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意襲來,眼皮越來越重,她到底沒有抵擋住,在掙扎中緩緩閉上了眼。
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她腦中不其然冒出了那張陰鬱的面容。
那個男人……
他怎麼辦?會不會有事?
“Boss!Boss!”
左霆川再次有意識迷糊醒來,是被自己手下叫醒的,睜開眼的瞬間,背上的傷口彷彿也跟着覺醒了一下,開始肆無忌憚的鬧騰。
“嘶——”他忍不住蹙眉。
“Boss。”凌磊擔心他的傷勢,不敢浪費時間,急急說道,“我們這就帶您離開,醫生……”
“夏晚呢?”左霆川眸色幽暗打斷他的話。
“夏……”
“時間過去多久了?她人在哪裡?”拳頭不自覺緊握,再開口時,左霆川只覺胸腔口堵着一口氣,煩悶的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凌磊眼神暗淡了下去,無奈舔了舔脣:“Boss,我……並沒有看到夏小姐。”
沒有看到她?
左霆川薄脣驀的緊抿成直線,背上的傷口越來越痛,混雜着高燒一起,可即便飽受着這樣的生理折磨,都比不上她的再次不見讓他煩躁。
“呵……”他忍不住扯脣冷笑。
他是再次被她拋棄了麼?
夏晚……
但很快,他又覺得不對。
如果她要離開,爲什麼要帶着自己走這麼遠?凌磊他們居然也沒看到她?
不對!
“Boss……”凌磊擔憂,“夏……”
不好的預感涌出,左霆川神色一凜,厲聲開腔:“派兩個人找她!”
凌磊自然不會有異議,這些年Boss對那位夏小姐的執念他清楚的看在眼裡,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依Boss的性格,又怎會輕易放棄?
“明白。”他點頭,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Boss毫無徵兆的再次昏迷了過去,“Boss?!”
與此同時,陵城繞城高速。
一輛黑色路虎疾馳而到,速度之快,如同離弦的箭。
“霍少。”時俊看了眼窗外,低聲說道,“再有十五分鐘就能到了。”
霍清隨冷峻的臉廓始終被低氣壓籠罩,聞言他也只是沉冽的命令:“再開快點。”
“是。”
眉宇間被陰沉浸滿,霍清隨視線瞥向窗外,哪怕如今天氣變得晴朗,卻依舊無法驅散他心底的陰霾。
晚晚……
心尖再次被狠狠刺痛,他下意識閉上了眼。
雙眼完全合上的那一瞬間,餘光裡一輛不起眼的麪包車從對面經過。
因爲得到消息,陵城最大的市立醫院在半小時前接收了最新一批被找到的傷亡者,所以路虎車最終直奔那裡。
霍清隨下車的時候,所有的神經都是緊繃的。
“霍少。”時俊不忍心,低聲安慰,“太太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您別太擔心。”
霍清隨只是低低的從喉骨深處溢出了一聲“嗯”,隨即再次加快了腳步。
無聲嘆了口氣,時俊瞬間也跟着緊張無比,他很想說些什麼,可又挫敗的發現現在說什麼可能都是多餘的,除非找到太太。
心情沉甸甸的,他深吸口氣,視線就是在此時不經意的看到了幾步之外神情悲憤的紀微染。
她帶着口罩,但還是能看出她好像……是在哭。
哭?
她出現在這裡,又是哭,難道……
時俊心裡一沉,下意識喊道:“霍少,是紀小姐!她……”
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紀微染突然快步走到了他們面前。
“紀……”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起,又瞬間淹沒在哄亂嘈雜的醫院環境下。
“紀小姐!”
“微染!”
紀微染通紅着一雙眼睛甩開了顧言拉着的手,她冷漠的怒視着霍清隨,絲毫不在意自己打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只知道此時此刻她渾身都在抖!
“霍少還來幹什麼?!”怒氣在胸膛裡橫衝直撞,她咬牙切齒地盯着他,最終所有的情緒失控,演變成無法壓制的恐懼,“晚晚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裡?!是不是和趙綰煙在一起?!”
她真的,快崩潰了。
從她和顧言來到陵城,他們找遍了所有的醫院,哪裡有新找到的傷者,他們都是第一時間趕過去,可兩天了,晚晚還是找不到,找不到……
就在剛剛,她滿懷希望的趕來,然而結果還是失望。
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晚晚一定會沒事的。
可……
偏偏這種時候,她竟然還看到了霍清隨和趙綰煙共同出現在機場的照片,哪怕趙綰煙戴着墨鏡,哪怕霍清隨只是一個背影,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晚晚生死未卜,他卻扶着趙綰煙……
她怎能不憤怒?
