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男人最好,男人需要什麼,我就會給什麼。」洪好好微笑說了一句。
隨著三個女人的走近,阮瞻纔看清她們之間走路的姿態並不正常。阿百和小夏走得略為靠前些,動作僵硬,似乎不大情願,而洪好好則站在她們的身後方,左手拿一張符咒按在阿百肩上,右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架在小夏柔軟的脖子上。
阮瞻見小夏被制,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但立即被洪好好喝止。
「站住!」她歪著頭,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說出話來卻狠毒非常,「我家阿南說你厲害的很,所以我要和你保持距離。除非你移情別戀,對我產生了興趣,那麼也就不必在乎這個女人的死活了。」
她說著把尖刀向回拉了一下,異常鋒利的刀刃立即讓小夏的脖子上出現一條血痕,駭得阮瞻連忙後退。
「好好,我退後,我馬上退後,你放開她!」
洪好好見威脅生效,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心裡卻沒有什麼高興,而是充滿妒忌之意。阮瞻拿這個嶽小夏當作心肝寶貝一樣,寧可自己受損,也不願傷心上人分毫,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男人這麼愛惜過她。是她不夠美,還是不夠執著?
她想到這一點就去看司馬南,但見司馬南低著頭,看也不看她這個方向。她明白那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阿百。在她心目中殘忍又無情的男人,竟然不敢擡頭看一個死了很多年的女人,他的前妻!
再看阮瞻和嶽小夏,兩人自從見面就四目相望,雖然嶽小夏和阿百被她封了語言的能力,但她和阮瞻的目光卻始終溫柔地糾纏在一起。深刻的愛與關心根本不需要語言的交流。
此時此地,在洪好好的眼中,天地是如此之小,只濃縮成這一小方空間,而這空間裡只有四個人,她是多餘的一個!
妒忌、悲傷、自憐,這三種感情混染在她的心裡,讓她突然生出一股憤怒。施出重手法在小夏和阿百身上,讓她們痛苦地悶哼一聲,也讓那兩個男人同時心疼地大叫,「住手!」之後對她怒目而視。
洪好好「咯咯」地嬌笑著,「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了嗎?」她語氣輕浮,但語調悲涼的問。
阮瞻沒有說話,忽然覺得洪好好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她只想要男人注意她、愛她,卻沒想過愛與尊重並不是靠色相和強求而來。
自從洪好好帶著小夏和阿百出現,他的心就慌亂之極。一方面,他很高興洪好好的到來,因為這意味著萬里生存的可能性會加大;另一方面,他又很擔心這種局面。好不容易的,他制服了司馬南,現在司馬南的幫兇卻押著另兩名人質出現,而其中一個人質是他無論如何也損失不起的。
這是他今晚犯的第二個錯誤嗎?他只想讓阿百帶著小夏遠離戰場,沒想到半路殺出的洪好好會截住她們,反而更把她們置於危險之中!
他忍不住又看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面容憔悴,但卻毫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只是焦急心疼的看著他。他明白她是在擔心他的傷勢,因為他現在看起來一定很慘,好在他們可以心靈相通,讓他一直向她傳遞著溫柔的感情,告訴她,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強壓著自己凝望小夏的衝動,阮瞻面對著洪好好,「你把萬里怎麼樣了?」
「他嗎?」洪好好拖長了聲調,「他被我殺了!」
從她的表情看,阮瞻就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他擔心的只是她有沒有在萬里身上畫下那個要命的血標記。
