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
古時月博物館所在的莊園內,佇立着數不清的深藍色制服的刑警,嚴陣以待,給三樓會客室的胡書,極大的壓迫感。
高慶林也走到了窗前。
他遠遠沒有胡書的冷靜姿態,一往下看,看到警局局長趙剛親自率領刑偵支隊,包圍古時月博物館,他的心中已經慌了。
“胡先生,我們現在怎麼辦?”
高慶林聲音發顫,雙腿有些發軟,滿臉都是驚慌之色。
胡書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着樓下,刑警之中的那個白衣青年,怔怔出神。
逃,是逃不掉了。
一分鐘不到,一部分刑警支隊便衝到了三樓會客室裡。
趙剛、李澤光、林川三人,也緊隨其後。
窗外,雨滴‘滴答滴答’地落在窗臺上,很慢很慢,在寂靜的氛圍裡,像是秒針的倒計時。
大難臨頭,胡書的神色反倒是恢復了平靜。
他靜靜坐在會客室中間的茶桌前,慢條斯理地泡着茶。
“來者是客,喝茶。”
胡書倒了三杯茶,看向了林川、李澤光、林川三人,臉上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
這幾人,也都是老相識了。
趙剛和李澤光相視了一眼,隨即落坐在茶桌前,想看看胡書想幹什麼。
林川倒也不懼,落落大方地走了過去。
目前場面已經控制住了。
一旁的高慶林雙腿發軟,被陳輝和另外一名刑警同志架住,拷上了銀晃晃的手銬,面如死灰。
對此,胡書並沒有在意。
他的目光掃過依次掃過趙剛、李澤光、林川三人,旋即笑道:“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發現了端倪。”
趙剛、李澤光兩人,則看向了林川。
胡書眉頭輕挑,更加坐實了心中的猜測,便看向林川,問道:“小林,你是什麼時候看出那隻薄胎玉瓶是仿製品的?”
林川看着胡書,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海外文物迴流儀式上看出來的。”
胡書平靜的臉上顯出詫異的神色,緊皺眉頭:“你一開始就看出來了,也就是說,即便沒有那起意外事故,伱依然會向文物局舉報,對吧?”
林川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很疑惑,以你的年紀,你不應該能夠看出薄胎玉瓶的真僞。”
胡書看了眼林川,很是疑惑地問道。
林川笑了笑,並沒有正面回答胡書的問題,而是說道:“胡先生,你之前說一直在看我的小說,現在看到哪裡了?”
胡書不知道林川爲什麼這樣問,但還是答了一句:“剛看到林某仿造‘北宋繁昌窯影青釉梅瓶’那一部分,正好二百章。”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可以直接翻到三百六十五章。”
林川看向胡書,笑道。
胡書狐疑地看了眼林川,但還是拿起桌面上的手機,在刑警的監督下,打開起航小說,進入《上週的古董》小說界面,翻到三百六十五章。
章節名:我失手了。
胡書眉頭一皺,便往下瀏覽,小說內容映入他的眼眸。
‘事實證明,我的造假事業並非一帆風順。’
‘就在今天晚上,我失手了。’
‘我引以爲傲的玉瓶造假技術,出現了滑鐵盧。’
‘夜色很清,月光茭白。’
‘院子裡,響起了夏蟬的鳴叫,晚風吹拂着庭院裡的枝丫,發出婆娑的聲響。’
‘林哥,你快來!’
‘小青在前堂高聲喊了我一句,語氣有些急促和焦急。’
‘前堂的正中間的方桌上,立着一尊玉瓶,名爲‘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當然了,是我前些日子的仿製品,今晚剛完成中藥沁色。’
‘我對它很滿意,自以爲是百分百的完美復刻。’
‘怎麼了,我問小青。’
‘小青手裡拿着幾張照片,又指着薄胎玉瓶,焦急地說,這個玉瓶和照片上的玉瓶有一點點不一樣!’
‘我很疑惑,反問,哪裡不一樣?’
‘沒強光的時候,它倆一樣,可有強光打下來的時候,!’
