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察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其目標也應該不是針對巴蜀世家,唐亦舜微微鬆了一口氣。
李藎忱沉聲說道:“既然如此的話,姚卿家認爲選擇哪一塊區域比較合適呢?”
姚察怔了一下,旋即想到前來的時候徐陵跟自己說過的話,漢中和巴郡等地都是不能動的,一來因爲這裡都是前線,二來這裡也是巴蜀世家和關隴集團現階段的勢力範圍所在,今天在場的人之中,能夠代表東南士族的除了軍方的蕭世廉之外也就只有姚察了,而且從認同感上來講,蕭世廉對於東南士族實際上並不感冒,畢竟蕭家只不過是寒門出身的家族,現在才勉強躋身世家的行列。
所以就算是姚察本來沒有這個意思,話從姚察的嘴裡說出去,就已經代表了東南士族的意志和想法。
東南士族並不是沒有實力和勇氣來和其餘的兩方出現什麼衝突,而是不想。畢竟現在李藎忱還沒有拿下天下,他們需要共同面對的外敵還多了去了,只要不傻就知道現在起衝突幾乎沒有什麼好處。
按理說這個問題不是姚察這個負責教育的官員應該回答的,不過顯然李藎忱對於他剛纔對於唐亦舜所說困難的反駁非常欣賞,所以這個時候也直接問姚察的意見。
與此同時,一道道目光也都落在了姚察的身上,不知道這個一向很低調的老好人今天會說出什麼話來。
姚察沉吟片刻,朗聲說道:“屬下認爲應該挑選梓潼和葭萌關一帶,這裡地處蜀道中心位置,是進出巴蜀的門戶,之後我們大軍從巴蜀北上無論如何都繞不開這裡,所以這個地區的民政和行政應該處理妥當,這樣才能夠避免在糧草供給、物質轉運等等上面出現差池。”
唐亦舜等巴蜀世家出身的官員都輕輕鬆了一口氣,看來姚察這一次並不是想要針對他們。
“司徒你怎麼看?”李藎忱轉向唐亦舜。
“微臣以爲善,”唐亦舜急忙回答,“但是隻是梓潼一帶未免偏小,行政區劃不合理的問題也不僅僅侷限於這一帶,或許我們可以將閬中和巴中也加上。”
李藎忱微微頷首:“那麼這件事你們覺得由誰去負責比較合適?”
“臣以爲當以利州刺史、徵北大將軍行軍主簿徐將軍負責最爲妥當。徐將軍治理白帝城到南部郡一帶,功勳卓著,現在漢中周圍並無戰事,讓徐將軍來操辦此事最合適不過。”唐亦舜微笑着說道。
既然東南士族不想搞事情,那麼他也不介意順水推舟送個人情,讓出身東南士族的徐德言來負責這件事。
“準了。”李藎忱倒是沒有遲疑,蜀北、漢中一帶的官員之中也的確讓徐德言這個經驗最豐富的出面來負責最合適,“那司徒府和尚書檯也要儘快擬定章程。”
“遵命!”唐亦舜不敢怠慢。
李藎忱朝中官職還是遵循南朝宋樑以來的制度,主持朝政的是“三公”,也就是司徒、司馬和司空,司馬和司空都是軍方的職務,現在都尚且懸着,大家都知道這個是留給之後吳明徹和蕭摩訶的,而或者給蕭世廉和裴子烈的,之不過蕭世廉和裴子烈現在實在是年輕,資歷還不夠。
而司徒,也就是作爲文官之首的唐亦舜實際上履行的是類似於之前漢代丞相的責任,這和南陳架空“司徒”而讓左僕射來主持朝政還是有些區別的。
雖然現在的官職實際上和行政制度一樣也頗爲混亂,只不過李藎忱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就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畢竟天下未定,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綻,所以有所改變也只能從地方開始。等到到時候天下平定了,不用李藎忱說也會有人主動提出改革現在混亂的官制。
當羣臣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太陽已經轉西,唐亦舜輕輕呼了一口氣,而唐正良快步追上他,苦笑道:“今天還真是一個難熬的下午。”
唐亦舜微微頷首:“是啊,姚察的背後肯定有徐孝穆的指點,否則平時稍有些木訥的人肯定不會如今日般如此出風頭。甚至某懷疑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徐孝穆的算計之中。”
“老而不死是爲賊啊。”唐正良感慨一聲,下意識的想到了家族之中的那幾個老傢伙,錢莊的事情就是他們拍板決定的,而事實證明這絕對是對家族發展有利無害的事情,只可惜家中這些老一輩的見解和視野就算是再寬闊,也終究比不得徐陵。
“徐孝穆成名已久,”唐亦舜淡淡說道,“能夠看穿一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現在整個巴蜀行政區劃最混亂的實際上就是巴郡和瀘州周圍,可是姚察分析如此透徹,卻對此視而不見,分明是要賣我們一個人情,這也少不得徐孝穆的指點。而這纔是徐孝穆最可怕的地方。”
“哦?”
唐亦舜苦笑一聲:“賣給我們人情,而我們卻不得不要。”
頓了一下,唐亦舜想到了什麼,笑着說道:“不過倒是有一點,漢王殿下可是足夠聰明,所以徐孝穆根本就不會走到臺前,因爲漢王殿下是絕對不會允許東南士族有這樣一個頂樑柱光明正大的支持的。”
“所以徐孝穆也只能在背後做一些指點。”唐正良若有所思。
“這纔是真正值得我們在乎的地方,”唐亦舜喃喃說道,“徐孝穆一生也算是傳奇,陳頊如何梟雄人物,當時徐孝穆在朝堂上也沒有對他客氣幾分,偏偏陳頊還得好生伺候着。可是現在呢,徐孝穆甚至連走到臺前的勇氣都沒有,這說明什麼?”
唐正良怔了一下,有些詫異。
唐亦舜緊接着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這說明他自己也不想站出來面對漢王殿下,哪怕是隨着他年齡上漲、經驗更加豐富。顯然在徐孝穆的眼中,和漢王殿下保持一定的距離以避免直接的交鋒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這······”
嘆息一聲,唐亦舜沉聲說道:“我們幾個世家在抱團的同時,更得好好想想了,這一次我們可以因爲徐孝穆的示好而避免觸怒漢王殿下,可是下一次呢,等到天下一統之後呢?我們幾個家族可不能依靠有可能成爲敵人的人來幫助自己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面對漢王這樣的人物,我們更應該考慮如何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