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也是太累了，本來就虛實兼用，發了一枚信號彈，卻還按兵不動。馬明川又掏出懷錶，一看快好4點了，就對楚團長說道：“大哥，鬼子還是按兵不動，我們怎麼辦？”楚鎮虎想了想說道：“明龍老弟，約束你的兄弟，和熱河獨立團進入陣地。明川兄弟，鬼子的大炮射程，你應該知道，算計咱們撒麻油的大約位置，把陣地調整好……”
馬明川立正敬禮，說道：“是。”他那大塊頭，說話有力，一個是字，猶如一顆炮彈，砸在每個人的心頭。李明龍的兄弟們都爲之一振，頭一回看見正規軍官長之間，接受命令的正規勁。李明龍也爲之一動，說道：“毛耗子，帶你的兄弟，跟馬團長去，聽他們指揮。”看大夥都沒言聲，知道都不理解，就又說道：“這一轉身，你們這幾十人就成正規軍了……”叫毛耗子的也沒啥表情，默默地點齊他那四十多人，跟上馬明川向北運動。
常喜看看李明龍，欲言又止，半天說道：“大當家的，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先下來三百人，二百人先留在頂上，你沒看人家都這麼放，這叫留預備隊……”他一邊說一邊擡頭看楚鎮虎和哈日圖等人。哈日圖也笑了，說道：“李老弟，你的兄弟進步很快，這麼分兵也對。反正咱們是先把鬼子的大炮吸引到預定地點，還要儘量保存有生力量。下邊的具體情況，還要明川你倆商量……”
常喜心中有點沾沾自喜，因爲自己的小算盤沒暴露，還被誇有進步。李明龍畢竟最瞭解他的這位二當家的，不便說明，就說道：“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行再管我叫大當家的了，沒聽人家丁旅長都叫我大隊長嗎？”武快腿以下的小頭目好幾個，都學着正規軍的樣子，立正，舉手算是敬禮，口中喊是。
哈日圖有個想法，心說，如不是鬼子就要進攻，應該把李老弟這些人給改編了。楚鎮虎說道：“天就要亮了，各部按預定安排，進入陣地，不得有誤。常喜兄弟說的留二百人先在上邊，也可，就這麼定了。”
馬明川和李明龍帶人又把陣地重挖和調整，砍樹樁放在工事上，每個工事都伸出一截，以迷惑鬼子。有人說鬼子有望遠鏡，一看便知。馬明川說道：“這好辦，都把木頭外頭放火上燒一燒，黑了光機，不像大炮也似**，讓茂木看去吧！”馬明川還唑麼要修一個路邊的暗堡，待茂木過來，讓他一槍斃命。怎奈夜色太濃，工具又不好，暗堡不可能挖成，馬明川仍然惦記着。
兩部人都忙着幹活，馬明川和李明龍間或說着話，李明龍聽他兩次射殺茂木未成的經歷，感嘆之餘，後悔自己養了一窩土匪，蹉跎了歲月。自己也曾從小苦讀，他鄉求學，身懷一腔報國之志，在這倭敵入侵、烽火連天的歲月裡，男兒不浴血疆場，真是惘活歲月。
5點多鐘，鬼子進攻開始。小野呲太郎大隊殘部在前，各級炮兵在後，島夫丸大隊殘部跟隨；山岡潔聯隊和石也晃南（第25）聯隊正做準備。從五家村到唐營子再到李家店村的大道上，排滿了鬼子兵。
茂木前之築和梅井慎太郎，在衆人的簇擁下，來到李家店大門外，在凌冽的晨風中，茂木戴着白手套，雙手握着佐官刀，西望曚曨中的蒼蒼壩樑，冷笑着說道：“梅井大佐，這一次千古蒼蒼壩，一定要爲皇軍踏平地有……”這時，有偵查兵從唐營子方向打馬來到，跳下馬來說道：‘報告茂木將軍，第25聯隊岡本兄內大隊的慈中中隊，從水泉溝樑襲擊117旅，連同阪田運輸隊，到現在一無消息。’
茂木一掃剛纔志在必得的氣勢，佐官刀也拄在地上，繃起那被風㫶硬的棱角凸起的臉，思忖再三。他想，丁伯廷智計百出，韓麟符（整個117旅高層的人名已被他完全偵知）最善於運籌帷幄，是不是他們又以蒼蒼壩樑爲誘餌，使用誘敵深入之計，把盲目冒進的慈中中隊給打掉了？
想到這，他回身對梅井說道；‘慈中冒進，如此鐵血，是哪的兵？’不等梅井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熊本子弟多英雄，瞞天過海去樑東……”他看看梅井沒有作答，左手拿着佐官刀，右手拿起望遠鏡，向蒼蒼壩樑上觀瞧。他這一看，所有的長官都舉起望遠鏡，看個不停。茂木從望遠鏡中仔細地看着蒼蒼壩樑頭守軍的陣地，說道：“那是什麼的幹活？”
有的長官不說什麼，有的長官說是守軍的帽子，只有小也下三說是大炮。茂木看那僞裝得很嚴密，從樑根到壩頭至少八百米，雖然不敢說那是大炮，可也判斷不清到底是什麼。他就想，自從與清國開戰以來，西方一些國家，如奧匈帝國周邊的一些國家，對大日本頻頻說三道四，並不斷支援他們。一些軍事工業發展先進的國家，已頻頻把新式的槍炮，運抵支那，明着說是支持，實際還是賣軍火。是不是通過印度又運進來新式大炮了？