‘小青如是說道。’
‘我心中猛然一驚,立即查看,果然,在強光落下的時候,他們的光影會呈現出極其細微的差別。’
‘……’
胡書越看,臉色越複雜。
驚訝,疑惑,感同身受……都有。
此時,他看着這一個章節,彷彿看到了他自己當下的場景,像極了他,但他沒有像小說裡面的小青,替他指出光影的問題。
當他知道這個問題的時候,爲時晚矣。
“原來你早就接觸過‘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了。”
看了這一章節,胡書嘆了一口氣。
只有對古董瞭解得透徹入微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小說。
毫無疑問。
林川就是這樣的人。
“算是接觸過吧。”林川微微沉吟,笑道。
胡書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擡起頭,眨了眨眼,自嘲一笑:
“我本以爲,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夠看得出我的玉器仿製了,沒想到,栽到了你的手裡。”
林川搖了搖頭。
他看向這一位魔都古玩圈的頂級名流,同時也是一個大型古董造假團伙的首腦,笑了笑,讚歎道:“你布的局也很不錯。”
胡書臉色微動,又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棋差一着,以後,古董造假這一塊,就是你的天下了。”
此話一出。
趙剛、李澤光兩位局長立刻轉頭看向林川,神色微怔。
林川嘴角扯了扯,暗道,兩位局長,你們看我幹嘛?
現在我是正義的一方,協助你們抓捕犯罪團伙首腦呢。
我遵紀守法的!
至於古董造假,我可不會仿造假古董販賣啊!
咳,我做出來的都是真品,是那些古人仿造我的東西。
窗外的雨,停了。
幾縷陽光穿透雨後稀疏的雲層,淡金色的光芒,落在還掛着水珠的綠葉上,映出點點晶瑩。
風緩緩吹過,雲層消散,露出清澈而深邃的蔚藍天空,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水汽味道,清新自然,沁人心脾。
胡書、高慶林被帶回警局後,對已犯罪行供認不諱。
真正的清代中華纏枝紋薄胎玉瓶,重新出現在文物局的視野裡。
一個大型古董造假團伙,被連根拔起,涉案金額巨大,難以估量,一時間,警局、文物局,全都沸騰了。 ……
漢江省,警廳辦公室。
鍾承明身穿肩上披着一件深藍色的行政夾克,緩緩放下電話,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由衷得讚歎了一聲:“這小子,幹得漂亮!幹得真漂亮啊!”
“爸,什麼事這麼開心?”
這時。
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青年人走了進來,一米八左右,國字臉,短髮,膚色偏黃。
一聽這聲音,鍾承明剛纔的笑容頓時沉了下來。
鍾尋風,他的兒子。
鍾承明擡眼看了看鐘尋風,上下打量了一番。
鍾尋風上身是一件深藍色的棉質襯衫,衣領和袖口已經有些磨損,但卻洗得乾淨整潔,襯衫外面是一件寬大的卡其色工裝馬甲,下身是一條耐磨的牛仔褲,腳上穿着一雙深棕色的戶外靴,鞋面上還殘留了一些泥漬沒擦乾淨。
“你呀,來辦公室也不知道換一身行頭。”
鍾承明看着兒子這番模樣,嘴角一扯,到底是別人的家的孩子優秀啊!
“我就順道過來喝口水。”鍾尋風笑了笑,自己拿出杯子,把鍾承明茶壺裡的茶往自己杯子倒。
咕嚕咕嚕,倒滿了。
“順道,這次又要去哪裡?”鍾承明擡擡眼,問了一句。
“這次要去安陵,我們考古隊接到情報,疑似出現一處大型墓葬。”鍾尋風笑着說道,隨即猛灌了兩口茶。
“安陵……”
鍾承明低喃了一句,“你這一天天的,也沒見挖掘出什麼東西,像你這個年紀的有爲青年,獨自一人就能幹掉一個大型犯罪團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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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這麼厲害?”
鍾尋風隨口問了一句。
“前段時間意外撞壞國寶級文物的那個年輕人,林川同志。”鍾承明一說到林川,臉上就顯出稍許欣慰的神色。
“他撞壞那件玉瓶,不是應該賠償和服刑嘛,怎麼跟幹掉犯罪團伙扯上關係了?”鍾尋風好奇地問道。
他得知那件薄胎玉瓶被撞壞時,還挺惋惜的。
“尋風,凡事別隻看表面,事實上,林川同志撞壞了那隻玉瓶是假的,他順藤摸瓜,僅憑一己之力,就揪出了潛伏在魔都的一個大型古董造假團伙,這在整個整個刑偵探案上,都是了不得的壯舉,足以形成典型案例,成爲刑偵破案的典範。”
鍾承明由衷地誇讚。
鍾尋風皺起了眉頭,疑惑道:“他不是網文作家嘛,怎麼還會破案?”
