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
這一棟俄式建築的房間裡，那個戴棕色帽子的中年男人，擡起頭來，一雙深邃的眼睛，迸發出銳利的光芒，像是雄鷹看向獵物一樣。
那姑娘卻恍若未覺，自顧自地把帽子掛在身旁的椅背上，然後坐下，坦蕩蕩地與男子對視：“對。”
棕帽男子眉頭立即皺了起來：“你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嗎？”
“當然知道，文件上寫得很清楚。”
姑娘輕輕點頭，旋即話鋒一轉，“可是，你知道這個人對我的重要性嗎？”
“你的思想出問題了。”棕帽男子沉聲道，語氣冷了下來，彷彿室內的溫度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要低個幾攝氏度。
很顯然，棕帽男子是這個精靈似的女子的頂頭上司。
室外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緩緩落下，飄在屋頂，堆在地上。
整個世界，像是萬籟俱靜。
室內，同樣的寂靜，只能聽到兩人呼吸，以及那女子折迭信件的細微聲響。
昏黃的燈光映出那姑娘的側臉輪廓，很美。
她隨手撩了下額前垂下的金絲，露出白皙且精緻絕美的五官。
她擡起一雙褐色的眼睛，將手中摺好的信件遞了回去，語氣帶着堅決：“我的思想很端正，任何的任務目標，我都可以完成，甚至，你要我爲北熊付出生命，我也不會拒絕，但，唯獨這個人不行。”
棕帽男子沉默着，盯着她看了很久，想從她的神情中窺探內心。
然而。
她目光如炬，淺褐色的眼睛裡滿是堅決，沒有一點退怯與閃躲。
半晌後。
棕帽男子輕嘆了一口氣：“這個任務，你是最佳人選，並且，非常多的勢力對他蠢蠢欲動，已經有人開始行動了，如果他被別人得手了……”
“他不會的。”
女生打斷了棕帽男子的話。
“這不是你的信任就能決定的。”棕帽男子正色道，聲音沉了下來。
每一個事件都有變數，僅僅是信任，並不能控制變數。
而棕帽男子想要的，就是將變數把控在自己手裡。
“我不是出於對他的絕對信任，相反，是他的能力，讓我產生信任，他不會被別人拿下的。”
那女生一邊說着，一邊打開手機。
隨後，點擊了一個app，熟練的點開書架，上面顯出北熊文字：黑客王國，這個殺手太過專業，黑冰，軍火大亨等。
其中——
正在閱讀：王牌特工。
“這是他的新作？”棕帽男子定睛看了看，嘀咕着，頗有疑問，我“王牌特工，這個小說跟他本人有什麼關係嗎？”
“沒關係？”
女生淡淡道，“他那本《軍火大亨》，你看了嗎？”
“我哪像你那麼清閒，可以天天看小說，我只是全訂了，剛看了個開頭。”棕帽男子隨口回覆道。
女生聽到棕帽男子全訂了，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全訂了嗎？那我們算是書友了，不過，《軍火大亨》你可能看不懂，我建議你多看看這本《王牌特工》，對你工作有幫助的。”
棕帽男子靠在沙發扶手上，怔了一下。
好像，在這個女生面前，上司這層身份，還不如全訂書友這個身份好使呀？
那小子不就是懂點武器發明，真有那麼大的魅力嗎？
還有，我的工作，即便是政界、商界的大拿，也不一定能接觸到，他的一本小說，對我的工作能有什麼幫助？
棕帽男子以爲，這是她的放大式推薦。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對自己喜歡的人事物，總會放大他的優點，選擇性忽略他的缺點。
他面前的女生，大概就是這樣。
“話我已經說了，至於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女生說完，便站起了身，拿起椅背上的帽子，緊了緊黑色羽絨服，準備結束這一次的會面。
“等一下！”
棕帽男子叫住了她。
她再度強調道：“如果依然是這個任務，那麼，免談。”
