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有幾秒鐘的死寂。
霍清隨眸色幽暗地望着夏晚離開的方向,低沉的嗓音隱隱有些緊繃:“確定?”
“確定!”
“砰!”
側臥門被甩上的聲音驀的響起。
霍清隨眼眸微閃,掛斷電話,邁開長腿徑直走了過去。
“晚晚……”他敲門,放軟了聲音哄道,“開門好不好?”
然而回應他的,除卻夏晚氣急敗壞的煩躁怒聲再無其他。
“走開!”
霍清隨敲門的動作頓了頓,不知怎麼的,腦海裡冒出了掛電話前程川說的話,手指不受控制的變得有些收緊,無聲嘆了口氣,他啞聲道:“Sorry,晚晚,我現在有事要出去,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嗯?”
有事出去?
呵……
夏晚忍不住冷笑。
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去看趙綰煙就明說好了啊!
怒火熊熊燃燒,她死死的咬住了脣,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不能示弱,不要再去在意。
霍清隨等了很久,始終沒等到她的迴應。
知道她在生氣,但現在他必須要去趟醫院。解釋的事,只能等到回來了。
周姨此時端着熬好的雞絲粥走了過來,左看看又看看,小聲勸道:“先生,太太她……”
“好好照顧太太。”斂了斂眸,壓下眸底的情緒,霍清隨沉聲道。
周姨點點頭:“先生放心吧。”
“晚晚,乖乖等我回來,聽話。”柔聲又說了句,霍清隨無奈轉身下樓。
走出別墅,時俊已將賓利車開了回來。
“霍少……”
霍清隨原本打算彎腰坐進去的動作一頓,冷不丁想到先前那個小東西說的話,他的脣角情不自禁的就勾了起來,一抹極淡的笑意掠過:“換輛車。”
“啊?”時俊一時愣在了原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霍清隨轉身去了車庫。
重新開了輛賓利慕尚出來,打發時俊先回了公司,霍清隨直奔盛希醫院。
一路疾馳,他的輪廓全程緊繃。
下了車,他直接往程川的辦公室走去。
趙綰煙接完電話轉身的瞬間,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霍清隨,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開口叫道:“清隨!”
然而視線中的人好似沒有聽到,完全沒有絲毫的停頓。
他怎麼了?
狐疑在心中升起,猶豫兩秒後,趙綰煙悄悄的跟了上去。
程川早已在辦公室等候多時,一見霍清隨的身影出現,立馬就站起來迎了過去:“霍少……”
“資料。”薄脣微啓,霍清隨冷聲吐出兩字打斷他的寒暄。
程川看了他一眼,隨即把資料遞到了他手上。
薄薄的兩張紙,霍清隨第一次覺得很沉重,甚至他的潛意識裡有些排斥去打開。
捏着資料的手指緊了緊,內容迅速掃完,他的眸色愈發的暗沉了,比墨汁還要濃稠幾分,連帶着嗓音都變的幽暗沉啞:“要當面說的究竟是什麼事?”
程川盯着那兩張紙,有些晦澀的開口:“霍太太是找了這麼久唯一合適的腎源,只是……她的身體狀況不太合適,如果捐腎的話,可能……會有危險,這是其一。其二,如果重新再找的話,趙老那邊,怕是等不起……”
等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最沉重的枷鎖困在了霍清隨心上。
“霍少……”程川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有些事,他無法替他做抉擇,儘管爲難。更何況,面前這個男人,從來不需要別人替他做抉擇。
只因,他是霍清隨。
沉默瞬間充斥進了空氣中。
霍清隨久久沒有說話,眉宇深處隱匿的意味更是誰都看不懂。
直到——
“清隨。”
不陌生的嗓音兀然響起。
眉頭微皺,霍清隨轉身,壓下心底的情緒,淡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趙綰煙沒有回答,而是側眸看向了一旁的程川,用極淡極輕的聲音詢問道:“程川,能不能麻煩你先回避下?我有事要跟清隨說。”
“好。”程川沒有拒絕,他深知趙綰煙這種時候出現在這,唯一的可能,是聽到了剛纔的話。
“謝謝。”趙綰煙彎了彎脣角,笑容一如既往的清淡完美。
程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口,他甚至貼心的帶上了門。
“清隨。”門關上的那一刻,趙綰煙微不可覺的舒了口氣,緩步走到了霍清隨面前,仰起臉蛋,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我都聽到了。夏……她真的和爺爺最匹配?”
那個“晚”字就在喉間,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說不出口,所以她還是用最簡單的她代替了。
“你想說什麼?”霍清隨平靜無波的眸子睨了過去。
他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趙綰煙一點都摸不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四目相對,第一次,她抑制不住的緊張。
“我想問……”脣瓣微勾,她看着他的神色變的堅定起來,“你……爲什麼要和她結婚?是爲了……爺爺麼?你早就知道她的腎適合爺爺,是麼?”
