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資格?”薄脣微張,霍清隨用極淡的語調涼聲反問,幽深不見底的目光掃過,他面無表情,“最後一遍,放手。”
左霆川臉色忽地就陰冷了下去。
“放手?”他盯着霍清隨,一字一句的話語裡毫不掩飾指責,“一次又一次,都證明了是你沒有能力照顧好她,試問,她跟你在一起後,遭受了多少本不該屬於她的傷害?該放手的,是沒有資格的你。”
聽着他的話,霍清隨絲毫沒有受影響,他只是一針見血吐出了幾個字:“晚晚心裡從沒有你的存在。”
從沒有你的存在……
再溫涼簡單不過的幾個字,卻宛如西伯利亞的寒流,猛地席捲左霆川全身。
凍徹心扉!
剎那間,他恍惚,腦中想起的,是十年前那個場景。
霍清隨眸光淡淡:“繁繁。”
被點到名的傅繁猛地回神,下一秒就衝了下來,緊張兮兮的站在他身旁等候下一句話:“四哥?!”
“扶晚晚出去。”
傅繁頓時明白過來,連連點頭,也不畏懼左霆川陰鬱的臉色,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就搶人,又氣又怒:“把我晚晚姐還給我!”
她從小就被傅寒景寵壞了,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天塌下來都有傅寒景頂着,所以上去搶人的時候她也就沒把左霆川放眼裡,直接伸出了手拉人。
哼。
她就不信了,這個男人會跟一個女人動手。
事實上,除了夏晚,左霆川從未和任何一個年輕女人有過肌膚接觸,當下傅繁把手伸過來的時候,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排斥,兩秒鐘的僵硬時間,恰恰給了傅繁機會。
等身體回過神,還昏迷着的夏晚已靠在了別人肩膀上。
“出去等我。”霍清隨淡聲吩咐,深暗的眸子裡蘊含着沒人能看懂的暗茫。
傅繁緊張又擔心:“嗯。”
左霆川眼睜睜地看着夏晚從自己眼前消失,掌心裡似乎還殘留着她身上的餘溫,他想抓住久違的溫暖,偏偏又沒辦法再觸碰。
冷冷扯脣,他狠戾的視線直接射向眼前人,心底涌出的情緒好似怎麼壓都壓不住,一波一波的肆意妄爲着,提醒着他夏晚不在自己身邊的失敗。
四目相對,氣壓低到可怕。
走廊。
傅繁小心翼翼的扶着夏晚,一顆心早已七上八下,就當她想着要不要進去看看情況的時候,安全門被推開,霍清隨從裡面走了出來。
“四哥!”心中一喜,她鬆了口氣,脫口而出,“這麼快?你沒事吧?”
“嗯。”隨意應了聲,霍清隨抿着脣接過夏晚,二話不說直接往電梯那走。
傅繁雖然想知道,但如今情況也沒多問,而是迅速跟了上去:“四哥等等我!”
電梯門開,三人進入,一道白影迅速躥了進來。
“汪!”
“多米?”傅繁訝異,她都快把多米忘了。
多米好似聽不到她的話似的,一個勁地圍着霍清隨轉,萌萌的大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懷裡的夏晚,在搖着的尾巴再也不是撒嬌,而是多了幾分擔心的意味。
“唔——”
它嗚咽着,聲音很低沉。
霍清隨深深地看了多米一眼,沒有說話,電梯在地下停車場停下的時候,他也沒有趕它,任由它跟着。
賓利車很快駕出。
與此同時,一輛救護車在酒店門口停下。
二十分鐘後,賓利車到達盛希醫院。
霍清隨神色凝重,緊緊抱着懷中人,一路都走得非常快,跟在後面的傅繁不得不小跑跟着,只不過還是連多米都比不過。
好在檢查過後並沒有大礙。
“還是和之前一樣,主要是情緒波動太大,受了刺激纔會昏倒,額頭上和胳膊上的傷是小問題,上過藥之後會沒事的。”程川認真說道。
受了刺激……
聞言霍清隨臉色並沒有好轉,反而再度沉了幾分,開腔的時候,他的嗓音仍舊有些不易察覺的緊繃:“真的沒有問題?她以前不會這樣,但已經有兩次因爲受刺激而暈倒……”
程川明白他的意思:“可能和她的體質也有關,畢竟她的體質……”思忖兩秒,他繼續,“霍少,等霍太太醒來後,再詳細做個檢查,我請我老師過來。”
“嗯。”霍清隨沉沉望着牀上人點頭應道。
程川知曉他擔心,話說完,便決定先出去,把空間讓給兩人,但正要轉身,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壓低了聲音道:“霍少……在你來醫院前,醫院派出了急救車,你爺爺,霍老爺子……心臟病發,現在應該在急救室。”
霍清隨身體微的一僵。
程川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嚥了下去,改口道:“我先出去。”
他隱約也是知道的,霍家對霍清隨而言,如果是個冰冷無情的代名詞,那麼霍老爺子,就是個例外,到底還是不同的。
程川走後,病房裡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只除了——
“唔——”
多米不知什麼時候跟着走了進來,自顧自的趴在病房前,努力擡着頭看了夏晚幾秒後,又看向了霍清隨,搖了搖尾巴後,它又站了起來,腦袋不停的蹭着霍清隨的腿。
霍清隨一動不動。
幾秒後,他拿出手機撥通時俊電話,而後,他轉身出去。
外邊,傅繁正坐在椅子上低頭看着手機。
“繁繁。”霍清隨沉聲叫她。
傅繁被驚醒,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有一閃而逝的慌張,手機甚至做賊心虛般藏到了身後:“四哥?”