棕帽男子正兒八經地說道：“你的意見，我會如實向上反應，至於採取什麼方式，我會通知你，希望你不要過於任性。”
“我還是那句話，任何的任務目標，我都可以完成，唯獨他，不行。”女生說完，徑直走出了房間。
嘭，門關上了。
室內只剩下棕帽男子在沉思。
那個精靈似的女生，走下這棟俄式建築，高幫黑色皮靴踩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
這裡的夜格外幽藍深邃，雪也很白。
那女生穿梭其中，很快就回到了家裡，褪下羽絨服，換上軟乎的居家棉鞋，窩在了舒適的沙發上。
家裡的燈光很明亮。
她又繼續拿出手機，捧讀起了還未讀完的《王牌特工》。
可是，她的心有了很多雜念。
尤其是棕帽男子透露的信息——很多勢力，已經對‘他’採取行動了，再加上BM網站上的千萬懸賞，她突然就不像之前那樣，能無憂無慮地看小說了。
她在沙發上雙腿交叉，坐直了身體，想了又想，心裡下了某個決定。
那個棕帽男子，竭力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閒時間，趁着夜晚，讀起了《王牌特工》。
他想着，一本小說罷了，真有她說的那麼神奇嗎？
……
另一邊。
林川以‘殺手28’的身份，與懸賞人大虎取得了聯絡。
可是，這些懸賞人，個個都是人精。
他們不會在交談過程中，給出任何關於他們的信息，大虎也不例外，整個談話下來，滴水不漏。
林川只好幹起了老本行，啓動預備方案。
——追查大虎的網絡IP。
這一次的網絡ip追查，不似之前肆無忌憚地進攻那麼簡單。
因爲，他與大虎的交談，是通過BM網站的渠道進行聯絡，也就是說，必須經過這個網站，纔可以追查大虎的網絡IP。
BM作爲一個殺手網站，背後勢力很是神秘。
林川不想無故樹敵。
所以，林川採取相對穩妥的做法。
夜幕漸深。
林川昨晚才睡了一個安穩覺，睡眠還算充足，因此這個點還精神着呢。
年輕人嘛，誰還不是個夜貓子呢？
不過吧，千萬懸賞這件事，林川倒不是特別擔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人越往上爬，所遇到的麻煩事就會越多，後續的路程，也將越艱難。
起初，林川還只是一個爲了生計而碼字的撲街寫手。
那時候，唯一的問題只有窮。
現在好了，不窮了。
可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果不其然，麻煩事鋪天蓋地地來了。
好在林川的心態極好。
他穿着‘噠噠’的棉拖，不緊不慢地走出房間，裝了杯溫白開，咕嚕咕嚕地飲了兩口。
這纔開始IP追蹤行動。
林川跨過了BM網站，追蹤起了懸賞人大虎。
這個大虎，在林川看來，很有可能只是一個代理人，他的背後，是一個大型的組織。
每一個大型的組織，都會養着一幫黑客，防範網絡侵入。
例如，摩根集團。
雖然摩根集團的黑客，在林川眼裡沒有多大的存在感，可面對未知的組織勢力，林川選擇了穩一手。
寧願多花一點時間，也不想貿然侵入，被對方發現蹤跡，打草驚蛇。
謹慎，是林川一貫的作風。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在黑客這一行，鮮少失手的關鍵。
窗外，夜幕已經低垂。
城市的霓虹燈，在北風中閃爍出迷離的光芒。
林川的眼睛，盯着電腦屏幕。
屏幕上的數據，如潮水般滾動，一行行代碼，在編好的程序內運轉。
追蹤開始！
他的手速很快，一點兒也不像是有了女朋友的該有的速度，反而像是單身數十年的鋼琴家，十指跳躍。
林川先是對與大虎的聯絡進行網絡掃描，用於捕捉大虎留下的網絡足跡。
這一步，很關鍵。
他既然避開BM網站的防火牆，也要防止BM網站、大虎這兩方的窺探。
此時的林川，像是一條無聲潛行的毒蛇，利用‘熱定位’，搜尋獵物的下落，只需要發現獵物，便能夠迅速出擊！
很可惜。
初次的網絡掃描，並沒有奏效。
林川摸了摸鼻子，嘀咕道：“現在的對手，都這麼狡詐了嗎？”