「你忘了司馬南的吩咐,沒有在他身上作記號!」他詐了一句,忐忑地等著洪好好的回答。
沒想到洪好好的反應正是按照他所期望的樣子顯現。她臉色一白,怒聲道,「誰管那個混蛋的死活,你先放開我的阿南!」
阮瞻忍不住微笑了,因為洪好好的表情告訴他,萬里活命的機率非常大。這樣,他就只需要顧慮這一邊就好了,不用兩邊都被施壓。
「你笑什麼?」洪好好怒目而視,「快放了我的阿南,不然我宰了這兩個女人!」
「你的阿南?」阮瞻諷刺地看了洪好好一眼。他也是學心理學出身的,也能看出洪好好對司馬南的懼怕與依賴,還有對阿百的顧忌和挑釁,「你確定他是你的,而不是阿百的?」
「你住口!否則我真的殺了這個女人!」洪好好大叫一聲,眼神裡滿是要被遺棄的驚恐,「你別以為我不敢!」
見她情緒激動,阮瞻怕她在不理智下傷了小夏,連忙做了個稍安毋躁的手勢安撫她,然後把臉轉向司馬南,「你有臉讓我『放』你出來嗎?你有臉和阿百說清楚你為什麼會那麼對她嗎?」
司馬南在聽到洪好好的聲音後,一直就低著頭。他知道阿百在這個空城裡,但沒想過兩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所以這突然發生的意外讓他無法面對,只好採取鴕鳥政策。只是洪好好剛纔突然對小夏和阿百下手,阿百的痛哼讓他下意識的尋找她的影子,結果一下子就陷入她那有如一潭溫柔秋水的眼眸之中。
阿百不像小夏那麼激動,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但就是她的不言不語,不喜不怒,才讓司馬南不斷的拷問著自己的心。
四目相對,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那山林中生活的點點滴滴,多少次午夜夢迴中模糊的影子,輕淺的微笑都瞬間塞滿了他的胸臆,讓他說不出話來。
從沒人對他那麼好過,那麼無怨無悔過;從沒有人在他冰冷黑暗的內心世界裡溫暖的存在過;從沒有人在被他如此傷害後,還在此刻的眼波裡保存著最溫柔純淨的感情;也從沒有人明知道他的虛偽和欺騙卻還是毫不反抗,任由他把她推進無盡的深淵中!
誰說軟弱是最容易打倒的,當一種東西發展為極致的就會轉化為相反的一面。就好像阿百的溫柔和脆弱到現在卻成了他最不可戰勝的東西!
最脆弱的也就是最堅強的!他囚困了她的魂,可是她卻囚困了他的心!
「阿南!快叫阮瞻放了你!」洪好好催促。
洪好好的尖叫像利箭一樣穿透司馬南的身體,讓他纔開始涌上心頭的良知和感情又一次被擊的粉碎。他全身一震,目光從阿百的眼睛上強行挪開,剛硬起心腸。他辜負過她,也不必害怕再辜負她一次!他有自己的遠大目光,必須要達成目的不可,那是他畢生的願望。數不清多少年了。他為了這個目標吃盡苦頭,也害人無數,眼看著就要成功了,他不能放棄,不能讓任何人阻撓他!「聽她的話,放開我!」他沙啞著嗓子,「你有幫手,我也有。我們扯平了!」
阮瞻靜靜的看著他,沉默了好幾秒鐘才說。「我看不起你。」
他說的如此認真,讓司馬南有一瞬羞愧的不敢直視他,但隨即而來的貪念,慾望和羞辱讓他咬牙切齒的道,「小子,這念頭是用實力說話的,強者纔有藐視眾生的權利!看不起我?你還不配!」
一邊的洪好好聽司馬南那麼說,明白他還是和自己一條戰線,又見他不再凝視著阿百,興奮之極,大聲叫道。「阮瞻,你可以不放阿南,不過你不放他。你女朋友的命也就走到了頭!我讓你自己選,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數三下,你如果不做決定我就殺了她!我說到做到!一、二——」
阮瞻沒有看向小夏的方向,但還是感覺內心有一個聲音在拚命阻止他做出犧牲自己的選擇,可是他怎麼能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那樣縱然他還活或者餓,他的世界也會再度繼續回到灰暗之中。
沒有猶豫。他一腳踏入塔裡,拎起司馬南扔到塔外去。
「你的靈能會迅速恢復的,什麼樣的繩索也困不住你。」他冷冷的說,帶著贏家的傲慢,彷彿輸了這關鍵一戰的是司馬南,「但願你心上的繩索也能自己解開!」
他看的明白,司馬南不敢看向阿百,這證明他對她是有愧疚的,甚至可以說有一點點感情!
