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龍聽到常喜說的都是糙話和匪話，臉一直熱到脖子根，對常喜說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虧你還是個男人，白跟我帶了這些年兄弟，鬼子當前，火燎眉毛，你還爭誰說了算？”常二爺一聽他生氣了，趕緊改口說道：“我剛說的話就算放屁了，諸位長官別見笑，我常喜是個粗人，切莫見怪。大當家的，我回一趟南樑村……”說完，也不等他搭話，飛身上馬，打***南而去。
李明龍對着他的背影說道：“土匪嘛，渾身都是匪氣，請列位莫見笑。”楚鎮虎說道：“不知道爭山頭還叫土匪嗎？”別人都附和道，土匪就得有土匪的樣……楚鎮虎又說道：“我先說說，不妥的地方，咱們再糾正……”大夥都催他快說，他就鎮定地說道：“咱們這些人呀，真是爲了打鬼子，胡湊乎到一塊了。”陳大黑嘿嘿笑着說道：“還都沒離了土匪……”大夥又都在訕訕而笑。
楚鎮虎接着說道：“馬營副一心要殺茂木，陳連長要炸炮車，李老弟要阻擊鬼子，我們各部都有自己的任務。但我們不能各忙各的，那樣不但阻不住鬼子，還會被鬼子追殺掉……”大夥都很贊同。他接着說道：“我們要讓自己的任務，和丁旅長留下的我們大夥共同的任務放在一塊考慮。讓我們的行動即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也幹完了大夥的任務……”
“現在鬼子也暫時歇了，我們先放下所有的打算，完成三件事，一熱河獨立團對接管的工事抓緊修理加固，二李老弟的兄弟，都悄悄地下去打掃鬼子的槍支和彈藥，三是一字連的弟兄也下去，得給咱們的人掌眼，別是鬼子以歇息爲誘餌，算計咱們……”他又囑咐陳大黑，說道：“兄弟，說什麼咱們也是東北軍，下去打掃鬼子的東西，可別和他們打起來，驚動了鬼子，我們的槍彈就沒處補給去了……”
馬明川帶人去修工事，李明龍帶人下去摘鬼子的槍彈，陳大黑帶領手下，摸到半樑，一邊偵查鬼子的動靜，一邊保護李明龍的人。楚鎮虎站在蒼蒼壩道口，東望鬼子陣地，依然有明滅的煙火，他猜想着，希望在鬼子有動靜之前，所有能被打掃的槍彈，都會被弄上來。正在他往好處想的時候，西下蒼蒼壩樑的隊伍那邊，突然響起了槍聲。
楚鎮虎只好派哈日圖帶領一個排的弟兄，沿大道跑步向西去參戰。原來鬼子是在道南的樹林裡，斷後的235團的12營都伏在路邊，與鬼子對射，互相各有損傷。12營營長王昆第擺手讓哈日圖他們回來了。哈日圖正和楚鎮虎說這事，南邊的樹林裡跑來好些人，其中爲首的常喜，笑着對楚鎮虎說道：“長官，我家老太爺說剛看到一隊穿黃衣裳的鬼子兵，往那邊去了……同時老太爺說，要炸鬼子的大炮，他有法。”
楚鎮虎聽他說，毛塞頓開，原來鬼子是從水泉樑抄樹林間的小道殺過去的。好，那我就只有斷你的後路了，說道：“哈政委，你還得辛苦一趟……”他又回身看着常喜，想起剛纔他說過的話，就說道：“不急，你們大當家的也快上來了……”常喜聽他說，一笑說道：“楚團長，你別見怪，我不是不和你說，這事涉及人家的秘密，我都不敢多問。”
楚鎮虎鎮定地一笑，說道：“常老弟，我老楚是什麼人，你現在不知道，以後你一定會知道。”常喜問道：“馬四虎子蹬金生泰，您知道不？”楚鎮虎說道：“怎麼不知道？糊點白麪上城牆的就是我，一槍我就打斷了他們二當家的大腿。從此，馬四虎子再不往西來了。唉，好漢不提當年勇了。怎麼，你也知道這事？”
常喜說道：“不光知道，還得謝謝你。你那一槍，讓馬四虎子傷了元氣，從此我們纔在陰山狐狸窪站穩腳跟……”說着，他單腿跪地，雙手作揖，拜了三拜。
楚鎮虎趕緊上前伸手把他拽起，說道：“兄弟，施此大禮，使不得。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了。快起來。”他向南瞅了瞅，哈日圖他們帶領一連人已隱在夜色中的樹林裡了，就對常喜說道：“好兄弟，現在打鬼子是第一，你帶幾個人也過去。哈日圖他們地形不熟，你看到鬼子，且麼老遠就開槍，鬼子的槍法準，咱們還是用大刀吧。”常喜說道：“不就是別讓咱們的人吃虧，還得把小鬼子的槍彈搶回來嗎？”他說完向武快腿努努嘴，一揮胳膊，帶上幾個弟兄，穿林破夜而去。
他們走沒多時，李明龍的人就三三兩兩往回來，有背幾條槍的，有用鬼子的衣服兜着子彈的，有的放下東西又去了。這時，樑東邊響起了槍聲，楚鎮虎心下一緊，忙問道：“是鬼子打槍嗎？李明龍哪裡去了？”土匪們沒人回答，都各忙各的。還是他的通訊兵跑過去一個人，去看去了。不一會兒，回來報告說，鬼子在打冷槍，李明龍馬上就會回來，一字連一半人也在解鬼子的槍彈，其他人仍在監視，沒有和鬼子接火。
