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2月28日晚,正躊躇滿志召開作戰會議的日軍第六師團之36旅團34聯隊長,稻田召四大佐,被從蒙古包門口飛進來的一個東西嚇了一跳。幾乎是同時,那個東西發生了巨大的爆炸聲,稻田召四隨着那聲有別於日本**的震響,悠地一下飄出了蒙古包外去了……
隨後在蒙古包上和蒙古包周圍各處乒乒乓乓地爆炸聲,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他的一句命令,躲過一劫的白機上機中佐哪去了,他也不感興趣了。
蒙古草地上的風,是如此地猛硬,像從西北遙遠地方抽過來的線,自己就像飄在這些線之間的紙鳶,沉沉浮浮,飄飄忽忽,倒也悠閒自在。
他在高處往下看了看,支那夜襲隊剛纔扔完第一撥手**,看來是意猶未盡,又遠遠地站在黑暗中,扔了第二撥。他像在看着一個不關自己痛癢的電影,心想支那人的國力不怎麼樣,這手**倒是還很厲害,怎它一顆也炸的火光沖天。看來第6師團真正遇上勁旅了……
他從高處馭着早春的寒風,悠悠忽忽地向下看着。第34聯隊的巡邏隊不可謂不多,配備的武器也是各聯隊中最好的,主要是士兵水平和素質也高,儘管這樣誰知這般支那人他們太出其不意了,誰讓你們搞奇襲呀,你們應該等到天明以後,挖好工事,等着皇軍去進攻,或者你們來進攻皇軍,但要在白天,而不應在這黑燈瞎火的夜裡……
總之打夜襲牌是你們的錯,皇軍最不善夜戰你們怎麼知道?
巡邏隊儘管打着手電,牽着軍犬,可這個地方風太大,蒿草叢深,狼狗的耳朵有點失靈,呼呼的風中,尤其夜襲隊又是從東邊來的,哪裡會聽得見呢?小本巡邏隊和羅村巡邏隊都被突然的偷襲嚇得趴在草叢裡,半天沒反應過來,後來就只是朝東邊放冷槍,給自己壯膽而已。
帝國的軍人是經過嚴格的訓練的,從科目到操典等等,無論長官還是下等兵,已制定成嚴格的程序。可是科目中就是沒有遇到夜襲怎麼對付,這是皇軍的一項失敗和教訓。
當川原上熊少佐找到彈坑中的白井上機中佐時,稻田召四心想,白井君,你可要挺住,不然咱34聯隊可就慘了……
他無關緊要地看着不斷有士兵衝進黑暗裡,去追擊支那夜襲隊……這些大和民族的勇士,有去無回呵!每一名士兵他都能叫上來名字,他們都是呱呱叫的棒小夥,從熊本縣入伍時,是自己親自從徵兵部領走的。摸爬滾打下訓練一年多,哪一個不是各科目都過得去的好手,哪一個不是佔領支那的佼佼者……
只是從打佔領了朝鮮以後,自己把這些孩子帶壞了,自己的所作所爲與當初徵兵部的宣傳大相徑庭。孩子們本來都是好孩子,誰在家沒有父母爹孃和兄弟姐妹呀,朝鮮人、支那人不都是人嘛?
支那有句古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套用這句話我日本皇軍在戰火中,也是身不由己呀!爲了對作戰有利,只能告訴他們支那人和朝鮮人都是劣等民族,告訴他們帝國的聖戰就是來幫助這些民族來了……誰知這些孩子禍害起女人來簡直不用教呀……
當川原上熊在那揮着戰刀狂舞時,他說:“川原君,還耍個什麼勁兒,還不自裁?”
