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她下意識的摸向了一旁。
涼的,沒有睡過的痕跡。
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明,夏晚迅速轉頭,入眼的是空落落的一片。
他……人呢?
“霍清隨?”
她動了動脣,才發現嗓子喑啞的厲害。
而下一瞬,她只覺心跳控制不住的狂亂跳動了起來,連帶着呼吸都變的隱隱紊亂。
攥着被子的手指倏地收緊,按了按還有些疼的小腹,沒有任何猶豫的,她掀開被子下牀。
像是有心靈感應般,她直奔書房。
書房的門開着一條縫隙,並沒有關嚴實。
一股濃厚的煙味隨着空氣飄了出來。
夏晚下意識的蹙了蹙眉,手搭在門把上,卻是遲遲沒有進去。
視線裡,霍清隨正背對着她站在窗前,垂落下來的手裡則夾着一根菸,菸頭若隱若現。
她看着他,說不上來的心疼。
那個平日裡極有安全感的挺拔背影,此刻看起來,蕭條又沉重。
她很清楚,他在爲了趙老的事煩心,或許,沒人比他的心情更復雜沉重了。
無聲嘆了口氣,她推門進去。
而幾乎是門被推開的同一時間,霍清隨就敏銳的察覺到了。
“怎麼醒了?”菸頭碾滅,他邁開長腿大步走了過去,走的近了,才發現她竟然沒穿鞋!
一個打橫將她抱起,眉頭緊皺,他微沉着臉不悅道:“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不知道例假期間要格外注意不能着涼?”
夏晚瞧着他嚴肅的模樣,不由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放柔了聲音撒嬌道:“醒來沒看到你,一急就出來了,忘了嘛,下次知道啦。”
霍清隨眉心攏起的褶皺仍舊沒有舒展。
夏晚伸手在他胸膛上戳了戳,故意拉長了聲音道:“生氣啦?還不是怪你不在我身邊?”
霍清隨低眸看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臉色有些白,額頭上甚至還冒着冷汗,自責的情緒涌出,他嗓音喑啞:“怎麼了?做惡夢了?還是……疼得厲害?”
話說完,他便抱着她坐在了躺椅上,大掌隨即覆上她的小腹,輕輕柔柔的按摩着。
他掌心的溫熱透過睡裙傳到了她肌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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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只覺心底有股暖意橫流。
這個男人,即便心情不好,還是始終把她放在了第一位……
她怎能不感動?
反手圈住他的腰,她依偎進他懷裡,脣角抿了抿,她低聲道:“不是那疼。就是……大概是那張車禍照片的影響,做了惡夢。”
話音落下,霍清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身體的微微緊繃,哪怕只有短短的幾秒。
她心裡過不去的那道坎,他是知道的。
“對不起。”低頭在她秀髮上吻了吻,他啞聲道歉。
“不用說對不起啊。”夏晚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沒事了,就是你這書房,煙味難聞死了。”
“抱歉。”
夏晚揚了揚脣:“哼哼,暫且原諒你了。”
“晚……”
“霍清隨。”
“怎麼了?”
夏晚沒擡頭,只是抱着他的手緊了緊:“跟我說說,趙老和你的事吧。”
霍清隨薄脣抿了抿。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想聽哪方面?”
“唔……”夏晚作勢思考了兩秒,最終還是決定把話挑開,“就是……趙老救你的一些事,你……眼睛看不見那會兒。”
她對他的過去,除了趙老提過的外,似乎真的就一無所知了。
幽沉的眸子暗了暗,霍清隨沒想到她竟然會知道自己眼睛曾經看不見過,那麼,是不是她也……
“霍清隨,我想知道,告訴我,好不好?”得不到他的迴應,夏晚深怕他不肯說,連忙仰起臉蛋看着他,堅定重複,“我想知道。”
四目相對,她眸光璀璨。
霍清隨靜靜地看了她兩秒,最終吐出兩字:“好。”
夏晚聞言挽脣淡淡一笑。
霍清隨習慣性的握住了她的手,不多時,低冷的嗓音在安靜的書房上空幽幽響起:“當時……我在開車,要剎車的時候才發現車被人動了手腳,剎車失靈,車裡跟着冒出了一股味道。我很快就失去了知覺,再醒來的時候,眼睛就看不見了。”
一字一句,他說的極爲平淡冷靜,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可他越是這樣淡然,夏晚那顆心就揪的越緊。
他……
到底經歷過什麼?
是什麼人想要至他於死地?
