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嗓音，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鬱君陶心一跳，想也沒想擋在霍東庭面前，急急護着：“媽！東庭……”
“閉嘴！”
“媽……”
只是一個眼神的對峙，鬱君陶背後便升起了一股涼意，這種感覺，就像是剛剛面對霍清隨一樣。
“媽……”她嗓音顫抖，試圖再說些什麼。
“媽，對不起。”霍東庭拉住了她的手。
“東庭……”
“上來！”霍老太太呵斥。
霍東庭鬆開手，一言不發跟在她後面。
“媽……”梅無雙倒在地上，捂着一張臉看着這個自己一直以來都敬畏的老太太，腦子渾渾噩噩的還想解釋，“我……我是被陷害的……媽，我……”
話音戛然而止。
梅無雙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只因老太太一個眼神。
低沉沉的氣壓籠罩在老宅上空，在場的幾人誰也不敢說話，哪怕是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霍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強撐着，面無表情的由阿音扶着上了樓。
她走的不算快。
然而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衆人的心上，壓得衆人沉悶，甚至是窒息。
哪怕最後她的身影徹底消失，這種壓迫感，始終都沒有消散。
不多時，客廳裡似乎重新恢復了安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誰都知道，只是假象。
良久。
鬱君陶望着樓上書房方向，頹然跌落在沙發上，雙手捂着臉痛苦着急不已：“媽……媽會不會拿家法處置東庭？要怎麼辦？怎麼辦……”
她像是在問霍嶸，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是他們……是他們夫妻倆陷害的東庭！”突然，她握緊了雙拳恨聲說道，她的情緒已然失控，只要想到剛剛看到的畫面，她就無法不恨那兩人。
驀地，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下一秒，她猛地站了起來，衝到霍嶸身邊厲聲質問：“你爲什麼不說話？！你在想什麼？！是不是那個私生子？現在東庭出了這樣的事，你還想着那個人嗎？！”
或許是她的聲音太大，霍嶸終是回神。
視線相對。
他張了張嘴：“君陶……”
他要如何說，他的確……是在想霍清隨。
從夏晚說出那句話開始，那話就像是在他腦子裡生根了一樣，拔也拔不掉，甚至反反覆覆不停回想——
“他當初有問題的，是肝，不是腎。”
不是腎……
可自己，卻一直以爲是腎。
他的神情恍惚了下。
鬱君陶死死盯着他，一下甩開他的手，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你果然在想那個私生子！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女人？！後悔了是嗎？！”
“沒有。”霍嶸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回答。
“我不信！”
“君陶……”
“霍嶸！”鬱君陶突然撲進了他懷裡，饒是再堅強，高強度的壓力下，她還是哭了起來，“他們肯定會再傷害東庭，視頻一旦流出，東庭……要怎麼辦？”
視頻……
霍嶸闔了闔眼：“不會的，不會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懷裡人。
鬱君陶突然從他懷裡起身：“找阿崢！把阿崢找回來！那個私生子不是一向很尊重阿崢？只要阿崢開口，東庭一定會回事！”
“不行！”霍嶸想也不想就拒絕。
鬱君陶沒想到他會這樣，完全愣住，不敢置信：“爲什麼？！”
“今晚的事，誰也不能說出去，你忘了媽說的話了？”
“阿崢是霍家人！”
“不行就是不行！我會再想其他辦法。”霍嶸絲毫不鬆口。
鬱君陶看了他幾秒，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霍嶸，我絕不會讓那個私生子再傷害我的兒子！”眼底一閃而逝一抹陰狠，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出了口。
霍嶸皺眉：“君陶……”
“滾！別碰我！”鬱君陶猛地甩開他的手，二話不說直往樓上衝。
“君陶！”
二樓，書房。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徑直打在了霍東庭的側臉上，力道十足，沒兩秒，便紅了一片。
“大小姐！”阿音一驚，想攔，卻是攔不住。
霍老太太一雙仍舊精明的眼睛極有壓迫性地盯着霍東庭，接着往下，落在了他完好無損的雙腿上。
“跪下！”她喝道。
