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士與劍士之間,本來便該是以劍道修爲分高低。
李扶搖一劍遞出之後,在那一道劍氣快要消散之前,緊接着便遞出了第二劍。
這種在舊氣已盡新氣未生之前出劍,本來便不是普通劍士能夠做到的事情。
好在早在之前,劍山腳下的三位師叔便對李扶搖有過教導,讓他做到這一點,不算是特別難,反倒是秋蘇,雖說有一位師長,但那位師長還真沒有那麼認真的教導過他。
因此在這一瞬間,他便差去李扶搖不少。
這一劍之下,他的小腹便被撕開了很大的一條口子。
只是並未半滴鮮血流出。
原因還是因爲在他小腹那裡,仍舊還有一道劍氣滲入。
秋蘇的額頭瞬間出現一串密密麻麻的汗珠。
若是說之前腳下的白雪是最爲潔白的東西,現如今他的臉色便還要白些。
慘白的臉,毫無血色的手,秋蘇陰狠的眼神。
李扶搖看着他,展露笑容。
僅僅這一劍,還算不上讓秋蘇重傷,但總是要讓盛原知道,秋蘇,留不下他。
盛原站在遠處,神情漸漸凝重,他的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上。
風呂看都沒有看那邊的光景,只是開始打量盛原。
李扶搖能夠勝過秋蘇,完全不是什麼難事,一路走來,風呂知道這傢伙的運氣有多好,家底有多厚,一個同境劍士要是李扶搖都應付不了,那李扶搖這趟路便是白走了。
只是當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的時候,風呂便沒有那麼確定他一定能應付了。
以一敵二,難了。
秋蘇按着劍柄,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說道:“練劍至今日,我不知道與多少妖修廝殺過,從未落敗過,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自己還很差的人。”
李扶搖笑道:“或許我還是第一個要了你的性命的人。”
要是說秋蘇的那句話是在變相的稱讚李扶搖,那麼李扶搖的迴應便完全可以說是無禮,甚至有些傲慢。
只是設身處地,李扶搖在短暫的比劍之中便取得了如此大的戰果,說上這麼一句話,其實怎麼來看,也不見得會是真的過分。
秋蘇低聲道:“我還有一劍,你不要插手。”
說這句話的時候,秋蘇看着的是李扶搖,卻是對盛原說的。
身爲劍士,即便是尊崇師命要取李扶搖的性命,但自己的驕傲,仍舊還是有的。
盛原鬆開握住劍柄的手,面無表情,但算是答應下來。
秋蘇握住那柄烏黑長劍,眼中有些緬懷,“我曾愛過一個女子。”
李扶搖微微皺眉,想着你要是非要打架之前講故事,那我也給你講一個?
作爲曾經的說書先生,李扶搖自認口才不差。
甚至毫不客氣的說,李扶搖一定是說書先生裡用劍用的最好的一個人,也是劍士裡書說的最好的一個。
秋蘇身上的劍氣越發濃烈,只是那一劍還在鞘中。
“我曾經那麼愛她,恨不得爲她而死,我甚至都想過有朝一日等劍道走到了盡頭,世間再無什麼事情會有意義,便牽着她遊遍人間。”
“可有她在,我的劍道根本走不到盡頭!”
秋蘇擡起眼看着李扶搖,“你知不知道,當她倒在我的身前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疼。”
李扶搖皺眉道:“是你殺了他。”
一針見血。
這個簡短的故事,在他看來,根本都說不上是個故事。
就是一個自私的男人覺得女子是他劍道前路的阻礙,於是便出劍斬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甚至也說不上心愛,畢竟能夠出劍斬殺的人,如何是心上人?
李扶搖平靜的說道:“你爲了在這可笑的劍道上越走越遠,於是便殺了那個女子,名其名曰是她阻攔了你的劍道前路,但事實上呢,阻攔你劍道前路的,從來都不是他,而是你自己,是你自己不夠有毅力,不能堅定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所以才找出了可笑的理由。”
“甚至還有一件事,我猜測你一定爲了紀念那件事,創了一招劍招?”
“顯得自己很厲害,還是所謂的問心無愧?”
李扶搖說到這裡,便閉上了嘴巴。
空氣一下子寧靜下來,有些冷清。
盛原抱着劍,看着李扶搖,想着自己師兄的那點事,莫非你還親自經歷過?
要不然爲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扶搖看着秋蘇,說道:“拔劍吧。”
秋蘇的手微微顫抖,搭在劍柄上,眼神裡多出了幾分迷茫和疑惑。
盛原看着師兄這個樣子,便已經知道,這一劍已經失了神。
不管師兄之前如何想,到底有沒有想錯,但既然是深信不疑,便沒有問題,可現如今被李扶搖三言兩語動搖了心神,這一劍的威力,便定然是不夠了。
只是秋蘇握緊劍柄,還是硬生生的要拔出這一劍。
秋蘇緩慢道:“看我,這一劍。”
他手中的劍,隨着這句話,緩緩出鞘,劍氣絲絲縷縷的籠罩秋蘇。
秋蘇是秋風滿的弟子,他自幼無父無母,於是跟着秋風滿練劍之後便有了個秋的姓,而蘇,是那個女子的姓。
他一度認爲他很愛她,只是因爲劍道而不得不殺了她。
直到今日,李扶搖說出的那番話。
他有些動搖了,自己是真的愛她嗎?
僅僅是因爲自己追求的劍道不曾那麼順利,而找的藉口?
不管如何,現如今這一劍,非要遞出去不可。
李扶搖沒有去看秋蘇是如何出劍的,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甚至可以在這個時候,瞬間斬殺秋蘇。
即便是暴露劍十九。
只是李扶搖沒有想到的事情是,在秋蘇出劍的同時,盛原也拔劍了。
兩道劍氣,一前一後。
相比較之下,其實盛原的那道劍氣還更有威脅。
李扶搖握緊青絲,神情不變,劍十九掠出劍匣,瞬間掠向秋蘇。
而他大踏步走向盛原。
手中青絲劍氣暴漲。
走出這幾步的時候,李扶搖深吸了一口氣。
殺人這件事,其實一點都不簡單。
尤其是殺兩個境界相當的人。
李扶搖現如今全部心思都在盛原身上,他不知道,在遠處有個黑袍男人已經看向秋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