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得標推說自己有些事務要出來,半小時後纔過來。【..】實際上,利用這半小時的時間,他把何錦源等人叫來自己的辦公室,傳達了一下陳存善的意見,不過大家聽了都直搖頭,加上朱得標,班子裡能控制的一共才四條票,真要表決起來,憑什麼擋住人家林安然?
幾人一說,再合計一番,最後都十分喪氣。
何錦源心裡暗想,這朱得標恐怕也是靠不住了,姓林的剛來就玩了一招幹部試點,明擺是在構築自己的勢力網,朱得標自己犯傻,爲了個白秀麗把事情搞砸了,被縣裡批評不說,最後兩個人選都成了人家林安然的人。
看來這姓林的真不好惹,當朱得標的馬前卒還是要謹慎一些,免得將來惹火燒身。如果不是和朱得標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瓜葛,恐怕就連何錦源自己都倒戈了。
林安然在辦公室裡等朱得標的時候,接到了尚東海的電話。
尚東海接到了王勇的電話,知道在神王廠一事上被陳存善刁難。
“安然,我說你也是的,既然他們要賣光股份,就讓他們賣唄,多三百萬也能吃下,咱們買下來自己經營豈不是更好?”
林安然笑道:“王勇想不通,我還情有可原,可你在機關混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不明白其中道理?”
尚東海聽了有些糊塗,難道是爲了省一百多萬?
林安然點破迷津道:“現在就算不買下太平鎮的股份,神王廠如果收購成功了,我們這邊還是大股東,經營權還是在我們手裡,買不買斷就沒有什麼必然的意義。留着鎮裡的股份,往後任何事情鎮裡都會支持,總比你們吃肉,鎮裡連湯都沒得喝,這企業在太平鎮經營恐怕遇到的麻煩會不少。”
尚東海這才恍然大悟
。濱海市除了開發區,其他地方都有個亂象。【..】如果一家企業經營得好,所在地的政府機關和各種職能部門就像餓瘋了的蚊子,死盯着那家企業不放,恨不得鐵桌腿上都吸出一管兒血來。
如果真的完全和政府脫鉤,這樣一來,以後如果神王廠坐大,鎮裡難免有人看了眼紅要分一杯羹,會以各種名目到企業敲竹杆。林安然目前是書記還好說,往後總不能一輩子都當這個書記,到那個時候,恐怕就算自己在市裡身居高位也很難阻止縣裡和鎮上的小鬼興風作浪。
林安然不收購這一百多萬股份,於公算是保住了國有資產,於私又爲神王廠往後發展鋪好人面和關係。鎮政府有股份在裡頭,每年有分紅,大家血肉相連,將來就算碰到要擴大經營,徵用土地之類的事情,鎮裡的領導就不能不看錢份上盡力幫忙。
而且重要的一點是,這股份的配比,王勇和自己還有林安然三人是大頭,控制權始終在自己手裡,這麼一來,經營自主權又不受影響,的確是一箭雙鵰。
想通了,又不由得佩服林安然的遠見,尚東海哈哈大笑,說:“安然老弟,我果然是沒看錯人,你簡直就是個人精。難怪你小紅姨整天纏着你讓你下海去幫她的忙,果然是事出有因。”
提起秦安紅,尚東海想起了一件事,說:“對了,王勇和韓東倆個去找了曹建傑,還是以香港母公司的名義在這邊合資註冊一家集團公司,股份分配還是按照原來金地服裝城的配比方案,你還是大老闆。”
林安然當初接受秦安紅贈予的股份,多少還是被動的,如今這公司似乎有越做越大的跡象,這也超出了當初的預想,不免有些頭疼,自己好歹還是公職在身,如果被人知道了這個秘密,恐怕會落人口實。
“公司名字定好沒有?”
尚東海道:“你小紅姨定了,起了個‘綠力’的名字,我們覺得不錯,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意見?”