想到這，他一揮佐官刀，說道：“小野呲太郎大佐，前邊的兵力，快快地後撤。所有大炮，都開上前去，照着守軍的陣地，管他是什麼炮，搶先給我轟……”一時間，旅順重炮兵大隊隨着各炮兵中隊向前開進，各炮兵維護中隊小隊也搶在前面向前開進。本來炮兵每到一地，都得先找炮位，有了跑位，把炮支好，才能調整仰角視角和參數。等維護小隊都先跑上來，一看不用修，一個個平墊兒，皆可做炮位。
15日早晨5點，鬼子足有二十門大小炮，一起向壩頭的守軍陣地開火。鬼貝陀太郎大佐站在壩根，指着蒼蒼壩樑說道：“落差地，降低三米，蒼蒼壩頭從此不在高……”
埋伏於各戰壕的守軍，被鬼子的大炮驚呆了，馬明川心說，那是大炮嗎？比我們剛纔砍的樹樁還多。楚鎮虎一看，這不得把壩頭給轟平了？我熱河獨立團和李老弟的下去的那些人，不都得交待到裡頭？他暗暗慶幸，依仗這幾個小時沒閒着，把交通壕挖通了，他也從心底佩服陳大黑這小子，點子是多。遂果斷下令，就着天還沒完全亮，所有人都從交通壕，隱蔽撤上來。
同時又囑咐李明龍，誰不小心暴露目標，當場斬首，以儆效尤。獨立團的人行動迅速，李明龍的人就有點拖拉。最上面戰壕裡的人還沒完全撤走，鬼子的大炮就怒吼上了，一顆顆炮彈像拋上來的鐵球，上一顆下一顆左一顆右一顆，不緊也不慢的連環爆炸了。一時間，塵土飛揚，像颳起了八級沙暴。空氣中的土，一層一層往下落。正好是西風，樑下的鬼子都睜不開眼，步兵一步都前進不得。
陳大黑連滾帶爬找到楚鎮虎，說道：“楚團長，是時候了，我覺得鬼子炮轟差不多了。”楚鎮虎欣賞地看着他，說道：“好，我命令，楊明已連長帶領五名士兵，向北繞到王營溝沿，用手**，往鬼子炮羣裡扔，炸着火它們。”回身他又對陳大黑說道：“陳連長，你點子多，有道道，還得辛苦一趟。你到南嶺頭，他們要一旦炸不起火，你可見機行事。這次最主要是把大炮那裡給點着了，以解守軍無炮之困。”
陳大黑得令，帶着一字連，穿樹林鑽煙塵，到了南嶺頭。他發現從北邊扔過來的手**，炸傷了一些鬼子炮兵，地上的麻油炸不着。鬼子小隊已經注意北邊的動向了，開始向北邊偵查和警戒。陳大黑正要敲木魚，王連副說道：“我這還有一手。”說着拿出一個武快腿剛剛給他的牛毛球，說道：“試試這個，來，點火。”有人劃火柴點着香，又把香伸進牛毛球裡，點驢糞球。不一會兒，冒出煙來，說明着了。
山藥蛋接過來，用嘴上去吹了兩口，煙更大了，嗆得他直咳嗽，說一股驢屁味兒。逗得大夥直笑。他擡頭看了看遠處的鬼子炮兵，拉開架勢扔了過去。牛毛球要到地方時，變成了火球，飄飄悠悠，像狐狸精拋出的老丹。鬼子反映得也賊快，啪啪啪連着向火球開槍。火球隨着風起起伏伏，終於落到地上。
牛毛引麻油，如火上澆油，烈焰鋪地而起，前半部分火勢越着越旺，小炮都在濃煙裡。後半部分的大炮，火勢較輕，最後面的兩門加農炮附近沒火。由於炮臺是現成的，修炮臺的工具就都運走了，所以想拿鐵杴剷土滅火，已來不及。終於拿來了鐵杴，剷起的土都是火，揚起來是火，落了地還是火。鐵杴把着了，救火的鬼子，褲腿着了。迫擊炮的炮管先燒彎彎一個……
可是，最下邊的那兩門加農炮始終沒着，這可急壞了陳大黑和一字連。山藥蛋一摸腦袋，說道：“陳大哥，咱們兄弟一場，你對我不薄，我謝了。”作完揖，他又說道：‘我去了。’說完，他真像個山藥蛋，一下就滾下了樑。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懷裡抱着一團羊鬍子草。他又就地一滾，十個鬼子沒截住，從一個鬼子的襠間滾過去了。懷中的羊鬍子草，已經變成火球，引得地上的麻油騰得就着了。
陳大黑像撿了三千現大洋一樣，屁滾尿流地跑回樑頂，樂着說道：“着了，着了……”楚團長看他高興的樣子，也爲之高興，只是又是炮彈濺起的塵土，又是麻油冒起的黑煙，從壩頂往下看，什麼都看不着。他就問陳大黑道：“你着了着了，什麼着了……”他幾乎是哭着喊道：“鬼子的大炮着了，都着了……”他哭着哭着樂上了，真是樂哭了，又哭樂了。
這時，又有幾個一字連士兵，連爬帶跑回來了，一起大哭道：“陳連長，山藥蛋也着了，山藥蛋也着了……”
再說昨天（14日）晚上，旅部帶領主力沿赤圍大道往下撤，留235團斷後。林團長帶領團部走在中間，留12營收尾。12營沒走多遠，就和南邊穿插過來的鬼子打起來了。天雖然黑的伸手不見五指，12營營長王昆第第一個判斷出是鬼子，官兵唰的一下都臥倒在樹林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