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董……”李秘書走近,神色複雜的瞥了眼墓碑,無聲嘆了口氣,再開腔,他明顯心有不忍,“那就是……夏小姐母親的墓,墓碑上的照片……是……”
他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太難了。
“江董……”
江邵東像是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似的,渾渾噩噩的,他費力擡腳繼續往前走。
一步兩步……
越來越近。
而他的心情,也隨之越來越沉重,就好像有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重重的壓在了他心上,讓他呼吸艱難的同時,又在一點點的壓垮摧毀他。
他很害怕。
甚至,從心底拒絕去面對。
但——
他終究還是走到了墓碑前。
如今還是夏天,可他從沒覺得,夏天的太陽也能那麼冷,比之寒冬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
太冷了。
偏偏,照片上的那個女子,她的側臉笑容,就像是執意要給人帶去溫暖。
可是……
還能暖麼?
難道不是在戳他的心?
“意……意卿?”江邵東試圖伸手去摸一摸那張照片,卻悲哀的發現自己竟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於,全身的力氣也在同一時間被抽走了。
到最後,他雙目頹然。
要他怎麼相信?
二十多年都找不到她,沒有任何音信,再見面,就是陰陽兩隔?
剎那間,萬千情緒洶涌而來將他淹沒。
“意卿……”江邵東的眼眶紅了。
他想走的更近些。
不想——
身體一個踉蹌。
“江董!”
李秘書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搖晃的身體,皺眉擔心極了:“您……沒事吧?”
只是……
又怎麼會沒事呢?
深沉的視線掃向墓碑,李秘書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哪怕墓碑上的照片只是一張側臉照,但……他當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意卿小姐,畢竟那麼有辨識度。
誰會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江董……節哀。”眼眸微閃,李秘書只能寬慰,“意……”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激動的打斷了。
“這不是意卿,對不對?意卿……怎麼可能先走呢?這不過是側臉,不是正臉,她不是!”江邵東忽的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雙眼睛睜得很大,鼻息粗重,似在壓抑着什麼。
“江董……”李秘書欲言又止,無奈地看着他,“她……”
“嗡嗡嗡——”
手機鈴聲在此時乍然響起,在這安靜的清城山尤爲響亮。
“抱歉……江董。”李秘書心有不安的迅速看了眼墓碑,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機準備靜音。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屏幕上的那串數字時,他的呼吸突然就滯住了。
這是……
心跳在這一刻莫名加速起來,李秘書舔了舔不知何時乾燥的脣,走到一邊壓低聲音接起:“喂……”
片刻後。
李秘書仍處於震驚中,甚至大腦還是空白的。
竟然……
他有短暫的身體僵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到江邵東身邊的。
“江董……之前查的事,有……結果了。”
原本沉浸在悲慟中不能自拔的江邵東身體一僵,兩秒鐘後,他猛地擡頭,呼吸急促地看向李秘書:“結果……結果是什麼?!”
“江董。”李秘書看着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複雜和凝重,就連聲音,都史無前例的喑啞,“DNA結果,夏小姐和夏政陶……沒有血緣關係,也就是……他們不是父女。”
轟!
江邵東只覺頭頂上空一道驚雷毫無徵兆響起,震的他久久都無法回神!
他……
他竟然……
大腦嗡嗡作響,一時間,他竟然連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
直到——
李秘書把DNA的電子報告遞到他眼前。
“江董……”
江邵東幾乎是毫無形象的將手機奪過!
屏幕還亮着。
他直接翻到了報告的最底下。
那一行字……
握着手機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心跳彷彿在這一刻停止跳動,江邵東盯着那個結果,忽然間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他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她……”
“江董……”李秘書再次喑啞着嗓子開腔,“往後……還有一份報告。是夏小姐和……您……”
他的話沒有說完,江邵東的心跳卻在暫停後又突然的劇烈跳動起來!
一個不敢想象的念頭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
“什……什麼?”他想問,可話出口,才發現聲音只有自己才聽得見,而他的手指,已不由自主的往後劃了。
明明很簡單輕鬆的一個動作。
但……
他偏偏用出了所有的勇氣。
而這份勇氣,在看到第二份報告的結果時,瞬間消失殆盡。
“她……”
顫顫巍巍的,江邵東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李秘書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見狀,到底還是把剛剛知曉的另一個消息說了出來:“另外,那邊查到的消息是……意卿小姐當年出車禍是因爲見了夏政陶的……情人,沒人知道她們談了什麼,但結果就是……意卿小姐大受刺激開車衝了出去……”
話音落下,江邵東整個人瞬間怒不可遏!
