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林安然打算去一趟寧遠辦公室,反映下李善光的問題。【..】沒想到,會議剛開完,寧遠倒是主動將他留了下來。
“安然同志,你先別走,來我辦公室裡一趟。”寧遠說罷,又轉頭對劉大同和馬海文道:“劉市長、海文同志,你們也過來一下,一起談談舊城改造的事宜。”
這次會議由於主題太過敏感,所有參加會議的市委委員和相關部門的頭頭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地離開會議廳的,舊城改造項目的重新啓動倒沒引起多少人的關注,反而是公車改革和領導幹部掛點方案的鋪開讓所有人都感到一絲絲不安。
到了寧遠的辦公室,秘書進來倒了茶,寧遠招呼衆人坐下。
“這次舊城改造項目是經過大家討論同意的,但是之前一直沒有宣佈具體的方案,這次既然確定海文同志和安然同志二人負責,那麼你們要儘快成立起工作領導小組,定好精兵強將,今早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
劉大同道:“我建議在工作領導小組的副組長裡多增加一個人吧,畢竟這次的安置項目和舊城改造項目合併一盤子解決,涉及到了臨海區的部分舊城區,我建議臨海區的區長佔樹平同志也作爲副組長列入領導小組,以便於開展工作。”
對於佔樹平,林安然是一點都不陌生,這位前任的城關縣常務副縣長在換屆後被任命爲臨海區的區長,提了一級。
這次的舊城改造安置項目,是歷屆政府都難以解決的一道難題,如果幹好了,是大功一件。而且舊城改造項目是一塊肥肉,不但政府會出資,大企業、大財團也垂涎欲滴,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是一個巨大的商機。
讓佔樹平以副組長的身份加入領導小組,劉大同有自己的一層深意,既然組長是馬海文,那麼副組長在放一個佔樹平,加上這種舊城改造項目屬於政府線管轄,自己對整個項目的掌控力就大大增加。
寧遠考慮問題不會如劉大同那麼多心眼,只是單純從工作角度看待,劉大同的提議合情合理,寧遠自然不會不同意。
不過他對於這個項目有些擔心,其實臨海區那一片老城區,地方上俗稱“西營”,是法國殖民時期兵營所在地,在全市來說也是較爲古老的城區之一
。從八十年代開始至今,前後兩次提出要改造,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劉市長,我聽說西營那邊的片區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要改造,前後兩次都失敗,你們這次還將開發區煉化廠移民的問題併入解決,難度上更是增加不少,有沒有把握可以解決掉?”
劉大同信心滿滿道:“從前有從前的原因,說起來,那裡是濱海市最早的電器買賣集散地。早年那裡都是一些老舊的法式建築,很多人便把自己的臨街位置改成商鋪,專門租給一些買賣電器的商人,逐漸形成了一個集市。八八年第一次提出舊城改造的時候,那裡的租金高昂,一個二十平方的店鋪能租出兩千多元每月的租金,所以當地的居民根本看不上政府補的那點補償金。到了九四年,那一片地區就走了下坡路了,因爲臨海區在別的地方新建了一個電器商城,加上逐漸有別的商業大廈開業,各種賣場衝擊,租金一直漲不上去,還是保持着兩千來塊的樣子,現如今已經是九七年了,那裡的租金居然還下滑到了一千八左右,所以我覺得現在是改造的好時機。”
林安然忽然想起,八八年的時候,劉大同是在臨海區當書記,九四年恰好當了副市長,這兩次改造恐怕都有他參與,所以情況他比較熟悉。
寧遠聽了點頭道:“看來劉市長對西營那一片地區的情況十分熟悉嘛!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這次改造的投入資金十分巨大,你做過預算沒有?要多少錢?市裡財政能否負擔起來?”
劉大同略微思忖片刻,輕輕搖頭道:“如果加上開發區的三點六平方公里土地,兩個區一共涉及改造的面積達到了七點四平方公里,按照我的設想,鑑於那裡的地理位置不錯,又背靠開發區,我覺得可以開發成cbd商圈,搞商業集中區。我算了下,一共要投入三十個億。咱們市財政這幾年都靠開發區支撐,底下的縣區裡,一枝獨秀的就是城關縣,其他的縣區基本上財政都十分吃緊,要擠錢恐怕很難。”
寧遠眉頭擰在一起,三十億,對於經濟不算髮達的濱海市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負擔。
“既然市財政拿不出來,是否可以通過招商引資的辦法解決?”
