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彪和李善光聽說劉小建登門拜訪,頓感意外,不由得將目光齊刷刷望向林安然。(..首發)
林安然也暗自奇怪,劉小建來見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他在心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一陣沉默過後,林安然對萬彪和李善光道:“你們先回去吧,儘快把剛纔我交代的工作做好。”
萬彪和李善光只好起身告辭,等他們走了,劉小建很快便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
“林常委,我今天冒昧拜訪,不會打攪你辦公吧?”劉小建臉上還是那種招牌式的笑容,既有幾份滑稽,又帶着幾份噁心。
劉小建的到來,的確算得上是“冒昧”,林安然確實也感到非常的意外,不過,在權力鬥場上多年的經驗已經讓林安然早就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習慣,何況劉小建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
“劉總坐吧,既然來了,就不要客套地說什麼冒昧不冒昧了。”林安然對劉京東說:“你去給劉總倒杯茶。”
劉小建登門拜訪,劉京東卻是頗爲驚訝,所以一下子還真沒緩過神來。林安然最近的一系列手段,無一不是在觸動劉家父子的利益蛋糕,以至於劉京東有些發愣,呆呆站在辦公室裡,竟然不知道做什麼纔好。
聽到林安然喊自己,劉京東如夢初醒,趕緊轉身去給劉小建倒茶。
林安然看着劉京東,心想這年輕人雖然聰明,能夠舉一反三,可到底還是缺了點鎮定,遇事就有些無措,以後還是要多給點機會他鍛鍊一下才是。
劉小建從劉京東手裡接過茶杯,林安然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等劉京東走了,劉小建也不喝那杯茶,輕輕放在桌上,人卻站起來了,在辦公室裡轉悠起來,似乎在參觀林安然的辦公室。
“林常委,我是第一次到你辦公室裡小坐,參觀一下可以吧?”
林安然心想,這個劉小建,故作什麼深沉,看就看唄。他心裡已經算定了劉小建是爲了藍灣公司脫鉤一事而來,否則這麼多年他都沒來過,這次脫鉤方案一公佈,他就登門拜訪了。
劉小建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意猶未盡道:“這開發區書記辦公室就是不同,又寬又大又上檔次。”
他似乎頗有感慨道:“以前我總是不明白,我父親爲什麼那麼喜歡當官。當官有什麼好,整天勾心鬥角,做點實事還得看領導的臉色。不過後來我去我爸辦公室裡坐了以後,我就算明白了。一個幾十平方米的小辦公室,卻關係着一個上萬平方公里的城市命運,所有指令和政策都會從這裡發出,所有的權力都濃縮在這一方小天地裡。說到底,一個地方領導的辦公室,就是那個地方權力的核心,而坐在這個辦公室的椅子裡就等於坐在了權力核心的寶座之上。”
林安然看着他大發感慨,平靜道:“劉總,今天看來你是感觸頗多,我本來很想詳細聽聽,只是今天我的工作日程安排得很滿,我可不像你一樣逍遙自在。說吧,你我都不是第一天認識了,說個話,還需要繞彎子?”
劉小建抿了抿嘴,說:“既然林常委你的時間寶貴,那我就不浪費你的寶貴財富了。是這樣的,我今天接到經貿局的通知,讓我過來協商藍灣公司脫鉤事宜。我剛從經貿局出來,想了又想,藍灣公司多年業績顯著,爲地方經濟建設又貢獻頗多,別人都是將不良資產脫鉤,你林常委反其道而行之,將藍灣公司這麼一家優質的掛靠企業脫鉤出去,這一點我始終不明白,就冒昧上來請教了。”
林安然心想,果然是爲了藍灣公司來的。不過如果從實用主義角度出發,劉小建的藍灣公司脫鉤與否對他影響都不大,也不可能爲了一個公務員的身份鬧彆扭,這些都肯定不是他上來找自己的理由。
當然,站在劉小建的角度來看,不脫鉤是最好的。藍灣公司始終掛着政府企業的牌子,做起生意來有着私營企業所不具備的一些便利條件
。
而不脫鉤只是劉小建的想法,來找自己,估計是摸底,劉小建肯定看出了林安然一系列動作背後的含義,估計是惱火林安然敢對自己下手,所以前來攤牌的。
“既然是優質企業,就不怕脫鉤了。中央早就有文件,對這種企業一律能放則放,脫鉤對於你劉總來說,肯定也難不倒你看,藍灣公司經營一向火紅,即便是不掛靠經貿局,難道你就經營不下去?”
劉小建臉上的笑容少了一些,說:“經營倒不是問題,我劉小建入主藍灣公司一來,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吃飯。我只是想要林常委給我個理由,爲什麼要把藍灣公司這種優質的企業脫鉤出去。如果將來上面過問起來,你就不怕人家說你損害國有資產嗎?”
林安然哈哈大笑道:“劉總你可真會說話。我想問問你,你的藍灣公司是什麼優質資產?難道就是每年給經貿局十幾萬的那點掛靠費?你藍灣公司的發家史我不用給你溫習了吧?當年的啓動資金是開發區財政局爲了扶持金星集團給你擔保的肆仟萬元。這一點,你怎麼忘了?”