“混!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兩個字,而怒火中燒下,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胸膛起伏的幅度早已不能用劇烈兩個字來形容,“他……他……”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眼前一黑,一口氣堵在胸口也沒有上來!
“江董!”
夏家別墅。
夏晚一下車就看到了門口站立不安的鄭媽,當即迅速跑了過去:“鄭媽!”
“大小姐!”鄭媽無措的抓過了她的手,火急火燎的伸手指向樓上,“先生在書房呢,還是不聽勸,不肯去醫院檢查。”
“我去看看。”心跳砰砰砰,夏晚神色凝重,不敢浪費時間,直接跑了上去。
鄭媽緊跟其後。
“咳咳咳——”
才走到書房門口,夏晚便聽到了夏政陶壓抑的咳嗽聲。
心頭一緊,她急急推開門,脫口而出:“爸!”
門開,她一眼就看到了夏政陶臉色難看的坐在書桌前,而他的額頭上,赫然包紮着紗布。
“晚晚……”
聽到聲響,夏政陶擡頭,眼底一閃而逝一抹誰也沒有捕捉到的糾結和複雜。
四目相對。
夏晚小臉微沉,快步走了過去,極力壓制着心底涌出的不悅和煩亂道:“我帶你去醫院。”
夏政陶沒動。
幾秒後,他搖了搖頭。
“你……”夏晚瞬間氣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正要說話,卻猝不及防被打斷。
“鄭媽,你先出去。”
被叫到名字,鄭媽皺眉,十分爲難地看向了夏政陶,而後目光又落到夏晚身上,張了張嘴,她想說什麼,但最終,她也只是無奈的應下了:“好的,先生。”
說完,她欲言又止的退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嘆了口氣後,她轉身下樓。
一時間,書房裡就只剩下了夏政陶和夏晚父女倆。
夏晚臉色不是很好看,擔憂了一路的壞心情在面對夏政陶的莫名不配合後迅速聚集,眼看着就要爆發:“受了傷爲什麼不肯去醫院?”
她的語調裡,毫不掩飾她的生氣,以及……擔心。
可……
偏偏面前人不爲所動,就只是皺了皺眉。
夏晚只覺胸腔裡有股壞脾氣在橫衝直撞,當下語氣不由自主就變的不好起來:“你……”
“晚晚。”夏政陶啞聲阻止了她未說完的話。
夏晚神經頓時繃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今早起來後的那股不好預感,在夏政陶叫了她的名字後,居然又重新冒了出來,甚至大有兵臨城下的氣勢。
脣瓣翕動,她下意識想開口說什麼,卻赫然發現自己像是突然間失聲了似的,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倏地,她心底愈發的不安。
尤其……
她陡然間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夏政陶看自己的眼神,變得複雜到看不透了。
很陌生。
說不出來的陌生,有點像是……
“晚晚。”
夏晚猛的回神。
“晚晚……”夏政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視線在她明豔的五官上緩緩掃過,最終落在了她那雙和那個女人如出一轍的眼睛是上,看的越久,他的心情就越複雜。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難以描述的窒息感涌出,侵襲着他呼吸困難。
他終是不敢再看下去。
他怕……
自己會控制不住。
良久。
“晚晚。”他重新叫她,嗓音喑啞緊繃到極致,就連每說一個字,心口處就像被刀割了一樣疼,“去醫院的事,暫時放一放,爸……我有話要問你。”
爸爸兩個字,他到底沒有說出口。
而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書房內的氣氛悄然轉變,氣壓也在瞬間變得極低。
夏晚莫名覺得壓抑。
“……什麼?”她本能的接過他的話,心跳卻驟然毫無規律的狂亂跳動起來,好似下一秒就會爆裂,怎麼也控制不住。
夏政陶幽幽沉沉地看着她,落在書桌上的左手悄然握緊:“告訴我,當初你是不是因爲賭氣,因爲佳……佳檸和蕭然的事,所以纔會認識了霍……霍清隨一天都不到就和他結婚?”
一番話,他彷彿用力從喉骨深處擠出來的一樣,格外的艱難。
話落的瞬間,他的腦海裡卻猝不及防的冒出了在醫院時那個神秘人說的話!
“晚晚!”情緒險險失控,夏政陶瞳孔猛的劇烈收縮,再開口,他嚴厲的語氣近乎質問,“說實話!當初你爲什麼會和霍清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