“綠力集團?”林安然小聲唸了一遍,覺得還蠻順口,便說:“行,你們定下來就好。趕緊辦好公司手續,做好方案,爭取儘快和縣商業局這邊談判。”
尚東海說:“行,你這禮拜回來一趟,大家把公司內部股份協議簽了,你放心,曹建傑對這事很上心,估計很快搞定。”
放下尚東海的電話不久,朱得標就出現在門口。
其實倆人都知道大家要談的是什麼,不過還是客套扯了幾句閒話。
林安然和朱得標之間話不投機,倆人興趣愛好什麼都不同,聊了幾句已經覺得很乏味。
忽然看到朱得標的脖子上有幾條淡淡的抓痕,便調侃道:“得標同志,脖子怎麼了?咋紅通通的?晚上沒燒蚊香?”
朱得標老臉一紅,摸了摸頸脖處,神色僵硬地笑了笑,扯了扯衣領說:“對,這鄉下地方,蚊子比轟炸機還厲害。”
林安然知道他最近爲白秀麗的事情被這婆娘鬧得很煩,朱得標是老鰥夫,脖子的撓痕絕對不是拍蚊子弄傷的,不用審都知道是誰幹的
。
不過大家在辦公室裡打算談公事,林安然也不想把話題扯得太遠,歸了正題道:“得標同志,我早上去了縣裡見了彭書記,對於神王廠的收購事宜,陳縣長不同意保留縣、鎮兩級股份,打算都賣掉。不過,我和彭書記商量了一下,我個人看法是,縣裡的股份咱們不管,不過鎮上的股份還是保留爲好。”
朱得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其實這些事,你林書記自己決定就好了,就不要問我啦。”
他顯然在宣泄自己的不滿,自從林安然來了以後,三招兩式把他給架空了,這點情緒鬱結在心裡,如今就找機會發泄一下。
林安然一點不惱,平靜道:“你是鎮長,還是要徵求下你的意見嘛。”
朱得標道:“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很重要嗎?要我說,咱們要保留這些股份作甚?賣了,財政多一百多萬,咱們可以給幹部發發加班費,可以改善下辦公條件,可以買多兩輛公務車,總比押在那個不死不活的廠子裡,鬼知道這廠子這次能經營多久?以前不是沒搞過改制之類,你看哪次有好結果了?我說林書記,我老朱勸你就別折騰了。咱們吃公家飯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眼皮一睜一眨就一天,用不了多少年就退休了,管那麼多,把自己累個半死,到頭來有意思嗎?這廠子就算做成了國內第一大酒廠,恐怕也不算多少政績,行不行,到底還是看領導說了算!”
林安然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別得罪上級領導,反正都是公家的錢和資產,領導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有事推給領導拉到了,何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林安然心裡暗歎,看來自己和朱得標確實是沒法溝通的,叫他來談,實際上只是一種形式,意義真的不大。既然如此,話不投機半句多,也就沒什麼好跟他再商量了。
“那你表個態吧,你對這事是支持還是不支持?”
“不支持!”朱得標回答得倒是乾脆,他想了想又說:“如果你要開班子會討論也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保留自己的意見。”
林安然看着朱得標的肥臉,心生厭惡,像這種尸位素餐的幹部,其實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想周學良、沈仲這種年輕有能力的幹部就得仰着腦袋,等着這種庸才領導退休纔有機會挪一挪。
他忽然想起了明代江南才子徐文長的《不倒翁》烏紗玉帶儼然官,此翁原來泥半團;忽然將你來打碎,通身上下無心肝。
是啊,像朱得標這種人,在官場也是普遍現象了,只求自己不倒,哪管地方百姓死活?
想到這裡,冷冷道:“行吧,既然得標同志你保留意見,那就繼續做你的平安官吧。作爲書記,我來承擔責任。班子會之後,我讓黨政辦弄個決議,由我簽字蓋章送到縣裡彭書記處,將來的責任我來擔。”
朱得標沒想到林安然這麼決絕,臉上一紅一白,半天愣着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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