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說:“你不是分期付款嗎?如果你投的錢多了,那與全款買下有什麼區別?”
我開玩笑說:“萬一我把工廠的設備賣了,捲款逃了,那你找誰去啊?”
江浙一帶的人做生意就是精明。
毛梅說:“我哪次待你刻薄過呀?都快把你當祖宗了。”
經過幾天的思考,我決心賭一把,以分期付款的形式盤下趙均的橋架廠。
我披衣起牀,找出紙筆,給周媛寫了一封信。
我對弟弟說:“生意是守不住的。我們採取守勢,但別人在發展,在不斷地拓展客戶。如果這樣,我們的生意遲早會面臨被蠶食的危險。所以我們得想辦法,實行幾頭並進。如果成功了,我們抗風險的能力就增強了。”
足足有十分鐘,我們都沒說話,都在等待對方開口。
毛梅抿嘴笑了一下,示意我坐下。
我不得不把感情的事擱在一邊,把精力轉到和趙均之間的事情上來,因爲這關係到我能不能迅速發展起來的大計。
到了約好的地點,毛梅已經點好了菜,並且要了一瓶紅酒。
毛梅和我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這話聽着受用,卻也讓我頗費思量。
我也笑,說:“趙均,你給我一個星期的考慮時間,但是這一個星期之內你不準賣給別人。”
我回到出租房,躺在牀上睡不着覺,腦子裡交替出現周媛和毛梅的影子。最終,周媛的影子全面壓過了毛梅,在我腦子裡定格。
毛梅突然問我:“你是真笨呢還是假笨?”
鋼材的價格走勢我把握不準,但新客戶的拓展我還是有點兒信心的,不過這不是三兩天可以搞定的。
終於,我
艱難地說:“毛梅,你聽我說,你知道,我實際上配不上你,我很有壓力。”
我往酒杯裡倒了一點兒酒,端起來輕輕呷了一口。醇厚的酒液從舌尖開始,慢慢地滑向喉嚨。
我不知道周媛收到這封信後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結果,但是至少,我向她傳遞了我的態度。
我差點兒沒被一口酒噎死。
我在信中回憶了我們以前相處的種種細節,坦承了我以前的種種不是,深刻地剖析了我內心的困惑和苦悶。我告訴她,世界在變,我也在變,只是我對她的忠誠沒有變。
但是,我真的想接下趙均這個廠。按我和趙均的約定,我前期大概只需投入幾萬塊錢的流動資金,就可以擁有一個幾十萬元的廠,這對我來說誘惑比較大。
趙均說:“如果你連續三個月不能按時把錢給我,我馬上收回工廠。同時該付的錢你還得付給我。”
我轉而給小玉做工作,小玉卻來個不做聲。
毛梅的電話卻先來了,說要請我吃飯。
我記不清怎樣和毛梅分的手,只覺得頭有些大,有一點兒眩暈,更多的是壓抑。
毛梅奚落我:“你幸福嗎?如果你幸福,你爲啥無家可歸,和我坐在這裡喝悶酒?”
平心而論,毛梅睿智,看事情透徹,做事幹淨利落,並且我和毛梅的認識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沒有嫌棄我,仍然願意和我交往。如果我能和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對我的生意和人生都有特別大的幫助。
這天下午,趙均打電話約我吃飯。
每次想到這些,我都覺得我是自作多情。毛梅,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
趙均廠裡的設備我清楚,都是在二手市場買的舊設備。一個折彎機,一個
剪板機,一個衝牀,然後就是焊機等小設備。
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向我襲來。我肯定不能說不願意,毛梅作爲女人,能主動向我坦承她的心事,假如我說不願意,肯定會傷她的自尊。但我也不能說願意,畢竟,我和周媛還沒有離婚。即便是我和周媛離婚了,我就真的願意和毛梅在一起嗎?這個問題我真的從來沒想過。
但趙均的生意卻不怎麼好。由於鋼材價格一個勁兒地往上瘋長,但橋架的單價卻起不來,趙均的工廠已經不怎麼賺錢了。
我耐心地給弟弟做工作,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但弟弟反正就一個意見:不幹。
弟弟已經搬到小玉那裡去住了,我便獨自一人住在弟弟以前的租住房。
我見弟弟不支持,也犯了蠻,說:“我已經定了,非搞不可,如果你要分家就分吧!”
前者靠運氣,後者靠自己。運氣不去管,我能夠把握的,只有自己。
我說:“她要離,我不想離,正在努力爭取她的寬大。”
近幾個月來,通過我們的努力,幫趙均賣了一些橋架,也積累了不少客戶,大都是建築公司。這些公司將有可能是我未來的長期客戶,所以我總是要求趙均加強質量管理。我怕因爲質量問題而丟失客戶。
全部設備的價格加起來最多值30萬元,再加上他庫存的二十多萬元的鋼材,整個工廠的實物最多值五十多萬元。而他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賣給我,卻要賣72萬元。
我故作輕鬆,說:“毛梅啊,我可正經告訴你啊,你這可是第三者插足啊,破壞別人家庭幸福,你知道嗎?”
