熱鬧!”杜齊冷聲說道,大步走上山坡,“濮人弟兄們,跟某上!”
濮人也都殺出了血性,此時聽到杜齊的喊聲,同時振臂大呼,緊緊跟上杜齊。濮人已經只剩下五六十人,但是現在己方佔着戰略上的優勢,再加上這麼多弟兄都倒在這裡了,若是不多殺幾個北周人似乎也說不過去,所以這些濮人怒吼着就跟着杜齊衝下山坡。
足足兩三百人驟然從山坡上傾瀉下來,原本正準備發動進攻的北周士卒猝不及防下直接被衝散。
而郭涼正拄着刀準備安排下一輪進攻,看到從山坡上殺下來的敵人,瞳孔驟然收縮,目光下意識的向更高處看去。風雖然依舊很大,不過雪已經停了,視野很快開闊,所以郭涼很快就發現了主峰營寨上飄揚的那旗幟。
雖然看不清楚字,但是赤色的旗面在清楚地告訴他,現在這主峰營寨已經不是他的了。
郭涼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自己如此努力拼殺,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殺!”殺聲轉瞬便到,雖然南陳兵馬總共只有兩百多,但是他們依舊這麼沿着山路殺了過來。
這到底是一羣怎樣的瘋子啊。郭涼心中只有無力感。
“殺!”震天動地的殺聲從身後響起,漫山遍野,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賨人的族長李迅提着刀出現在山路上,看到了前方的敵人,他狠狠一揮刀,“還算及時,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