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姐?”夏如水有些意外地看向蔡雪,今天的她頻頻走神,完全沒有了前段時間的熱乎勁兒。
蔡雪從宮峻肆的住處離開便又返回了這裡,繼續學習如何照顧宮儼。但她給宮儼修指甲時差點切到了他的手,夏如水看得膽戰心驚,恨不能把指甲剪直接搶回來。
“蔡小姐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不用勉強自己的。”她善意地提醒。
蔡雪卻突然醒悟般搖頭,“不累。”她努力擺出一副溫婉的笑容來,卻笑得十分勉強。怎麼會不累?冷漠的宮峻肆,並不願意接受她的宮儼,那一邊都沒有討到好。不過,她不能放棄,宮儼是她能得到宮峻肆喜歡和親近的唯一渠道,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宮儼終於耐不住,抽出自己的手,啊啊伸到夏如水面前,意思是要她剪。以前他的指甲全是夏如水修的,他喜歡她修出來的形狀。
宮儼的不給面子讓蔡雪狼狽不堪,如果不是還有良好的休養支撐着,另外也不想在夏如水面前丟臉,怕早就生氣撒潑了。
“要不,我來剪吧。爺爺對指甲有着嚴格的要求,我邊剪邊說要領。”她歉意地看向蔡雪。蔡雪只能點點頭,讓出位置。宮儼不讓她剪,就算來強的也沒用。她退到一邊,看着夏如水熟練地握着宮儼的手在他的指頭上操練,心頭一陣陣地涌起寒意。
“那個……你的孩子多大了?”她問。
夏如水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問題。她略略沉思,才道:“四歲了。”
“幾月的?”她卻問得分外細緻。
沒敢說是二月的,五年前的那個月份,她正和宮峻肆熱戀着,很容易讓人亂想。
“五月。”她把洋洋的生日說晚了三個月。
“這樣啊。”蔡雪點點頭,在心裡盤算着,五年前的三月份宮氏大廈被炸,這事衆所周知,外頭皆知道是允修乾的,沒有人知道夏如水的名字,她卻知道。父親蔡奎把宮峻肆查得一清二楚才接受他進入自己的地盤營生。
還好。
她在心裡輕輕鬆氣,不過還是順手捋走了一根屬於夏如水的頭髮悄悄放進了袋子裡。
洋洋每天盼着宮峻肆來懲罰自己,這樣自己的媽咪就自由了,能夠來看他了。但宮峻肆卻沒有。他擰緊了一張小臉,長長的眉毛幾乎折成幾段。
大人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呢?
“洋洋,來吃藥了。”護士走過來,手裡握着一把藥。
洋洋低頭看着藥,卻沒有像往日那般接過,只低着頭。
“怎麼了?”護士不解地看着。
洋洋滑身下了牀。
“洋洋?”護士追着他走,他一路直接朝上次見到宮峻肆的房子走去。只是,這裡沒有黑衣恐怖的高大叔叔站崗,想必裡頭也沒人。他失望地耷拉下了腦袋。
“你想找宮先生嗎?”護士問。
他這才輕輕點頭。
宮峻肆沒在,他想要辦的事辦不成,只能訕訕往回走。媽咪,不知道怎麼樣了。
“洋洋?”女聲響起,自背後。他轉頭,看到了蔡雪。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見過她,她在宮峻肆面前一臉的溫柔,眼波流轉,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喜歡。
看着蔡雪,他沒有吭聲。
蔡雪走近,眼睛沒有一刻離開過他的臉,她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他閃閃發光的眼睛,他沉靜時那份嚴肅,其實都和某個人很像。
應該不會吧。
她在心裡安慰着自己,卻莫名地心驚,連自己都理不透。
“在做什麼?”她問。
洋洋本不想搭理她,但想到宮峻肆似乎對她比對別人要好,這纔出聲,“你知道怎麼連繫那個叔叔嗎?”
“哪個叔叔?”她問,跟着他的目光落到門頁上,“你找宮峻肆嗎?”
那個叔叔原來叫宮峻肆啊,這個名字硬梆梆的,難怪人也那麼冷。他心裡想着,點了點頭。
“找他有什麼事兒嗎?”蔡雪並不喜歡孩子,但眼前這個孩子有一股天生的尊貴,讓她不得不對他客氣。
“嗯。”他沒有說出來,有所保留。媽咪說了,對於不熟的人不能交底。
洋洋這酷酷的不愛搭理她的樣子讓蔡雪覺得無趣,便也淡了起來,“叔叔並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還是回去吧。”她上前,摸了一把他的腦袋。洋洋及時甩開,他並不喜歡媽咪以外的人碰觸他的腦袋,這是他的禁區。
他轉身便走,不再跟蔡雪說話,蔡雪捏了捏指頭,掌心已多出幾根短短的發。
洋洋並沒有回病房,而是到處找宮峻肆,他幾乎問遍了每一個碰到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宮峻肆去了哪裡。他急得差點哭出來,媽咪的身子本來就弱,這些日子怕是一直被宮峻肆懲罰着,受得住嗎?