這幾天,我都在反覆斟酌橋架廠的事情。
也就是說,我接手過來肯定是虧損。如果要不虧損,得滿足兩個條
件:一是鋼材價格回落;二是拓展新客戶。
下班後,我要麼到弟弟和小玉那裡去蹭飯,要麼約了毛梅一起喝酒打牌。有一點點無聊,也有一點點快樂。
趙均笑笑說:“這方面我對你還是有信心的。你有可能做虧後給不出錢,但你肯定不會逃之夭夭。”
我無言地笑了。弟弟並非計較錢,而是他窮怕了,怕把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虧掉。
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也想要一個原裝的家。老婆是原配的,兒子是我和老婆親生的,這纔是我想要的家。
我說:“毛梅你給我一點兒時間好嗎?這個,我覺得,稍微有些突然。”
我定定地看着她,確信她不是開玩笑。
因爲鋼材漲價的因素,趙均的廠現在基本沒啥利潤。如果我接手過來,客戶量沒有變化,那麼我每月將至少淨虧兩萬元。因爲趙均每月收取的兩萬塊錢我得給他。
近些時間以來,毛梅總是明裡暗裡說些讓我費解的話,彷彿在暗示什麼。
毛梅苦笑着說:“看來我是唐突了。”
毛梅搖搖頭,問我道:“你會和周媛離婚嗎?”
毛梅哽了一下,頓了頓,突然說:“你離婚吧,我跟你。”
本來我想和她商量一下我接手趙均橋架廠的事情,見她狀態不好,便忍住沒說。
暗示什麼呢?暗示她看上我了?
我問趙均:“如果我做虧了,不能按時把款項交給你怎麼辦?我沒啥資產,就算你打官司贏了我,我也付不出錢來啊。”
我說:“我也改主意了,以前我還真不想珍惜,現在想珍惜了。”
毛梅是很優秀,可是,我和周媛還沒有離婚。再說,我也不想離婚。
我問:“你是指哪方面?”
我說:“你啥意思啊?你不是說周
媛是個好女人,要我好好珍惜嗎?”
我說:“有什麼好事要慶祝嗎?”
毛梅說:“你就這麼捨不得她?”
這是我第一次給周媛寫信,我想求得她的諒解,我不想失去她。
毛梅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只要你一句話,願意,還是不願意?”
當我把考慮的結果告訴弟弟的時候,遭到了他的強烈反對。他的理由很簡單:“現在門市的生意還可以,只要我們不折騰,細心維護好客戶,一年掙個幾十萬還是不成問題的。萬一橋架廠搞虧了,我們又得回到從前。”
我說:“發財啦?這麼大方。”
弟弟早看好了一套兩居室的二手房,見我同意他買房,今天就把錢取出來去交了房款。這樣賬上就只有十來萬塊錢的資金了。門市週轉需要十幾萬的資金,外面還有一些應收款。實際上用於我盤下趙均橋架廠的資金,弟弟只給了我五萬來塊錢。
弟弟死活不幹,他甚至說如果我一意孤行,要去搞什麼橋架廠的話,他就和我分家。
毛梅突然咆哮起來:“你他媽的少跟我裝蒜!這段時間我想清楚了,咱倆最合適,擱哪兒都合適。”
我說:“這不是黎明前的黑暗嗎?幸福生活來臨之前,總是有那麼一點點陣痛的。”
我有些心動。
如果這兩樣都賭不到,基本我就死定了。
說白了,就是把工廠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賣給我。
我想賭一把。一是賭鋼材價格在短期內回落。現在鋼材的價格比兩個月前高了一倍多,這是不正常的。假如鋼材價格能降1/3,按趙均目前手上的客戶量,每月應該還有兩三萬塊錢的盈餘。二是賭我能在半年內擴大橋架的銷量。我想即便鋼材的價格不回落,只要銷量增大了,利潤還是有的。因爲銷量增加了,但工廠的管理費用卻增加不了多少,這樣利潤就出來了。
我愣了一下,沒回過神來。
所以,儘管我對趙均出讓的橋架廠很動心,但從利潤的角度來講,我得放棄。
這是個大事,我有些吃不準,昨天便想給毛梅打個電話,問問她的意見。
毛梅說:“那是以前,現在我改主意了。”
曾經,我並不太珍惜我和周媛的婚姻生活。我總覺得周媛對我們的婚姻生活缺乏奉獻精神,眼裡只有她自己。但自從我那次收到周媛的短信後,我發現我錯了,周媛同樣在默默地承受着我的困難。她在明知我整天混日子的情況下不戳穿我,仍然給我留面子,並仍然願意和我生活在一起。這種精神,堪稱偉大。我怎麼能捨棄這樣的女人呢?我又有什麼資格捨棄這樣的女人呢?
弟弟見我態度堅決,只好妥協下來,但提出他想先買一套房子。一是用於他和小玉結婚,另外也有留後路的意思。怕我把錢虧了,最後好歹還能剩一套房子。
我說:“這沒問題,房子早晚都得買。趁我們現在賬上有點兒錢,買了也無妨。”
作爲男人,能有毛梅這樣的女人垂青,是榮幸的。但是,我的確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來承受這樣一份突然降臨的幸福,我得冷靜。
趙均說:“一言爲定,我等你消息。”
我說:“不是,是我。我得解決我的問題,是吧?這個,要不,稍微給我點兒時間。”
首先,我得想一下我接過來後虧損的機率有多大。
今早,我用特快專遞的形式寄出了這封信。
他問我有沒有興趣承包他的工廠。每個月交給他兩萬塊錢,剩下的算我的利潤。承包期三年,滿三年後工廠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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