她本想問是不是爲了她,但一直以來的清高驕傲到底還是讓她問不出口。
可是,她的心裡是肯定的。
爺爺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那個夏晚,她調查過了,回國後才和清隨有交集,那麼短的時間就領了證,所以,他們怎麼可能是因爲愛而在一起?
“清隨,告訴我。”她必須要一個答案,“你……”
“不是。”
所有未說完的話全都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
趙綰煙一時沒控制住,睜大了眸,而她的眉眼間,是還未掩飾掉的輕微的不可置信。
“清隨……”
“綰煙。”霍清隨淡聲打斷了她的話,單手插入褲袋中,他眸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沉啞的嗓音裡是從未有過的勢在必得,“和她結婚,是因爲我要她,男人對女人的那種佔有慾,明白?”
他要夏晚?
佔有慾?
趙綰煙眸色忽的變冷了下去,眼前的一切,甚至於當年清晰的過往種種似乎在此刻都變的模糊起來。
“清隨,我不明白。”片刻後,她開腔,執着地看着他,終是把埋在心底四年的話問了出來,“清隨,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當年選擇出國?怪……”
“沒有。”霍清隨沒有絲毫遲疑的回答。
他回答的太快,趙綰煙卻是如遭電擊。
沒有?
竟然……是這樣的答案?
怎麼可能……
呼吸隱約滯住,她清楚的感受到心底躥出了絲絲不甘和難受。
她想問爲什麼,然而自尊和驕傲不允許。
“那麼……”良久後,她重新開腔,難堪的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你會說服她給爺爺捐腎麼?”
她其實聽的不是很清楚,隱約只有合適兩字,再後來就是沉默,這份沉默,讓她很不安,她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爺爺他……”
薄脣隱隱緊抿成線,霍清隨眸色幽沉道:“她的身體不合適。”
他不能拿她的生命安全冒險,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他都無法承受。
可是趙老……
趙綰煙一下愣在了原地。
若隱若現的自嘲意味浮現,她只覺心涼。
沉默片刻,她輕聲開腔:“我知道了。”頓了頓,她又若無其事的道,“對了,我打算重回娛樂圈了,演戲畢竟是我最喜歡的事,爺爺也希望看到我重返熒幕。我想知道的是,你……還會和以前一樣支持我麼?”
“嗯。”霍清隨微微頷首,又加了句,“你一直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都會幫你,不只是我,佑霖也會。”
朋友……
我們……
趙綰煙只覺像是有桶冰水直接澆到了她頭上。
“謝謝。”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正常擠出的這兩個字。
霍清隨沒有在醫院多待,去病房看了趙老陪着說了幾句話後就走了。本想直接回別墅,沒想到周姨的電話打來,告知那個小東西堅持去了片場。
掛了電話,他煩躁的扯了扯領帶。
“老四。”一直待在醫院沒走的厲佑霖跟了出來,輕笑着叫住了他。
“嗯。”霍清隨面色很不虞。
一眼就看到了他眸底藏着的晦暗,厲佑霖沒忍住笑了笑,順手遞了根菸給他,意味深長的道:“女人是要哄的,尤其是你家那個小丫頭。”
霍清隨沒說話,只是那眼神分明在表示着還用你說這個意思。
厲佑霖聳了聳肩,但笑不語。
幽藍淺淡的煙霧下,霍清隨冷峻的輪廓變的模糊不清,而他腦海中,夏晚明豔的模樣卻愈發的清晰起來。
他想,他怕是栽在那個小東西手裡了。
而兩人誰也沒有發現,不遠處,趙綰煙冷冷淡淡的站在那裡,渾身像是被寒氣籠罩一樣。
片場。
整個下午,夏晚都處於不停歇的忙碌狀態中。其實剛出現的時候,江聿琛表示她應該休息,甚至還表示她今天的拍攝他會替她,因爲今晚會拍到很晚。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身體吃不消,但夏晚還是婉拒了。她一直記得前段時間江聿琛說的話,他說這部電影會全權交給她,他只負責製片,她不想辜負他給的機會,她也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拖累劇組進度。
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覺得,她需要找點事做,只有忙碌,纔不會想起那個老男人。
晚上九點,最後一場戲結束,收工。
夏晚收拾好了東西,咬着脣小跑到了紀微染身邊,眨着眼睛撒嬌道:“微染,今晚我去你家,跟你睡好不好?”
“我要說不好,你不還是會跟去?”紀微染直接挽過了她的手,“走了。”
夏晚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我們微染最疼我了!”
“懶得理你。”
夏晚得意挑了挑眉:“你捨得?微……”
不想她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一黑,一道人影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晚晚……”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夏晚脣畔原本噙着的笑意倏地淡了下去,眉頭也煩躁的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