『啪』的一聲響,司馬南的超強實力讓他比阮瞻想像中更快的擺脫了行動上的限制。他能自由行動的一瞬間,立即伸指畫了個花朵一樣的符咒,揮手擊中阮瞻的前胸,讓他撞到後面的銅鐘上,『哇』的吐了一口血,再也動彈不得。
「阮瞻!」強烈的情緒刺激,令小夏突然衝破了語言上的禁錮,大叫出聲。她拚命的掙扎,但洪好好雖然苗條纖細,但手勁卻大的怕人,像鐵鉗一樣鉗制住她,讓她根本不能擺脫。
見到阮瞻的那一刻,他那疲憊,憔悴又傷痕纍纍的樣子已經讓她的心絞痛不已,現在看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更是覺得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在這一刻,她才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撕心裂肺,體會到真愛中那種願意為他生,為他死,替他承擔一切苦難的心境。
「阮瞻,你怎麼樣!你別嚇我!起來啊!」她大聲喊著阮瞻的名字,眼淚在臉上奔涌。
「封上她的啞穴,她鬧的我心煩。」司馬南皺緊了眉頭吩咐。
「我——騰不下手來!」洪好好有些為難,她可是一手製住嶽小夏,一手製住阿百,現在哪有能力再生出一隻手多辦一件事。
能抓到她們也是她幸運了!當時她聽到萬里所說的話,決定要到新鎮來看看情況,為自己爭取利益時,才發現鎮外的結界沒有破碎,讓她無法進入。她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圍著鎮子轉了好幾圈,這時結界卻又忽然撤消了,而她一進鎮就看到阿百和嶽小夏就躲在一間空鋪子裡。
她聽說阿百生前也是不凡的人,所以很小心謹慎的接近她們所在之地,見這兩個女人並不說話。而是憂心忡忡的,立即意識到那邊男人間的爭鬥一定沒有停止,她們是跑到一邊避禍的。
這讓她惡念頓起,於是趁阿百不備突施重手,一下制住這兩個女人,並且封住她們的啞穴,把她們當作人質,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司馬南一把!
這樣司馬南就會認識到她的價值。知道她纔是對他最忠誠的,這樣他就不會拋棄她了!
「廢物!」司馬南絲毫沒有感激她的表示,而是無情的罵了一句,然後反手指了小夏一下。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法,小夏立即發不出聲音,而且連動也動不了。
「放開她吧!」他繼續吩咐,以嘲弄的語氣說,「不能說話不算數。既然你讓阮瞻選擇,而他也做了選擇!」
洪好好鬆開小夏。表面上看他們遵守了諾言,但實際上根本沒有改變現狀。小夏此時如木頭一樣不能行動,放開她也和不放開沒有區別,隨時可能再度成為人質。
阮瞻慢慢爬了起來,依坐在銅鐘上,每呼吸一下都很疼痛和困難。他明白以他的傷勢,就算塔能不吸走他的靈力,他也翻不過身來了。這一戰,他拼盡了全力,辛苦的周旋。但頻出的意外使他還是輸給了司馬南。
他真的累了,不僅是生活的的累,就連最近這些戰鬥。哪一場不是打得辛苦無比,哪一場不是要他殫精竭慮,以弱勝強?!今天他終於支撐不住了,他沒有辦法再扭轉場面,已經被死死的踩到腳下!
只是,小夏還在那邊,一臉淚痕,動也不動的望著他。他怎麼能放著她不管?怎麼能在她面前向司馬南低頭?他要救她,他要讓她平安,只要她能活著出去就好,可是,要怎麼辦呢?
實在不行,他只有自盡!只要他不死在司馬南手裡,只要他比司馬南快,他就有機會保住魂魄。魂魄不被司馬南趕盡殺絕的話,他就能救出小夏!就算那時他們天人永隔,至少,他還在她心裡,至少,他也還可以愛她,保護她,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
阿百,司馬南是不會傷害的,這一點他有萬分的把握。法寶,他死後也無法再用,他會拜託左德把它們毀掉。那些法寶雖然厲害,但他還沒有能力把它們修煉成隨他心而動的東西,所以它們目前的樣子對凡人而言只是個普通的物件,毀起來輕而易舉。
所有的後路都已想好,當不得已的時候,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小夏!沒有什麼好遲疑的,對這個選擇,他永遠不會後悔!
「也放開她!」司馬南又向洪好好說了一句。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但洪好好明白他指的是誰?
她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又不敢違抗。好在,放開嶽小夏後,她的壓力驟減,所以她在放開阿百的一剎那施重手封印了她,讓她繼續如木如石下去。
她做這番手腳,強大精明如司馬南不會不知道,可是他並沒有阻止,這讓洪好好一瞬間明白,他是願意讓自己這樣做的,他正陷入感情的羈絆裡,自己拔不出來,需要她為他斬斷牽扯!
因為阿百是他的心結,是他唯一的弱點。假如一直沉默著,也不掙扎的阿百加入戰局,情況就不可預料了。她希望司馬南殺了這裡所有的人,滅了這裡所有的魂,那樣他們就會回到從前。
無情,但又平安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