林安然覺得劉小建來這裡無非是胡攪蠻纏,說來說去,估計是劉大同也知道阻止不了這事,劉小建心裡有氣,所以來辦公室給自己找碴來了。
換做別人,肯定沒這個膽量,可是面前的人是劉小建,市長劉大同家的獨子,在濱海市這一畝三分地上,劉小建何曾受過這種氣?
劉小建冷笑道:“林常委,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脫鉤了。”
林安然寸步不讓道:“其實我爲什麼要脫鉤,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還用我明說了嗎?”
劉小建臉色變了變,他本想過來向林安然示威一下,其實他壓根兒不在乎什麼脫鉤不脫鉤,只是在乎林安然最近一段時間的言辭,在石化廠職工上訪處理座談會上的發言以及這次脫鉤,顯然都是要對自己開刀。
“林常委,我看我必須要提醒一下你,如果你真的要脫鉤,可以,脫鉤之後,藍灣公司就是獨立的私營企業,不再受你們開發區的管理。那麼我們將不再與金星集團合作,他們的汽車零部件就讓他們自己找路子進口去,我們藍灣公司是概不負責了。”
林安然道:“劉總,你的意思是,沒了你們藍灣公司,這金星集團就運作不下去了?”
劉小建得意道:“還真的是這麼回事。要知道,進口零件的合同是我們以藍灣公司名義簽訂的,和金星集團並無瓜葛。國外的汽車零件製造商並無合同要履行,我們進口的零件給誰就是誰,不給金星集團也可以。”
這個細節,林安然之前還真沒注意到,當年藍灣公司成立之時,並非自己經手。現在想想也有可能。如果劉大同爲了關照兒子,故意讓當年的開發區領導把與境外汽車製造商的合同給了藍灣而不是給金星集團,這種做法一點都不奇怪。
因爲如果是藍灣公司與境外汽車製造商簽訂合約,那麼零件去到藍灣公司,再加價賣給金星集團,這樣藍灣公司纔會產生巨大的利潤,而不是簡單的代理進口的一點兒手續費
。
“我想,金星集團這麼龐大的業務量,藍灣不做,其他公司也會搶着做。劉總,你似乎把你們藍灣的地方看得太高了。”
劉小建陰陰的笑着,似乎胸有成竹,說:“對,你說的很對。即便藍灣不做,還有別的貿易公司插手。但是有一點你可別忘了,現在整個濱海市乃至南海聲的汽車市場沒有你林常委想得那麼美妙,我估計你是不知道金星集團真實情況對吧?你可以去問問魏大山,如果他們自己去進口零部件,金星集團還能維持多久?”
林安然心頭一動,劉小建這番話讓他警惕起來。難道金星集團和石化廠一樣,都已經陷入了一個經營困境?但是爲何每年經貿局和工業局摸查的數據上都沒體現出來?爲什麼每年的報告送上來,都顯示金星集團是在盈利?
劉小建看到林安然沉默,覺得自己的話是起了效用了,又道:“林常委,我們當年是有些誤會,只是現在我三番四次想你拋橄欖枝,不代表我劉小建怕了你林常委。我是生意人,求財不求氣,我總覺得大家是有合作的餘地,沒必要鬧得那麼僵。”
林安然心裡開始升騰起一陣的怒火,以劉小建這樣一個走私不法分子,居然敢到自己辦公室裡來公然挑戰,憑的是什麼?
他忽然想起了李善光剛纔一番話,這濱海市很多職能部門恐怕現在都被收買了,整個濱海市已經是國門洞開,在不收拾一下這個攤子,將會徹底爛掉,而且濱海市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工業家底,恐怕都會毀在劉小建這種不法商人的手裡。
“合作?”林安然忽然站了起來,冷冷看着劉小建,目光裡冷森森的,讓劉小建忍不住暗中打了個寒戰。
“合作什麼?和你一起走私?一起挖國家牆角?”林安然忽然笑了,說:“劉小建,你都說了,我們認識不是一兩天。你覺得我能和你一起搞這些烏煙瘴氣的違反生意嗎?今天我讓你進來,和你好好談,是看在你現在爲止還是我開發區財政局的公務員,也是給你老爸劉市長一個面子,既然你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就很鄭重告訴你,脫鉤是一定的,而且就在這個月內會辦完。你劉小建願意,可以回到財政局上班,我給你個正科級的主任科員位置,如果不願意,那對不起,公務員不能經常,就麻煩你到人事局去辦理一下辭職手續,當你的大老闆去。”
劉小建沒料到林安然會這麼堅決,想開口說點什麼喉頭裡卻像被噎住了一樣,說不出任何話來。
許久,他也緩緩站了起來,一字一頓說:“姓林的,俗話說得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做人做事,別做得那麼絕。”
林安然哼了一聲說:“你走私成品油,搞得石化廠一千多職工要待崗,那些工人上有老下有小,沒了生活來源,這就是你的留一線?還有現在的糖廠、佳信電子,這些企業無一不是受了你的衝擊面臨倒閉,又有誰爲那些企業和工人留一線?我給你留一線?肥了我自己的荷包,讓轄區企業和職工喝西北風去?劉小建,你太看不起我林安然了。”
他指了指門外:“自己出去吧,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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