劉大同笑道:“招商引資固然也是個辦法,不過我個人認爲,第一,要找一下子能拿出三十個億資金的財團來也不好找,二來,現在省城三角洲對於類似項目的做法往往是地方政府向銀行貸款,然後徵地,再進行拍賣,這樣一來可以增加財政收入,二來可以拉動gdp,三來還能避免開發商直接徵地導致的一些法律問題。我個人還是偏向銀行貸款,政府出面徵地,然後再拿出來拍賣的形式。”
林安然見他說得頭頭是道,顯然劉大同對這個方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乍一看去,方案似乎不錯,一舉三得,可是細細一想,有個問題便冒了出來。
於是說道:“劉市長,據我所知,西營那一片有許多有文物價值的建築,而且很多建築是中西結合,十八世紀末和十九世紀初期,包括抗戰時期,那裡都聚居了許多的大商家、名人之類,所以許多舊建築是否要保留下來?”
馬海文還沒等劉大同開口,搶先道:“安然同志,那些是殖民時代留下來的建築,我個人認爲歷史價值不高,更是我們的恥辱標記,留不留也罷,西營位置那麼好,如果發展爲cbd商圈,又有開發區那麼多的外資企業作爲根基,商業價值非常高,寸土寸金,保留那些建築就會浪費土地資源,我們是向銀行貸款的,等同做生意,講究利潤和收益
。”
見馬海文說得振振有詞,林安然心知他和劉大同肯定就這個問題詳細討論過,達成了某些共識。
劉大同的方案不可謂不好,只是林安然總覺得那些歷史建築就這麼拆除了十分可惜,況且以劉大同的行事風格,提出這種方案肯定有他的深層含義。
如果是引資,以土地換髮展的模式,則政府在裡頭扮演的是一箇中介的角色,能插手的事務就會少很多。按照劉大同的思路,則是地方政府完全主導整個項目,包括了徵地、賣地等等,若負責項目的領導有點點的私心,能在這個項目裡撈取的利益不是可以用億作爲單位計算的。
寧遠見雙方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他暫時也不能說誰的意見更好,於是擺擺手,止住了討論,說:“那就讓馬副市長先拿出一個方案來,到時候着急常委一起討論一下,集中一下大家的智慧,看看到底採取什麼方式進行。”
話說到這裡,再討論下去也沒有意義,一切都在啓動的階段,還需要實地調研確定具體的情況。
劉大同和馬海文起身離開,林安然卻沒走,故意落在後頭,等其他人走了,才轉過頭來對寧遠說:“寧書記,有件事我得向你反映一下。”
寧遠重新回到沙發上,招呼林安然坐下:“坐,你說說看,什麼事。”
林安然將李善光的事情簡略說了一次,寧遠聽了也是滿肚子疑惑,說:“這件事,明同志沒向我彙報呢!估計是之前已經被常委會否決過,而且如今李善光的案子是開發區紀檢部門在負責,所以沒向我彙報吧。”
林安然說:“李善光雖然是處級待遇,不過只是開發區的科級職位,這事寧書記你不知道也屬正常,但是他反映的情況涉及到了咱們濱海市的海關關長賀新年同志,而且我看過郭月交上來的材料,證據可謂確鑿,如果是這樣,是不是應該由市委向咱們省委、省海關分署反映情況,讓他們調查一下?”
寧遠捧着茶杯,想了半天,也沒喝,最後又把茶杯放下來,說:“最近我到幾個附近的縣區去調研,關於濱海市走私的事情也聽到一些反映,不過都是一言帶過,大家都有點兒諱莫如深的意思,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恐怕不止是海關的問題了,我們地方政府的打私部門還有邊防恐怕也有漏洞。”
林安然笑道:“我從前在城關縣太平鎮工作的時候,也碰上過走私的案子,當時查扣的一批走私香菸最後都去了一家叫做鼎豐的拍賣行,據說賣的錢都歸由公安局的治安基金作爲經費之用,而這個拍賣行有些情況十分古怪,我當時沒有細想,現如今想起來,恐怕裡頭水深得很。”
寧遠道:“這樣吧,你把材料留下來,我過兩天到省裡開會,順便找葉書記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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