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得很快。
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煙霧繚繞，男人漫不經心地抽着煙，一點也不急，比耐心，他有的是。
最後，還是江聿琛率先開了口。
他輸了。
“怎麼樣？”
聲音很淡，彷彿沒有情緒。
嘴角的煙拿開，男人佯裝不解：“什麼怎麼樣？你問我怎麼樣？”
電話那端，江聿琛也點了根菸，抽了口，才吐出一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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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誰？”
“……”
察覺到江聿琛隱忍的情緒，男人低笑，再開口，嗓音一點也沒有白日裡訓練時的冷漠，而是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打趣：“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是男是女？”
“呵。”江聿琛直接冷笑。
半晌。
“江蔓清。”三個字從他喉骨深處溢出。
“江蔓清是誰？”
“賀、川！”
男人拖長了音調，瞭然又不解：“哦……她啊？想起來了，不過，她和你什麼關係？”
額角跳了跳，江聿琛終是沒忍住，咬牙切齒：“賀川，有意思？”
“怎麼沒有？”
第一次，江聿琛說不出話。
賀川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笑完了，他又抽了口煙，之後才慢悠悠開口評價：“還算不錯，堅持下來了，有韌性，不必擔心。”
江聿琛沒有作聲。
這次，輪到賀川奇怪了。
“爲什麼寧願欠我一個人情，也要我來當這個教官？”目光幽幽看向遠方，他似在笑，“在我手下操練太苦，多少人抱怨過你忘了？”
爲什麼？
江聿琛當然清楚。
“她需要。”望着電腦屏幕上她當年的照片，他沒什麼表情，但思緒已然飄了很遠，有些藏在心底的話也就這麼說了出來，“她比任何人都好，她不會抱怨，只會越來越好，她需要時間緩衝，也需要這次改變。”
煙燃了半截，賀川低頭睨了眼。
“江聿琛。”
“嗯。”
“別他媽在我面前秀恩愛。”
江聿琛眼眸微動。
忽的，他笑，難得的又壞又痞：“這不算秀恩愛，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見見什麼叫真正秀恩愛。”
“呵。”賀川冷笑，舌尖抵了抵後槽牙，他回擊，“既然找了我，就不必擔心，雖然我不會照顧她，但……其他人還是挺照顧你老婆的，人緣不錯。除了……”
淡淡的一句，立刻讓江聿琛眯了眯眼，正要問什麼事，助理的電話在這時打來。
“掛了。”不客氣地扔下這句，他直接掐斷和賀川的通話，接通了助理的，“查到了？”
“江導，章 思涵的背景資料已經發你郵箱了。”頓了頓，電話那端的助理一臉古怪，“江導……”
“說。”
“章 思涵……你真的沒有印象了嗎？”
江聿琛懶得理：“重點。”
助理：“……”
無語地清了清喉嚨，助理一板一眼告知：“她曾經在一個採訪節目中對您表白，後來那段被剪掉沒有播，之後有兩次她和你‘偶遇’，更是大膽表白過，其中一次還被狗仔偷拍到，當時上了微博熱搜，不少人還覺得……你們挺配的。啊……你們還有CP粉的。”
江聿琛眯起了眼：“再說一遍？”
助理：“……”
背後一涼，助理哪裡還敢再說。
“江小……不是，網上江太太現在這情況，需不需要讓公關部門做點什麼？”他立刻換了話題。
江聿琛的視線仍落在電腦屏幕上。
他沒有出聲。
助理疑惑：“江導？”
半晌。
“不用。”江聿琛淡漠拒絕。
助理啊了聲，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不用？”
“嗯。”
助理無語。
所以他放假期間因爲一個電話就要放下女朋友不陪，查那麼多資料是爲了什麼？
他的老闆……又在想什麼？
這麼好在太太面前刷存在感的機會居然放棄不要？
助理很不解。
他想說什麼，偏偏那邊結束了通話。
助理：“……”
江聿琛掛了電話。
沒有立刻打開助理髮來的資料，他反而登陸了微博。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一個新熱搜。
……
海城。
江蔓清有了決定，但還是打算和楊蘭通個電話和她商量一下，聽聽她的意見。
打開通話記錄，正要打過去。
不想……
手機“嗡”的一聲振動，一個猝不及防的手滑，手機差點從掌心掉落在地！
屏幕上，赫然閃爍着三個字——
江聿琛。
呼吸倏地一滯，江蔓清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蔓清姐你怎麼啦？”小張正好從浴室出來，看到她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急忙跑了過來，“蔓清姐？”
江蔓清猛地回神。
睫毛撲閃了好幾下，她下意識攥緊了手機，又遮住了屏幕，這才搖頭：“沒事……”