霍清隨沒有看到她的小動作,只是皺着眉道:“幫我照顧一下晚晚,我很快回來。”
說罷,他擡腳就走。
傅繁甚至都來不及說一個哦字。
急救室那一層,安靜又不安靜,兩者矛盾的融合在一塊,生生壓迫着人神經緊張。
霍清隨從電梯裡出來,一眼便看到了焦急的霍嶸和鬱君陶,以及餘叔,再遠一點,則是霍峰夫妻,面上或許有擔憂之色,但擔憂下面到底是什麼,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他想上前的腳步忽的一動。
他就站在那裡,久久爲動,只是垂落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悄然緊了緊。
直到——
手術燈滅,門開,醫生出來說了什麼,他明顯看到霍崢鬆了口氣。
他知道,老爺子脫離危險了。
緊繃的弦隨之放鬆,霍清隨再次瞥了眼,隨即轉身準備離開。
不想鬱君陶的視線不期然掃了過來,緊接着,是明顯壓抑着憤怒的聲音——
“霍清隨!站住!”
“君陶!”
“嗒嗒嗒——”
高跟鞋的聲音隨之響起,在安靜的走廊上空尤爲顯得清脆。
霍清隨手指已按下電梯按鈕。
“誰讓你來的?!”鬱君陶死死地盯着他的側臉,心底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重新洶涌而來,導致她再一次丟失了該有的儀態。
霍嶸沉着臉趕到扼住她的手腕,額角的青筋壓抑的跳着,已是不滿到極點:“你幹什麼?今天鬧得還不夠嗎?!”
說話間,他的呼吸跟着粗重了起來,不知是被鬱君陶今天一再的舉動氣到了,還是因爲……久未見面的霍清隨就在眼前。
“這是在醫院!”閉了閉眼,他逼着自己沒有去看霍清隨,而是對着鬱君陶沉聲強調。
可惜今天的鬱君陶根本聽不進他的任何話,若說唯一聽進去的,只有他的語氣。
兩人結婚這麼多年,他從未對自己說過這樣的重話。
可現在……
“我沒有鬧!”她狠狠甩開霍嶸的桎梏,嚴厲的眼神始終死盯着面無表情的霍清隨,“滾!你沒有資格在這裡!我不想看到你!”
“哎,大嫂,你彆氣着了……”跟着過來的梅無雙壓低了聲音勸撫,只不過垂眸的瞬間,一抹得意的笑意還是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思。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她忽的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條件反射般擡頭,她一下就撞入了霍清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
瞬間,她心頭一顫!
霍清隨淡漠的視線掃過後,便落在了鬱君陶身上,他同樣沒看霍嶸一眼,只是用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道:“我只看爺爺。”
言外之意,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眼裡。
鬱君陶聞言怒意更甚:“你……”
“大嫂。”
一道儒雅溫潤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老六?”霍嶸驚訝擡頭,“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霍崢淡笑着:“昨晚到的,原本是想這給大家一個驚喜,沒想到……”頓了頓,他也不顧鬱君陶難看的臉色,直接轉身對霍清隨說道,“我下去給爸買點粥,清隨,陪我一起去吧。”
“嗯。”霍清隨淡淡點頭。
如果說霍家有讓他感到過溫暖的,除卻霍老爺子,就是小叔霍崢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電梯。
“哼!”鬱君陶心中憤恨難平,重重哼了聲。
霍嶸一時站在原地,看着合上的電梯門,心中始終不是滋味。
電梯內。
霍崢打量着霍清隨,心中不無感慨:“我走的時候,你還不是這個樣子,不過,越來越讓小叔驕傲了。”說完,他又輕鬆的說道,“回來之前,你爺爺就跟我說,你小子結婚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告訴我?什麼時候,帶給小叔看看?”
霍清隨知曉他是關心自己,沒有推辭:“就這兩天,我帶她見小叔。”
霍崢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也就敏銳的捕捉到了他在提及她的時候,眼神裡的柔軟。
那種柔軟,他從未在這個冷情的侄子身上看到過。
笑意加深,他忍不住打趣:“倒有點迫不及待了,想看看能把你小子收服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對了,也是青城人嗎?哪家的孩子?”
霍清隨眸中的溫柔寵溺不自覺增多,連再開口的時候,脣角都有些微微上揚:“她叫夏晚。”
霍崢卻是一愣,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怔住:“你說……她叫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