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不一樣了,始終找不到過去的感覺。
張鵬沒有聽出是我的聲音。我報上名字,他感到很驚訝,這種驚訝也帶有幾分好奇。
如果我一開口就說我這幾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裡會怎麼想。以爲我要找他借錢借米,或者找他幫忙介紹生意之類的,一下就會戒備起來。
我給張鵬打了個電話,向他問好。
我點點頭,說:“有事我一定來請教你。”
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來歲,圓臉,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氣質不錯,頗有親和力。
我想讓張鵬放鬆,就隨口杜撰了一件帶有兩難選擇性質的事,請他幫我決定一下。打個比方吧,就好比天氣很熱,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裡遊還是到游泳池遊。
下午,我和張鵬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給我指出了不少毛病,並毫不留情地批評了我。
我知道張鵬怕我給他找麻煩,如果這時我真的有麻煩找他,我敢肯定他隨便找個藉口就把我打發了。
那女人立即說:“哎呀,我馬上要裝修房子,正想找個專家諮詢一下呢。”
張鵬問:“電話裡不方便說嗎?”
張鵬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那你過來吧,我在辦公室值班。”
我找張鵬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況給他講講,請他幫幫
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以前,因爲自卑,我總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現得強勢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裝自己很不錯,後來裝不下去了,便連朋友也不敢見了。
張鵬一個人一間辦公室,中央空調,暖和着呢。
我杜撰這個的目的是讓他有決策的快感。決策而又不擔風險,是一種精神享受。
我大聲地在電話裡打着哈哈,說:“就是想你們了,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又說:“你們有啥聚會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們都變成啥樣了。”
辦公室不是談私事的地兒。管他呢,見了面再說。
我說:“我只想去你那兒坐一會兒,咱倆談談話,拉拉家常,沒其他意思。”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辦事,進門就訴苦,希望獲得人家的同情,達到自己的目的。但這個社會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見慣了,麻木了,也厭倦了。
從張鵬辦公室出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與張鵬的關係似乎有所恢復,雖然我並不指望他能帶給我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處理得簡單一些,自己就會過得快樂一些。
就拿我來說,因爲和別人有差距,老想着別人會對我有看法,會瞧不起我,甚至會嘲笑我。但事實
並非全部如此,在這個社會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時間關心別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並非就是藉此奚落別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早上,我決定去找張鵬聊聊。
晚上,我又陸續和幾個以前的朋友通了電話。接到我的電話,很多人都很詫異,問:“好久都沒聽見你的音訊了,是不是悶聲發了大財?”也是,很多人都是這樣,只有在風光的時候纔會去找朋友,讓朋友們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難的時候,卻生怕朋友們知道。
求教,其實也是一個託辭,我就是想恢復以前的朋友關係。
他說:“好久沒聽到你聲音了,以爲你失蹤了呢。”
春節期間我和周媛那些親戚的交往就是明顯的例子。我並沒有感受到他們的輕視,至少對我他們沒有刻意地輕視。
說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訴了毛梅。
我的確沒想過讓張鵬給我啥幫助,我只是想恢復和朋友們的關係,僅此而已。
張鵬說:“有幾年沒見了,現在他做建材生意。”
張鵬說:“你說嘛,幫得上的我就幫。”
那是典型的外強中乾,嚇唬別人,忽悠自己。
那女人說:“懂行情說明就是專家嘛。”
我去的時候,他正在電腦前忙活,瞥了一眼,電腦上掛着遊戲,好像是三國
。
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因爲毛梅是張鵬的朋友,未經張鵬同意,我擅自接觸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張鵬,有意留了一小段時間,等張鵬表態。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這是普遍心態。
臨下班的時候,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來找張鵬,進門就問是不是談的機密事,需不需要她等會兒再過來。
想想也是,現在這個生活節奏,每個人心裡都多少有點兒累,誰願意來分擔別人的麻煩?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態度去辦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樣。
我說:“春節的時候,我還給你發了條短信,可能你沒看到。”
這樣一來,氣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訴他我這幾年混得不好,現在搞了一個買空賣空的經營部,做得也不好。因爲他接觸面廣,腦子也活絡,所以來請他幫我出出主意。
有時候,率性而爲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要是幾年前,我和張鵬通電話,開口就是一頓胡言亂語,天南海北到處扯,半毛錢的事沒有都可以在電話裡扯半個小時。
典型的自我安慰。
我說:“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到你那兒去一趟。”
張鵬熱情地接待了我,說:“都是老朋友了,有什麼話不可以在電話裡說,非要跑一趟。”他說着就給我泡茶,給我
讓煙。恰到好處的熱情,不遠不近的距離。
張鵬說:“哪裡,一個老朋友來聊天。”
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勁的情況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幹。
張鵬說:“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沒注意。”
唉,想開一些,誰不巴結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現得很強勢,說不定在領導面前也是低聲下氣的呢。
如果說過去我和張鵬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話,現在我把張鵬擺在了一個強者的位置,我甘願以一個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張鵬鬆了口氣,用手指遠距離地點着我說:“你呀你呀。”
一個滔滔不絕,一個虛心接受,談話氣氛其實蠻好的。
操,明顯有點拒絕的意思了。
張鵬送我出來,問:“是不是有什麼具體的困難要我幫忙?”
那女人說:“你老朋友啊,我怎麼不認識呢?介紹一下嘛。”
我對張鵬說:“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張鵬聽了我的話,果然就用略帶埋怨的口吻說:“這點事也把你難倒了呀,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說着便給我指點起來,說應該如何如何。
我說:“沒問題。”
但現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這一年以來,我在心態上有了一個重大轉變。
我打這些電話的時候,其實心裡很難受,有一點
兒出賣自己尊嚴的感覺。
他說:“遇到困難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氣就生疏了。”
後來張鵬的語氣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氣了,生疏顯而易見。
是啊,這麼多年來,朋友都不來理睬你,最終還得自己主動找上門去。原來都是平等的,現在則有些巴結的意思了。
我笑着說:“我不是專家,只是懂點兒行情。”
我說:“真的沒有,就來聊聊天。”
當一個人願意以指導者的身份和你相處的時候,他覺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說他可能已經信任你了。何況我和張鵬以前畢竟是朋友。
張鵬說:“可以可以。到時你抽空陪毛梅去轉一下裝飾市場,幫她把把關。”
聽她的口氣,和張鵬是很熟的了。
一個人要做出來點成就,最終得靠自己。朋友關係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因爲馬上要下班了,我估計毛梅來找張鵬還有其他事情,就向他們告辭。
張鵬給我介紹說:“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強人。”
毛梅正經地對我說,她打算這兩天裝修房子,找幾個裝修公司報過價,感覺水分比較大,到時候想請我幫忙參考一下。
我們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其實,很多時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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