之前身體不好,所以顧及不到,現在身體好些了便想盡快把媽媽解救出來。天氣漸寒,他也不怕,固執起來,連護士都拿他沒辦法。
但到底,沒有找到宮峻肆。
夏如水並不知情,坐在宮儼牀邊做起夢來,夢到洋洋變成一片羽毛,飄飄揚揚越飛越遠。她努力想要抓住,卻怎麼都勾不到手……
“啊!”她輕叫一聲驚醒,感覺到了滿額都在冒着的冷汗。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眼前的宮儼睡得香甜,她立起來低頭看時間,早已過了視頻見洋洋的時候,爲什麼今天沒有人送IPAD來?
她翹首已盼,心頭莫名地一陣虛慌。
那一天,都沒有人送視頻過來。夏如水侷促不安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裡勸慰着自己,一定是傭人忘了,一定是的。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沒有人送視頻來。好不容易碰到小純,她忍不住問,小純只是瞪了她兩眼,沉默以對。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抓着小純不肯放手。
小純眼睛莫名地發紅,“想不到你這種人還能生個好兒子,你兒子爲了救你前兩天找了宮先生一整天。”
“是宮峻肆對他怎麼樣了嗎?”她的手抖了起來,心拎得高高的。
“宮先生哪有時間對付這種小不點,不過……你兒子又發高燒了,情況不是很好。”她想狠狠刺激夏如水,但出口後聲音卻微微顫抖。夏如水猛退了一步,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怎麼會……”
“那還不是……”報應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出來,因爲夏如水的臉色白得嚇人。小純最後換成,“估計着了涼吧。”說完大步走出去。
夏如水一把拉住了她,“小純,幫幫我,讓我去看看洋洋。”他發燒纔好,怎麼又發燒了,天知道,每一次發燒對於洋洋來說都是在邁鬼門關。在“喬”的時候,她百般呵護,加上有樑慧心在,允修不會對洋洋過於苛刻,所以樣樣都能做到精細。可如今……他連母親都不能守在身邊。
夏如水又急又心疼,眼淚差點就滾下來。
她拉着小純不肯放,彷彿拉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小純甩不開,最後只能挫敗地看着她,“你拉着我有什麼用?這裡能做主的又不是我,帶你過去宮先生怪罪下來,麻煩的可是我。難不成你要看着我也完蛋嗎?”
手,最終無力地滑下。她當然不敢連累了小純。
小純邁步就往外走,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她兩眼發直,整個人傻了一般,再狠毒的人,一旦面對自己的親骨肉都會變得很不一樣。跺了跺腳,她不情願地出了聲,“要見你兒子只有宮先生那兒管用,你好好利用着現有的資源或許纔是最奏效的。”她看了一眼宮儼。
夏如水跟着看向宮儼,立時明白過來,只要宮儼有什麼問題,宮峻肆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
“謝謝。”她感動地道。
小純扭身就走,“我什麼都沒說。”
屋裡,只剩下宮儼和她。夏如水揪上了自己的指頭,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這個老人,但現在……內疚與對洋洋的擔心交織着,她最終還是輕輕搖醒了宮儼。
初醒的宮儼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做什麼。夏如水吸了吸氣,“爺爺,求您,幫我……幫我把宮峻肆叫過來吧。”
宮儼看了她一陣子,不知道明白不明白,她全身無力,頭壓在了他的臂上,“洋洋,我的兒子……爺爺,求您了。”
……
“宮先生。”助理捧着電話,不安地走到宮峻肆面前。宮峻肆正在和一位重要客人談話,如果不是特殊事情,助理是絕對不會打擾的。宮峻肆看到了他捧着的是自己的私人電話,跟客人寒暄了幾句,大步跟助理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
“……是宮老爺子,在鬧。那頭打電話過來說怎麼都安撫不了。”
“夏如水呢?”他揉着眉,已經習慣了把宮儼丟給夏如水。助理搖頭,“不太……清楚。”
宮峻肆到達宮儼的住處時,果然看到宮儼在使性子,啊啊地叫着誰的賬都不賣。夏如水如木偶般僵在他身後,兩眼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會這樣?”他帶着不滿出聲。看到他回來,宮儼眉頭立時鬆開,明顯鬆了一口氣,拉着夏如水就朝他走。他把夏如水推進了宮峻肆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