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已判斷出大道上的守軍都隱蔽在土坎和樹空,就停止向前進攻,也伏在樹下,不惜子彈,向這邊射擊。王昆弟營長一看被鬼子壓住,此時雙方都不能使**和手**,因爲樹太密,被彈回來就會炸着自己。這時忽聽到南樑村方向也響起槍聲,王昆弟營長想,233團已隨主力撤走,難道又有不願撤走的部隊?是他們在截斷這股鬼子的後路了?他又想到留在哈拉山的陳營長和韋營長,這是抗日的火種啊。
慈中少佐靠槍強彈猛把守軍壓住,忽聽到後面槍聲又響起來,他暗忖自己闖的這條路上應該沒人走,怎麼又響起了槍聲?他正遲疑間,王昆弟營長的一連的一個老兵王純澤腦瓜飛轉,他們連在東邊,樹比較稀。他掏出一枚鬼子的**,撞了一下彈簧貼着地皮順樹空扔了過去,**轟的一聲爆炸了。這一下提醒了其他眼神好的老兵,不論是**或手**,都順樹空一扔,就到了鬼子陣地。轟轟得爆炸了,炸的樹直搖,像平地颳起的一陣旋風。
大道從道口直下到此,拐了一個彎,又向西折下去。王營長一看鬼子被手**和**的爆炸暫時壓住,帶領全營偷偷下撤五丈,又埋伏於大道兩邊的土坎樹空之間。慈中少佐待爆炸完全結束,大略檢點士兵,受傷炸死者無數,回身東看,沉沉夜色中,那邊槍聲也是不斷,想阪田少佐應付不了多時。再向前看,憑風聲,知道守軍已經趁爆炸間隙脫離此地。他命令幾挺機槍對着樹空狂掃一陣,確切再無守軍,便驅動士兵向前,鑽出樹林,向西追趕。
王營長着士兵剛隱蔽下,一看鬼子還真他媽窮追不捨,心中仇恨又加幾層,提醒官兵,放鬼子近前聽統一號令。他也佩服鬼子的決死意志和鐵血情懷,真是不成功寧可死。慈中少佐出了樹林,就地臥倒,手下官兵各找有利地形隱蔽。士兵們不用長官命令,就側頭向西尋找守軍目標。半天沒有守軍的動靜,慈中和手下官兵一看,守軍怎麼跑得如此之快,遂起身擡腿就追。這時,12營長槍短槍齊鳴,打的鬼子不斷倒地。
韓麟符告別了李明龍,深爲他的大義果敢而折服,想起當年的那個小同鄉,小同學,如今的山大王,竟也參加了抗日,是抗日深入民心?是自己和學兵團的弟兄等人的努力,感天動地?剛纔丁旅長並不相信李明龍,還是自己建議他,把蒼蒼壩交給李明龍,主力就此跳出外線,尋找有利地形,打其一支……
可是這一次,丁旅長是勉強採納了自己的建議。事情的變化,往往也並不出人意料。丁旅長撕了賈從良的電報,賈從良就走了。時間不是太長,他又回來後,不知同他說了什麼,從那以後,丁旅長對賈從良態度就好轉了。相反,對自己的建議和提醒,不是很贊成了。李科長也發現了這一點,提出把賈從良處決,事情突然,不等決定,旅部就撤出了王營子,開到蒼蒼壩樑上了。
韓麟符打馬向壩下馳去,後面緊緊跟着幾個副官和參謀,衆人跑下那一段拐彎後的下坡路,到了蒼蒼壩樑根。此時,天色還很黑,他回頭東望,斷後的235團還沒有撤下來,但明顯感到風聲緊於槍聲,槍聲緊跟着風聲。從北面羅圈背溝流出的羅圈背河水,惶惶地流過河口。河邊只有一條小船,看樣子剛纔大部隊幾乎都是蹚水過去的,河西岸的地很溼。
他的馬從一塊冰坎一下就竄進水裡,其他馬也通通下水,衆人在馬上緊緊抓住鞍橋,雙腳擡起,以免弄溼褲子和鞋。好馬憑藉力,幾下就躥到對岸。有一個副官,騎的是一匹繳獲來得東洋馬,那馬個高體壯、膘滿毛光,他上岸的姿勢,如離弦之箭。縱是過的大江大河多了,衆人也對幾匹坐騎過河的勁力吃驚不小。韓處長跳下馬,一來讓馬歇歇,二來站在河邊,任涼風吹散頭上的霧霾。
他使勁地想,如果丁旅長只把旅部和部分直屬隊撤到小喀喇,其他主力安排在這南邊的新地村和北邊的羅圈背溝,再出一支奇兵到唐營子……想到這,不禁又想到蒼蒼壩和正在上面佈防的李明龍,還有熱河獨立團及一字連等部,都是鐵血抗日之輩。畢竟想李明龍要多一些,他會不會反水?如果反水,就毀了其他配合的部隊了。熱河獨立團和白吉小隊,是黨的隊伍,剛組建不久,真要毀了,就是自己對不起黨了。他不敢往下想了……張副官催他趕路。他又飛身上馬,這時聽到於壩頭交接完任務的235團,前衛營已經下來,腳步聲如風傳來。
慈中中隊在樹林裡就被12營的老兵,幾顆手**和**炸傷炸死好幾十,衝出樹林又被接連打倒。12營這一開火,慈中和手下才看清,近在咫尺,不願打得這麼準。不待慈中和其他長官命令,都刷得臥倒下去,瞄準向對方還擊。此時攻守雙方都在大路兩側,鬼子不但要向下攻擊12營,還要向樑上防備壩頭方向,這也就分了心。這時,從樹林裡又出來幾個鬼子,瘸得瘸得都帶傷,見慈中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說道:‘報告慈中少佐,阪田運輸隊完蛋了……’