心頭抑制不住的發顫,夏晚不自覺用力攥緊了他的衣服:“霍……”
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也知道她想說什麼,霍清隨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下,眸色幽深繼續:“一開始醒來,是在一個很陌生的江南小鎮,那段時間,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卻是很開心的一段日子。只是沒多久,我不得不離開,回青城的路上遇上了點麻煩,這次是趙老救了我。”
他說的依舊輕描淡寫,可不知是不是夏晚的錯覺,他在說到江南小鎮的時候,似乎加重了點音。
“後來我一直在趙家休養,趙老教了我很多,再之後,他幫助我回到了青城。趙老於我而言,不僅僅是恩人,還是良師益友。”話落,霍清隨停下,低眸看着懷裡人,“那段時間的事,大概就是這樣。”
他知道,她想問的,其實是他的過去。
他並不是想瞞着她。
只是……
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顆心隨着他的話起起落落,夏晚張了張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一時之間自己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清楚,有些他還是隱瞞了沒說,或許他有他的考慮。
可就是這樣,她才覺得更心疼。
他所經歷過的,可能她都無法想象。
他……
心亂如麻,夏晚下意識擡頭望着他:“霍清隨,你……”
“那時候,晚晚在哪?”
冷不丁被打斷,夏晚愣了愣:“什麼?”
下顎線條微微有些緊繃,霍清隨深深地注視着她,低啞開腔問道:“當時晚晚應該十二歲,那會兒的晚晚,在幹什麼呢?”
夏晚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但也僅僅是疑惑了兩秒就沒有再多想,而是開始了回憶。
“那……”
“嗡嗡嗡——”
突如其來的的手機振動聲阻止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夏晚條件反射的擡眸,意外的瞥見了他的手機上閃爍着程川兩字。
這麼晚,程川的電話……
難道……是趙老?
心頭狠狠一跳,她連忙看向了霍清隨。
就見男人眸色深的可怕,薄脣不知何時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下一秒,她聽到了他低沉冷厲的聲音。
“什麼事?”
毫無阻礙的,她亦清楚聽到了電話那端程川沉重的話語。
“霍少,半小時前,趙老病情突然惡化,現在雖然穩定下來了,但……”
“說。”
“趙老換腎的事,事不宜遲,他可能……等不了多久了。”
等不了多久……
時間彷彿在這一秒停止,書房裡的氣壓低的好似能令人窒息。
霍清隨握着手機,面無表情。
夏晚下意識握住了他另外一隻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脣瓣張了張,她終是打破沉默:“霍清隨,其實你知道的,我剛纔問那麼多是想說什麼,你還……”
“不行。”霍清隨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她的話。
他神情嚴肅,眸色深深,全然是一副沒的商量的表情。
夏晚不意外,也不氣餒,而是放柔了聲音堅持:“可是時間不等人,不是麼?趙老的身體……”
“晚晚。”霍清隨捉過她的手緊握在掌心裡,他看着她,無奈卻又異常堅定,“你的身體不合適,我不能拿你的身體開玩笑,這個險,我不想,也不能冒。聽話,嗯?”
“那趙老呢?他怎麼辦?”
“晚晚……”
夏晚反握住他的手,定定回視:“霍清隨,我不想你以後後悔,不想讓你被人說成忘恩負義,更不想讓你往後的日子裡,被這種沉重枷鎖壓着,你明白麼?”
她只要想到趙老那天跟她說過的事,她就沒辦法看他爲難。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那些被瞞着的真相,他要怎麼面對今日的選擇?
“霍清隨。”她看着他繼續:“我知道,趙老對你而言絕不是責任那麼簡單。這樣,明天拍攝收工後,我們去醫院,全面檢查一下我的身體,或許我的身體這段時間比當初好了很多了呢?何況,程川比我們更專業啊,我想聽聽他的看法。”
頓了頓,她又道:“霍清隨,你我是夫妻,你的責任,就是我的。”
四目相對,她眼中閃爍的是堅定。
霍清隨望着她,心情反而愈發的沉重。
“晚晚。”他搖頭,“不……”
“就這麼說定了。”夏晚不想給他拒絕的機會,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明天我們去醫院檢查,不管怎麼樣,我都有權利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只要沒有生命危險,我都願意捐。霍清隨,你不可以說不行。”
接着,她拉起他狀似輕鬆道:“我困啦,我們回去睡覺吧。霍叔叔,別皺着眉嘛,好不好?”
話落,她率先轉身。
“晚晚,對不起。”
男人的身軀猝不及防覆上了後背。
“霍清隨,答應吧。”
“晚晚……”
溫熱的氣息就噴薄在耳畔,夏晚心頭微顫,下一秒,她毫不猶豫轉身,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嘴脣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