對上她毫不掩飾的憤恨眸子,霍清隨只覺身體倏地一僵,而心臟,就像被人刺了一刀又一刀疼得厲害,可他還是控制住了,他死死盯着紀微染,嗓音暗啞緊繃到了極點:“晚晚……”
從他嘴裡說出的晚晚兩個字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紀微染。
眼淚無法抑制的滾落,她泣不成聲。
大腦頃刻間嗡嗡作響,難以言喻的害怕再次從心底躥出將他包圍,霍清隨沉着臉扼住了紀微染的肩膀,厲聲逼問:“晚晚怎麼樣了?!”
“微染!”顧言眼疾手快上前掰開他的手,心裡攢着一口氣怒聲道,“晚晚還沒有消息!找不到她!別再刺激微染了!”
霍清隨的手赫然鬆開。
“霍少!”時俊擔憂上前。
霍清隨緊抿着脣,眼底盡是幽冷的暗茫:“去歡谷景區!”
“是。”時俊沒有阻止,他很清楚,從來沒人能改變霍少的決定,哪怕前路再危險。
應聲間,霍少已轉身離開,他跟上之前神情凝重地看向了紀微染和顧言:“紀小姐,顧少,如果你們先找到了太太,麻煩通知我們。”頓了頓,他又道,“紀小姐,沒人比霍少更擔心太太。”
說罷他轉身就走。
紀微染怒視他們離開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她擡腳就走。
“微染!”顧言攔住她,“先休息一會,你已經兩天沒睡好覺了,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晚晚還等着我們,你不能倒下,聽話,先……微染!”
柔軟的身體毫無預兆的倒在自己懷裡,他僵了僵,隨即心疼的將她打橫抱起。
路虎一路疾馳向歡谷景區駛去,哪怕因爲泥石流和龍捲風的雙重災難道路困難無比,霍清隨都沒有有一分一秒的停止。
車子在距離事發地安全的地方被攔下,他索性步行前往。
而當瘡痍的畫面出現在眼前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霍少……”
霍清隨啞着嗓子問:“救災指揮中心那有消息了麼?我們手下的人,還有佑霖手下,有沒有消息過來?”
時俊面有不忍,一顆心不斷的下沉:“還沒有。”
“繼續找!”霍清隨倏地收緊了手指,厲聲吩咐,“派出一部分人去遠點的地方找,就算把陵城挖地三尺,都要把晚晚找到!”
“是。”
接下來的時間裡,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尋找着。
不停不歇。
然而時間越久,霍清隨的臉色就越可怕,到最後,眉心的褶痕深的已無法用言語形容。
從天明到天黑,筋疲力盡,他始終沒有放棄,哪怕衣服被泥土沾上,哪怕青色的胡茬依稀顯現。
“霍少!”時俊掛斷電話,情緒有些激動,“那邊……派人來青城了。”
霍清隨聞言有短暫的停頓,指關節隱隱泛白,幾秒後,他眼底掠過冷冽,沒有溫度的開腔:“你現在回去,公司的事交給你和墨宸。”
時俊瞧着他狠戾的側臉,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嚥了下去,最後神色複雜卻也瞭然的點頭:“是,霍少,我這就出發。”
不起眼的破舊麪包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
夏晚有短暫的醒來,只是意識很模糊,思考能力也幾乎停滯,所以還沒費力睜開眼,她便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想動一動,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在了背後,眼睛被一塊黑布遮着,就連嘴巴,都被寬條膠帶粘着。
她幾次想要坐起來,卻都以失敗告終,她根本就動彈不了。
“唔——唔——”她發不出聲音,只能勉強發出嗚咽聲。
她掙扎着,雙腳胡亂踢着。
“砰”的一聲,她好像踢倒了什麼東西。
聲音在安靜到詭異的情況下尤顯得讓人膽顫心驚。
夏晚有一瞬間的心慌,而這種心慌,在聽到一道粗獷的男聲時,變成了難以抑制的恐慌。
“小丫頭,別動了,你跑不掉的。”
呼吸驀的一滯,夏晚臉色漸漸發白。
而下一秒,她嘴上的膠帶突然被用力撕開,還沒等她喘口氣說完,一隻水壺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裡。
“咳……咳咳!”
猝不及防,她被嗆得不清,一口水嚥下,就猛烈的咳嗽起來。
本就無力,加之身上又有發疼的傷口,這一咳,她渾身都像是被撕扯着,狠狠的疼了起來。
男人瞧見她發白又痛苦的臉色,當即皺起了眉,不耐煩道:“喝個水還能嗆到?真是晦氣,我告訴你,還沒到地方呢,你可別給我出什麼事!”
到地方?
夏晚一下抓到了關鍵詞,身上卻是因此被嚇出了一陣又一陣的冷汗:“你們要帶我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