恰巧這時小張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蔓清姐，我男朋友，嘿嘿，我出去接一下，很快回來噠。”甜蜜笑容自臉上漾開，抓過椅子上的羽絨服穿上，小張開心地跑了出去。
沒幾秒，房間裡就只剩下了江蔓清一人。
手機還在掌心振動，連帶着她的心跟着一起肆無忌憚地跳動着，且越來越看。
攤手，她低頭。
他的名字……
心臟像是要蹦出來似的，喉嚨嚥了又咽，江蔓清一眨不眨地盯着，終於……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喂……”
她的聲音很低，細聽之下還有點兒顫音。
而話落，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她很緊張。
“啪嗒——”
她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但就是沒有他的聲音。
想着他抽菸的畫面，不知怎麼回事，江蔓清更緊張了，無意識的，她握着手機的手緊了又緊。
一秒，兩秒……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江聿琛始終沒有出聲。
“砰砰砰——”
她聽到了自己如擂的心跳聲。
太快，太亂。
掌心似乎在出汗。
片刻後，江蔓清到底沒忍住，鬆開不知何時咬住的脣，輕輕叫了聲：“……喂。”
好在這一次，他給了迴應——
“昨晚什麼事？”
淡淡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江蔓清寧願他不說話。
昨晚……
她要怎麼回答？
一想到昨晚自己猶猶豫豫半個多小時，江蔓清只覺說不出的尷尬。
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偏偏，男人的聲音又鑽入了耳中，絲毫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到底什麼事？說話。”
最後兩個字，似乎帶上了點兒影影綽綽的不滿，幾乎是同一時間，江蔓清腦中劃過了他皺眉的模樣。
一個激靈，她緊張出聲：“我……”
但，也僅僅是這一個字而已。
之後又是沉默。
但顯而易見的，她更緊張了，連帶着氣氛亦是。
沉默蔓延，尷尬流轉。
“嗯？”
冷不丁的一字，語調微微上揚。
江蔓清莫名覺得耳垂有點兒……燙。
“我……我……”
掌心裡的汗越來越多，幾度嚥了咽口水想要冷靜，偏偏時間越久，她就越緊張。
明明男人沒有再說什麼，但她就是覺得有股壓力。
從未有過的感覺。
末了，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猛地閉上眼：“我……我發錯了！”
話落，空氣靜滯。
沒聽到男人的聲音，江蔓清偷偷鬆了口氣。
不想……
“發錯？”
涼涼的語調瞬間將她纔回歸原處的心吊了起來。
慌亂無比，江蔓清呼吸一滯。
“我……”
“我是你星標好友？”
江蔓清一愣，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麼意思，只是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話搖頭：“不……不是……”
“你把和我不知道多久以前的聊天置頂了？”
又是一句。
江蔓清臉一熱，又搖頭：“沒……”
“不是星標好友，又沒有置頂，我姓江，在你微信好友中大約很靠後，這種情況下，你跟我說發錯了？多大的機率能發錯？嗯？”
依舊是彷彿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話，每個字亦是一貫的冷淡，可江蔓清就是覺得他似乎……似乎在調侃她？
調侃……
可能麼？
還是她的錯覺？
江蔓清動了動脣，握着手機的手又無意識地用力了許多。
“說話。”
又是一個激靈，江蔓清重新回神。
她咬了下脣。
心，更慌亂了。
她該說麼？
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我就是……就是……”
“江蔓清。”
毫無預警的，江蔓清身體一下僵直！
那聲音……
抽着煙，江聿琛望着窗外的夜景，眸色幽沉。
幾秒後，他吐出幾字：“別騙我。”
明明隔着很遠，明明也看不到他的面容，可當這三字鑽入耳中的時候，江蔓清只覺有股無力的悲涼和孤寂一起涌向了她的心臟。
剎那間，強烈的鈍痛和窒悶感從心臟散開，蔓延至她全身。
別騙他……
騙……
她騙過他。
就在剛剛，她還騙了他，哪怕本質不是要傷害他。
眼眸垂了下去，眼底的情緒全都被遮住，江蔓清一聲不吭地盯着自己的腳尖。
她沉默了多久，江聿琛也極有耐性地沉默了多久。
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還有股衝動在蠢蠢欲動，腦海中又劃過昨晚楚明的話，終於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江蔓清鼓起了勇氣。
她擡起了頭。
“江……江聿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