川原上熊聽他說完,就像一個他手裡的木偶一樣,掉轉刀尖就插進了自己的腹中。
不斷被炸上天的彈片,嗖嗖飛過,但對於他倆來說,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直到轟炸支那夜襲隊的大炮都不響了,營盤都平靜下來,聯隊剩下的官兵都依次去那一排屍體前哀悼。這時天上下起雪來,是天照同悲呀,他倆已管不了那麼多,不關痛癢地踩着風就去了白音敖包。
到了33聯隊大島樹雄的帳篷前,看到大島樹雄和英田小助正在那喝着清酒,還一邊討論着戰事。要在之前,這樣的情景,他倆會饞的不行,一個是飲一杯清酒總會把自己帶回熊本,總會讓人想起富士山,再一個是談論點戰事和皇軍進攻的腳步,方顯出帝國軍人的本色……
可此時,清酒有什麼用,戰事又有什麼用?連自己都成了爲天皇效忠的冤魂。他倆站在大島樹雄的窗前,看着大島樹雄躊躇滿志地在那和下屬英田小助淺飲慢酌,只好借風的姿勢敲敲窗,告訴他倆,戰爭是害人的,此時如果支那人往你們的帳篷扔一顆手**,你們也會頃刻間就想明白了,就放下一切了……
川原上熊此時變得很有情緒,因爲眼前的場景,對於大島樹雄和英田小助來說不正可以用風花雪月青酒來形容嗎?這讓他怎不想起未婚妻芳子,曾經手牽手爬過富士山,也感受過風花雪月的美好。美麗可人的芳子,像一朵櫻花,撲進自己的懷裡。人生的風花雪月,是美好的。當初聽信徵兵部的宣傳,相信什麼建功立業……
芳子也期待着自己從支那回來是衣錦還鄉……
現在我如何把夢託給她?芳子如果知道此時的我,她會去跳菊花溪……想到這,川原上熊憤憤不平的牽着一股風跳起了旋風舞。稻田召四看着川原上熊在那捲着雪花舞蹈,卻只在大島樹雄的窗前溜達,變成冤魂就應該什麼都放下,不放下又有什麼用?自己何嘗沒有悽婉的愛情,小島櫻子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情人,她的美麗,菊花溪可以爲證。如果按徵兵部說的,自己幾年後帶着軍功回去娶了小島櫻子……
這時川原上熊舞夠了,悠過來對他說道:“大佐,你聽英田君還是滿夠意思的呵,他再怎麼奉承大島這個老狐狸,始終沒說你一句壞話,難得呀!”
稻田召四說道:“我們共祝英田君好運吧!我和英田君同是川連町的家,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他比我小,上學比我晚一屆。在帝國等級森嚴的皇軍中,它不像有些人嫉妒和恨雙重身份,總把我當老鄉和好友。現在知道我沒了,也不說我壞話以達到恭維上司的目的,好人呵!這樣的人不多了……”
他倆又飄飄悠悠來到林東,剛好高田美明將軍也坐在窗前獨自飲着清酒。稻田召四對川原上熊說道:“老傢伙是爲你我的離世而夜不能寐呀!喝那清酒只會增加思鄉的情緒,而絲毫解決不了現實……支那人要羣起而抗日,尤其熱北來的這支抗日軍隊,夠你高田將軍玩得……”
川原上熊趕緊給他糾正:“大佐,他是在爲你的不幸而睡不着,我川原官小人微,他不會想到我的……”
稻田召四說道:“你我都這樣了,別讓這大漠的風把咱倆吹散了,還講什麼官職大小。咱倆也喝他點清酒把,藉着酒勁兒,好回熊本……”
正看着雪景喝着清酒的高田美明不明白了,心說剛倒上的酒,沒記得喝,怎麼就沒了?不喝了,他隨手斟了一杯酒,端起來倒到了桌前的地上……說道:“祭奠一下爲帝國玉碎的將士……”
稻田召四和川原上熊結伴又飄到了通遼司令部。岡村寧次剛剛發了一通火,正鑽進被窩入睡,被窩裡還有一個日本女人。
稻田召四和川原上熊對他說:“都是你們這些戰爭狂人非要發動這場戰爭,這得送了大和民族多少好男兒的命呀!看看我倆把,這也是見我倆最後一面了……”
岡村寧次忽然醒了,方覺是一夢。想來氣往上涌,罵道:“小小聯隊長就敢與我說道這種話,看皇軍征服了滿蒙,再征服支那。
你們再怎麼說……”雖然他覺得自己理由充分,可還是覺得身後發毛,站起身要去拿自己的洋刀。這時看到門口的哨兵,都筆挺地在那站着,心裡稍微平靜了點,自己勸着自己,不過是一夢。忽然有個哨兵,變色而哭,聲稱要回川蓮町……
晚上睡覺,半宿都在做這一個夢,稻田召四他倆向他喊冤,索要自打日俄戰爭以來,所有犧牲的戰士性命。聲稱要集合所有冤魂,把司令部端了……
他倆藉着海風和日本船,回到了熊本,向各自的家人託夢,告訴他們,自己回來了……
他倆還有事,要到東京去向天皇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