霍東庭身形挺拔，直直的跪了下去。
“撲通”一聲，聽的阿音心驚肉顫。
“大小姐……”她下意識想替他說什麼，然而想到大小姐的脾氣，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嚥了下去，規規矩矩的退到了一旁。
明亮的燈光照射在霍東庭的頭上，襯得他的五官英俊矜貴。
霍老太太看着這個一直都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子，此時此刻，內心是說不清的失望和憤怒：“你要和那個私生子鬥，我從來不攔你，可你是不是忘了，霍家的名聲和利益，永遠在第一位！”
“……沒有。”
“沒有？”霍老太太心中愈發的失望，“你以爲，就你那點小伎倆，瞞得過我？當年你想除掉他，一次讓他逃掉，只瞎了眼，一次是他的兄弟替他死，這些，你真當我這個老太婆不知道？！”
“奶奶……”
“霍家百年基業，各處的宗族虎視眈眈，你是不是想把繼承權拱手讓人！”
霍東庭身形終於動了動：“奶奶，我沒有。”
“還說沒有？！”眼底的狠厲越積越多，霍老太太臉上的冷意更是前所未有的濃厚，“東庭，奶奶對你很失望，今晚，你輸的一敗塗地！”
“奶奶……”
“說！”
手背青筋畢露，霍東庭的聲音不再是一貫的溫潤，而是陰冷：“今晚的計劃，萬無一失，可偏偏，失敗了，我懷疑……霍家，有他的人。”
霍老太太的眼睛一下眯了起來。
霍東庭繼續：“給夏晚的藥，是我特地找道上一個朋友要的，絕對信得過，只要她進了霍清隨的房間，哪怕只有一秒鐘，藥性都會侵入，她不可能沒事。”
“還有……那段監控，我沒有看到他出手，他就算出手，我早已已設置了最高權限，不會有人侵入，可偏偏，卻在瞬間到了夏晚手機上！”
每說一個字，他心中的不甘就被無限放大。
他如何能甘心？
原本是要霍清隨眼睜睜看着夏晚出事，讓他嘗一嘗那種無能爲力的絕望，可如今，噁心到的，卻是他自己！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哪裡？！
難道……
驀地，他想到了左易。
不對。
一定還有哪裡不對。
寒氣聚集，他的臉色逐漸難看了起來。
剎那間，霍東庭只覺身體裡有隻猛獸在肆虐。
可明明，這種痛苦應該是霍清隨承受纔對！
“叮！”
就在他眼神越來越陰暗之際，手機發出聲響。
那是他和趙綰煙約定好的信號。
沒有猶豫，他拿出手機。
片刻後。
“奶奶。”他擡頭，堅定看向面前人，“再給我一次機會，用不了一天，我絕對會讓他身敗名裂！”
霍老太太沒有說話。
霍東庭如何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閉了閉眼，他透露：“我還有一枚棋子，趙綰煙，雖然我和夏晚……但她和霍清隨上了牀，就在霍清隨來之前。這一次，不會錯。我保證，不會連累霍家。下個月一年一度的宗族會上，繼承權，我會拿到手。”
“趙家丫頭……”霍老太太重複了遍這個名字，語調裡沒有絲毫的溫情，有的，只是冷意，“確定嗎？”
“確定，她不敢不聽話。”
一時間，書房陷入安靜中。
良久。
霍老太太閉上眼，怒氣已然平息：“如今他手裡有你的把柄，想好怎麼銷燬了嗎？”
“是。”霍東庭點頭，眼含薄涼，“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好，奶奶再相信你一次，這一次，決不能再失手，明白嗎？”
“明白。”
霍老太太轉頭看向了窗所在的方向。
外面，還在下雨。
“在你爺爺回來之前，乾淨解決。你爺爺，心裡已經偏向那個私生子，趁他不在，一勞永逸。”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平淡的好像就是在談論天氣。
霍東庭點頭：“奶奶放心。”
“嗯，跪滿一個小時再回屋，你二叔那邊，我會先去替你解決。”
“謝謝奶奶。”
一個小時後，跪到腿發麻的霍東庭終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砰——”
桌上的東西全被掃到了地上。
他沒有開燈，一點若隱若現的紅光出現在了視線中。
那是他準備的微型攝像頭，只有在不開燈的情況下才可能被人發現。
但此刻，他卻不想看。
他只覺說不出的噁心！
可即便不看，只要他一閉眼，那些原本沒有印象的畫面全都詭異的清晰的冒了出來。
他和那個梅無雙就在後面的牀上……
“砰！”
霍東庭一拳狠狠搭在了牆上。
“轟隆隆——”
窗外，雷聲再度響起。
一道閃電緊隨其後，照亮了霍東庭如鬼魅般的側臉。
良久。
嘴角扯出陰鷙陰寒的弧度，他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一字一頓，幽幽道：“計劃提前！那個時俊既然不肯鬆口，那就逼到他鬆口！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結果！”
霍清隨……
這一次，我一定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