“你可別小看網文作家。”鍾承明糾正道。
“那之前我說等我不考古了,就把我的考古經歷寫成小說,發佈到網上,你怎麼不支持?”鍾尋風反問道。
鍾承明臉色一黑:“額,我不是不支持你寫小說,我是不支持你去考古,憑你老爸的本事,你只要學得五六七成,刑警破案,就不是什麼難事!再把你的刑警經歷,寫成小說,我會不支持嗎?”
“我不跟你爭這個,考古我要做,小說我也要寫。”
鍾尋風趕忙打住這個話題,否則便是沒完沒了的轟炸。
屬實,鍾承明年輕時就是刑警中的一把好手,破案無數,屢立奇功。
這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而他呢,偏偏對考古情有獨鍾,以致於父子倆在職業人生規劃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誰都說服不了誰。
職業愛好沒有遺傳,但固執己見是一脈相承。
鍾承明似乎也接受了現在的局面,只得端起保溫杯喝口茶緩緩,然後問道:“這次去安陵,要考察多久?”
“少則三兩個月,多則一兩年。”
鍾尋風回答道。
“注意點安全。”鍾承明叮囑了一句。
鍾尋風笑了笑,擺擺手道:“放心吧,我們是專業的考古團伙,一般來說,沒有什麼危險的。”
“多注意點,總沒問題。”鍾承明囑咐道。
“好,知道了。”
鍾尋風回了一句,隨後又閒扯了幾句家常,便走出了辦公室,與他的考古隊,往安陵市進發。
沒多久。
一個身穿白襯衫的中年男子,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鍾老。”
“張彪,你來得正好。”
鍾承明看到張彪,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張彪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了鍾承明,彙報道:“鍾老,我代表安陵警局,向省廳彙報安陵市禁毒工作進展。”
“好,你說。”
“目前安陵市正在大力進行禁毒宣傳……”張彪神色肅然地彙報道。
鍾承明頻頻點頭,讚賞道:“工作做得很不錯。”
張彪立即笑道:“都是在鍾老的指導下……”
“馬屁就別拍了。”
鍾承明擺擺手,旋即問了一句,“之前佈置下去,在市裡定幾個禁毒模範點,有名單了嗎?”
張彪把資料翻到最後一頁:“這幾個就是我們評估出來的禁毒模範村。”
鍾承明點點頭:“工作進展得不錯,你們的反詐、反賭工作做得都不錯,接下來的工作中心,要加快把安陵市打造成無毒城市,成爲漢江省的綠色、安全、文明模範城市。”
“任務有點艱鉅,但……保證完成任務!”
張彪鄭重點頭。
“這項任務對任何一個城市來說,都是艱鉅的任務,但反詐這個硬骨頭,你們都打下來了,我對你們很有信心。”鍾承明笑道。
張彪眉頭一挑,乾笑了一聲:“鍾老,你是知道的,其中有個重要人物。”
“小林是你們安陵的寶啊,可得把他看好嘍。”
鍾承明再次誇了一句。
“那當然,只是他目前還在魔都,牽扯了一樁古董損毀案。”
張彪輕嘆了一聲。
鍾承明示意張彪坐下,笑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
“鍾老有何指示?”
“我剛剛得到消息,小林牽涉的那件案子,已經偵破了。”鍾承明臉上顯出盈盈的笑意,連眼角都泛起了尾紋。
“破了?”張彪一怔。
“對。”鍾老緩緩點頭。
“怎麼破的,小林同志洗脫嫌疑了吧?”張彪急忙問道。
“哈哈,小林同志自己就把案子給破了,替魔都警局揪出了一個大型的古董造假團伙,你說他洗脫嫌疑了嗎?”鍾承明緩緩說道。
嘶!
張彪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說道,“這就是小林同志的實力呀!”
鍾承明笑了笑,隨後下了指示:“小林同志去了一趟魔都,展現出驚人的鑑寶和刑偵能力,現在無論是魔都警局,還是文物局,都對小林很看重,大有讓小林同志落戶魔都的想法,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鍾老,我明白了!”
張變立即點頭。
林川同志,安陵市的人才。
可不能讓他被魔都這些單位搶走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