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蝦煲店位於開發區工業園不遠處的一個城中村村口,這裡有兩道菜是店裡的招牌菜式。
一道是油燜軟殼蝦,一道榴蓮燉雞。
這裡生意相當火爆,但卻是露天大排檔,價格實惠,味道卻挺有特色,不過由於是露天大排檔,所以一般衣着光鮮之流是不來的,都是附近的打工一族或者普通民衆來消費。
陳存善坐在大排檔的小矮凳上,申請厭惡地不停揮手趕走在面前嗡嗡叫的蒼蠅。當官多年,陳存善不可避免的發了福,有了個大肚腩,平日裡人家都說他這是有官相,走起路來就是一隻秋天正當季的大肥蟹,又肥又橫。
不過這時候,這個以往無比傲慢的大肚腩卻成了累贅,坐下來幾乎連呼吸都感到苦難了,小腿上裸露的地方還經常有飢腸轆轆的過路蚊子過來叮上一口,讓陳存善防不勝防。
“這鬼地方!”他怨氣十足,又無可奈何。
原本打算在海景山莊定個房間請王勇吃飯,可是沒想到,林安然回電話來,說王勇今晚要請陳存忠吃飯,不過地點王勇自己定。
結果一說地名,陳存善就愣了。
大順大排檔?在哪?
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一看現場就傻了。
陳存善都忘了自己多少年沒吃過大排檔了,當然,陳縣長沒發跡之前,也是吃過大排檔的,不過現在的他可真的不想重溫舊夢,尤其是看到一堆堆綠頭蒼蠅飛來飛去,蚊子藉着夜色像轟炸機一樣在耳邊呼嘯而過,陳大縣長當場一陣頭昏腦眩。
但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有求於人嘛,就得聽人家的安排。
等了一會,腿上多了幾個包,纔看到王勇開着車停在了大排檔附近。
“陳縣長!好久不見了!”王勇臉上溢滿了熱情,上前就握着陳存善的手搖個不停。
陳存善苦笑道:“沒想到王總你腰纏萬貫,生活也這麼樸素……”他看了看周圍,實在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這裡。
王勇拉着陳存善坐下,對林安然說:“安然,趕緊去點菜,要這裡的招牌菜。今晚我要好好招待陳縣長。”
林安然會意,點頭道:“你們談,我去點菜。”
等林安然走了,陳存善迫不及待問王勇:“王總,存忠的事情,還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王勇拿着茶杯倒了杯茶,又拿起碗筷在裡頭又洗又刷,邊道:“陳縣長,說實話吧,你想想,我投資做個企業多不容易,真金白銀扔進去,好不容易出了點成績,造假的就來了。你說,我不殺雞給猴看,以後誰不都在我腦袋上敲幾下子……”
他故意看了看臉色發青的陳存善,畫蛇添足道:“當然了,我不是說你哥是雞,只是個比喻。”
陳存善吞了口唾沫,訕訕地艱難一笑。
王勇繼續洗着自己的碗筷,又說:“安然第一次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是把他給臭罵了一頓,做生意又不是講人情,我投資不是開善堂,可不能這麼敗家,你說對不對?就算我肯,我家裡老孃也不肯,我媽她說了,這回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造假的。”
陳存善臉色更難看,由青轉黑了。
“不過嘛……”王勇話鋒一轉,換了個語調:“安然和我多年兄弟,同穿一條褲襠,過命的交情。今天他打電話我,想來想去,我還是放不下這份兄弟情吶。況且這又是你陳縣長的哥哥,往後我還在你地界上找食的,還要靠你多關照呢。所以我就回去跟我媽商量了,又打電話給港資房的秦總,一番溝通,總算想出了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陳存善眼神一亮,道:“啥辦法?你說,只要我哥不用蹲班房,就行!”
這時候林安然卻回來了,王勇停住了話頭,說:“點好菜了?”
林安然笑道:“馬上就上菜,我們是熟客嘛,大順這裡的老闆說了,先給我們上菜。”
話音剛落,陳存善就抽了抽鼻子,像嗅到什麼不好的味道。
“什麼味兒?”
王勇陰陰一笑,說:“陳縣長,聞到什麼了?”
一個服務員端着一盤雞湯上來了,陳存善頓時站了起來,捂着鼻子道:“這是什麼玩意?!”
王勇訝道:“榴蓮燉雞嘛,大補呢!現在剛入冬,最適合吃這玩意,暖身呢。”
說罷二話不說,給陳存善就勺上一大碗,往他面前一放:“陳縣長,嚐嚐!”
陳存善眼裡的瞳孔一下子擴大了幾倍,臉上顯出恐怖的神情:“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了!”
人噌噌噌往後退了幾步。
林安然心裡暗笑,其實這主意是王勇想的,林安然想安排大排檔,王勇卻忽然問他,陳存善最怕什麼食物。
幸好陳存善是公衆人物,要打聽他最怕吃什麼很容易,林安然打了幾個電話,最後在鍾躍民那邊找到了答案。
陳存善最怕吃榴蓮,認爲那玩意簡直就跟貓屎沒什麼兩樣。有回,縣府辦一個新來的公務員不知道陳縣長的忌諱,吃了榴蓮後給陳存善送文件,結果被狠批了一通。就連那份文件,最後都是重新打印過再送過去的,據說是上面沾了榴蓮的味道。
從此,陳存善討厭吃榴蓮的事就傳遍了整個縣府機關。
現在居然還榴蓮燉雞,這不是直接要他的命麼?
王勇臉色一沉,不高興道:“陳縣長,我今晚請您吃飯可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呢,交朋友,講究志同道合,我也不說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好歹也得志趣相投對不對?你連我最喜歡的湯都不喝一口,咱們這朋友怎麼做嘛?”
陳存善心想,恐怕這王勇是找碴來了,但一回想,現在是自己大哥被人攥在手心裡,不低頭實在不行。
忍一時之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往後再給這姓王的下絆子不遲。
連吞了幾口氣,陳存善重新坐回椅子裡,眼睛一閉,捧起碗來咕咚咕咚就喝了幾口。
“好!夠爽!”王勇道:“陳縣長,你哥一定不蹲班房,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可以。”
陳存善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隨時有可能吐出來,硬生生憋了幾口氣,才壓住那陣嘔吐感,嘴裡像寒了顆大棗一樣,瞪着一雙死魚一樣的眼,艱難地吐了兩個字:“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