他在這次的網絡掃描中，獲得了很多信息，可很多都是混淆視聽的信息，例如，一個數據包在在多個服務器之間跳躍，其路徑複雜多變，顯然是經過精心僞裝和加密的。
可林川一追蹤下去，卻像是走迷宮一般，走着走着，就到了死衚衕，前方無路。
——這是一個假的數據包。
對手的反追蹤能力很強，林川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實際上。
林川還不知道，由於沙尼亞和林川之間的交鋒，各方勢力瘋狂加強自家的網絡安全，生怕被林川這樣的黑客高手侵入，僞造證據，然後冠自己一個盜竊之名，那就完嘍。
而大虎背後的勢力，選擇做出‘千萬懸賞，活捉林川’，在明知道林川是黑客高手的情況下，怎麼會連網絡IP防追蹤都不做呢？
真狡詐！
林川暗暗罵了一句。
隨後，他調整追蹤策略，啓用了一套高級追蹤算法，這套算法能夠穿透多層代理和VPN，能鎖定網絡數據來源，辨別出數據的真假。
只是，需要耗費一點時間。
隨着算法的運行，再輔以林川的操作，屏幕上的數據逐漸匯聚成一條清晰的路徑。
最終，IP地址指向了東南亞西北部的確的一個無線網絡。
準確的說，是緬地。
追蹤到了這一層，便戛然而止了。
很顯然，這一個IP，是專門爲發佈懸賞任務而準備的，現在，只有大虎在使用。
沒有辦法繼續追蹤下去了。
“緬地？”
林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與此同時，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緬地，這個地名，他太熟悉了。
以前的鬧得沸沸揚揚的詐騙廠區，便是駐紮在那裡。
林川不免想到，緬地的那個老街廠區，當時就是因爲自己利用輿論的力量，曝光它的惡行，才被武力剿滅。
這一次，千萬懸賞事件，與老街廠區有關嗎？
不對！
老街廠區的領頭老豹已經死了，他手下的馬仔阿米，剛當一天頭，就被抓了。
這個廠區不復存在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那就是和它背後的勢力——百盛集團有關。
“百盛集團？”
林川低聲喃喃道，手捏着下巴，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百盛集團，它與摩根集團，都是灰黑產業的龐然大物。
不過，二者不同的是——
摩根集團主要產業，在歐美地區。
而百盛集團，是名副其實的東南亞灰黑地帶的地頭蛇。
摩根集團亞太分部的能量，與它相比，要遜色很多很多。
它旗下的業務，包括明面上的娛樂旅遊、酒店商場、地產開發、黃金珠寶，同時，地下賭場、網絡博彩、電信詐騙、上癮性藥品等，都是它的經營範圍。
百盛集團的背後，還有武裝組織。
在監聽盧卡斯、餘沁的那段時間裡，林川還聽到了餘沁與百勝集團之間，想要達成軍火交易。
可惜，監聽已經被盧卡斯、餘沁發現。
林川便不知道他們後續的發展了。
嗯？
林川突然怔了一下，心裡浮現出一個很大膽的可能！
假設發佈懸賞任務的就是百盛集團，他們的目標是活抓自己，他們最看重自己的東西，無疑是軍火武器技術！
那麼！
他們想要自己發展軍火，進軍軍火行業！
要是更大膽一點的話，百盛集團未必沒有往前進一步的想法。
真刑啊！
一念至此。
林川定了定神，心道：“那更不能讓百盛集團得逞了，畢竟老街廠區曾經屢次對我出手，手段狠辣，有點肆無忌憚了！”
甚至。
林川還想像霸總那樣，眼神冷蔑，淡淡道——
百盛集團，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很可惜，林川雖是董事長，但不是霸總。
林川雙手離開鍵盤，枕在後腦勺，慵懶地癱在人體工學椅上，使得整個人處於一個舒適的狀態，陷入了思考當中。
他同時面對兩尊灰黑產業的龐然大物，摩根與百盛，壓力，是沒有多大的。
但，既然井水都犯了河水。
那就幹唄！
先幹摩根，再滅百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