慈中擡手就給其中一個鬼子兩個耳光,罵道:“本田少尉,一個運輸隊都沒了?你們地,死啦死啦地有……”本田捂着腿上流血的傷口,哭訴:“哈伊,慈中少佐,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不足惜……”他說不下去了,只有嗚咽。原來在慈中的一個小隊裡,還有他的準妹夫津陸,是個小隊長。本田知道妹妹櫻子有多愛津陸,他擔心津陸一旦玉碎了,櫻子也活不成了。她盼着津陸早點回到九州團聚。
慈中能那麼心慈嗎?他怕對面的守軍聽見,也怕津陸聽見,就手一揮,說道:“支那就在下面,言撤者,殺。”口氣之強硬,不容權宜。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守軍的前排士兵,一擡手就丟過來幾枚手**,這麼近距離的爆炸,誰都不敢動。王營長心中很想表揚幾個投彈的士兵,但來不及,就用手一拉附近的人,別人又拉遠處的人,人傳人,悄悄的往下撤。
待手**的煙塵和彈片散了一點,慈中和所有的手下,都發現守軍又撤走了。慈中心中怒火漸起,他不住地罵道:“巴嘎,八嘎呀路……”他這一罵,官兵都憤然站起,這時,離羅圈背河還有五十米,夜色雖濃,也能看到黑黑的河水。突然,成排的子彈射過來,前面的小隊猝不及防,紛紛中彈倒地。
慈中暗暗佩服守軍對開槍時間的把握,早開槍半分鐘,帝國勇士會來得及臥倒一半,晚開槍這半分鐘,一個半小隊的勇士沒命了。12營這一個排槍打得,穩準狠,給剛站起的鬼子一個迎頭痛擊。可他們這一打,也把自己暴露無遺,判斷對方位置是看槍口噴出的火舌。慈中調整兵力布在大道兩邊,以樹、土坎和守軍的遺體爲掩體,向下瞰射。
王營長和劉營副都叫苦不迭,此時背河而戰,無險可守。鬼子集中了四挺歪把子機槍,以守軍遺體作掩護,壓住陣角瞰射,瓢潑似的子彈飛過來。打得守軍無處躲無處藏,只得扎進水裡。慈中剩下的一個多小隊,火力照樣壓過12營,密集的子彈打在水面上,激起片片水花。12營所剩官兵沒過去河的,都把身體縮進河裡躲避子彈。
韓處長在衆參謀和副官的簇擁下,打馬離開羅圈背河西岸。從那裡到小喀喇村還有5裡,都是緩坡,系蒼蒼壩樑餘脈,習慣稱小壩子。他們馳下小壩子,向117旅臨時司令部趕去。
235團14營和13營隨團部到了小喀喇村,林青山命令仇文元團副帶領14營再返回小壩子一帶。由於12營一直沒上來,蒼蒼壩根槍聲又緊,13營周孝營長也帶7連緊隨14營馳回小壩子。他們兩部循着槍聲趕到羅圈背溝口和羅圈背河附近,看到12營正被鬼子押制在河邊呢,情況萬分危急。14營向道南鑽進樹林,向河邊和壩根一帶射擊,引得鬼子向他們還擊,互相都有死傷,12營的壓力稍減。
周孝帶領7連和隨行衛兵順勢翻上大道北的土樑根,不待命令,都以墳丘爲掩體,用步槍射擊。鬼子立刻用歪把子機槍還擊,這又分擔了一些鬼子的火力。大道兩邊的火力一起與鬼子對射,14營這邊雖然人多,可火力明顯不是鬼子的對手。周孝帶領的所部7連,每人一個墳丘,幾乎是與鬼子對射。鬼子頻頻倒地,7連人人扒着一個墳丘,右打左射,左打右射,而鬼子的子彈都鑽進了墳裡。
先是慈中貿然突進,不找到守軍不罷休。接着是12營兩次利用夜色和手**的優勢作掩護,打的慈中人員銳減。繼而是隨着地勢的前移,情況陡變,慈中終於利用優勢火力,打的12營沒有還手之力,並被趕下水。待13營7連這些兵力誤撞入墳地,情況又扳回來。不知都是哪朝哪代的墳塋,也不知是哪村哪家的墓冢,沒準是一塊風水寶地,不然怎麼墳挨墳墳擠墳墳壓墳。
就是這些墳頭可管了大用,成了絕好的掩體,可以左右躲閃。後來倖存下來的7連的士兵,回憶那次慘烈的戰鬥,打的下壩的鬼子無處躲藏,如斷線的珍珠,不斷落入河裡,而他們射過來的子彈,都被墳擋住,細想如有鬼助。
14營7連長張發才,擡手一槍,正中暴露的慈中左肩部。此時他纔有悔意,隨之而來的是懼意叢生。他不得不帶領所剩幾個鬼子撤進樹林,來自河對岸的槍彈變成恐懼,襲上心頭。一個加強中隊的兵力,都伏在大道兩旁,血液匯流成河,流進嘩嘩的河水中。周孝帶領7連過去,把他們全部消滅,又打掃了他們的槍支和彈藥。
王昆弟營長和朱方良營副,趕緊召集部下,向仇文元團副所在的路邊靠攏,檢點人數,計損去三分之一還多,向壩下撤時的二百人,還剩一百三十人不到。這還依仗本部相救及時……有的士兵在水裡被憋得上不了岸……
多名營長手抓在一起,同仇敵愾,無聲勝有聲。它們東望蒼蒼壩樑,血染的蒼蒼壩,在微明的晨曦中靜謐,在靜謐中等待。壩頭方向隨着炮聲漸稀,冒起了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