有的土匪來回去了三趟了，還要去。有的抱着鬼子的好幾件上衣，就是不放下。李明龍也回來了，拿着三把佐官刀，好幾把****，他伸手遞給楚鎮虎一把刀，雖是夜色中，也看出他有點興奮。楚鎮虎就把南面發現鬼子，已派了人過去，截斷鬼子後路向他說了。李明龍正自高興，南面有人回來，說常二爺中了鬼子的槍，已經不行了。武快腿一聽，好像在哭，說道：“二當家的，你可不能走啊，你的老婆黑丫還在等你……”擡腿就要去看。
他走了兩步，又返回來，把李明龍叫到一邊，說了半天話，李明龍一聽，笑道：“這個老爺子，還留一手……好了，你快去瞅瞅二當家的吧……”他剛說完，又有人從南邊回來，分開樹枝都來到大道上。原來是常喜被擡回來了，是肚子中了一槍。大夥走上前來，都擔心地看他的傷勢。他捂着肚子站了起來，說沒事沒事。衆人一看肚子左下方前後都洇了一片血色，衛生員上前包紮。李明龍吩咐一個心腹小夥子巴扎，叫他騎一匹快馬，常喜也騎上自己的馬，兩人打馬走小路奔羅圈背溝，奔野窩鋪去了。又囑咐巴扎一定把二當家的送到，交給盧半仙。
李明龍看着常喜二人消失在羅圈背東樑（蒼蒼壩）的樹林裡，回身對武快腿說道：“家父怎麼說？那你細講講。”武快腿也就不背衆人，說道：“老員外說，頭些年，白三閻王和馬四虎子鬧蒼蒼壩的時候，有一個高人看李家店、唐營子、水泉溝和南樑村等地的人們，每天都很害怕，就給他出了一招。土匪真要不讓個，讓他想法把土匪騙到一個地方，那裡先灑一地麻油。事先再準備幾個牛毛球，球身上紮上眼，中心裹一個乾的驢糞球……”李明龍一聽，回身對楚鎮虎說道：“楚團長，這個方法，我看可行。”
楚鎮虎說道：“可以一試。這樣吧，陳連長，馬團副，你們都過來，咱們商量一下。馬團副你不是要殺茂木嗎，陳連長你不是要炸他們的炮車嗎？我看只要炸了鬼子的炮車，就解決了117旅的後顧之憂，殺茂木也就多了一層把握。現在，由陳連長說說，也得計劃計劃，有道道纔好按着道道去幹……”
陳大黑聽他說完，左手摘下帽子，右手伸出兩個手指，手指並在一起，敲自己的光頭。又把自己的光頭當木魚了，只兩下，有了。他擡頭看看李明龍和馬明川，見沒人發言，就說道：“那我說說，咱們把半樑以上大道給他截幾段，估摸鬼子炮車最容易集中的地方，遍撒麻油……這是我自己的想法，看看哪位長官認爲不行，咱再商量。”
李明龍沒說話，他有點擔心，南樑村的莊園，鬼子從那過了。武快腿一看他的眼神，帶上二十人，就增員哈日圖去了。馬明川說道：“陳連長真有點子，是我的老師呀，攀大了攀大了。我看呀，鬼子再進攻，還得炮轟半樑朝上的陣地，那他們的大炮就得還停在，半樑以下五十丈到一百丈大約位置。所以撒麻油就得撒到那一帶……”
陳大黑又說道：“這撒油還是問題，樑根那裡肯定有鬼子，怎麼撒？”楚鎮虎說道：“既然地方確定，怎樣斷道，怎樣去撒，明龍老弟，你說說吧。”他說完，用電話聯繫丁旅長，把想法彙報了一下。丁旅長已經到了小喀喇村，他首先表揚了他們打主動戰，截斷襲擊的鬼子的後路，呼應主力，打法成熟。他又代爲聯繫了白吉小隊，命令他們即刻向唐營子和李家店村，路邊的鬼子營地開槍襲擊，虛張聲勢，策應壩上的軍事行動。
很快，澇泡子一帶就響起了槍聲，馬明川一看懷錶，已是15日凌晨2點多，夜色黑如墨，按着商定，陳大黑帶着一字連摸索下到壩根，李明龍帶着50人去撒麻油。一字連還沒到壩根，很遠就被鬼子發現了，子彈拖着火線，有規律的滑過來。李明龍一邊命令快點撒油，一邊端量形勢。他想，如不是東邊槍聲響得緊，鬼子早衝上來了，心裡感激旅部總體運籌的好；看到一字連在那與鬼子周旋，也佩服陳連長把握得當，經驗百出。
大約3點多，陳大黑看到李明龍他們撒油撒到半樑以上了，就撤回了樑上。按着李奎元員外的意思，那麻油必須是用他的牛毛球，扔過去點着。李明龍一直就很欣賞手**這個玩意，他提出不用他爹的牛毛球，怕扔到地方點不着麻油。後來王參謀長提出試一試，就在遠處灑了一片麻油，扔了一顆**，果然給炸着了。
這顆**一響，大道南邊被哈日圖帶人截斷的鬼子運輸隊阪田隊長一怔，說道：“那邊有支那的手**在爆炸，什麼的幹活？”他這一愣神，被一連長林如遠一槍斃命。阪田一嗚呼，剩下的鬼子急於救助阪田，暴露了目標，被守軍亂槍都打死了。鬼子阪田運輸隊遺留下的槍彈，哪都是。慈中中隊在失去後勤供應的情況下，漸被235團12營打殘。
估計鬼子得天亮行動，楚鎮虎派人到南邊幫助哈日圖往回運槍彈。連剛纔打掃戰場的槍彈，帶它們運回的槍彈，把七百土匪裝備一新。這時，白吉小隊那邊槍聲停了，李家店村的鬼子卻打出一顆紅色信號彈，看來又要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