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步,再一眼看去,果不其然,便是看着兩個男人正按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女。
劉衫猛然大喝,“禽獸,住手!”
話音未落,他已經拿着手中的石頭狠狠的朝着其中一個壯漢砸去,只是劉衫還算是有些分寸,知道要是不顧後果,便很有可能將那個壯漢砸死,要是真的砸死了,只怕是吃上一場人命官司,這是絕對跑不掉的,所以劉衫砸的地方,只是那個壯漢的臉,並沒有用石頭朝着他的後腦砸去。
那個壯漢躲避不及,一個踉蹌,就被砸得往後倒去。
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壯漢反應過來,鬆開那個少女,直接一拳打向劉衫的臉上,流衫往後退去幾步,整個人有些搖搖晃晃,眼前更是迷迷糊糊一片。
手中的石頭也滾落下去。
那個壯漢再一腳將劉衫踹開,這才吐了一口吐沫,冷笑道:“怎麼,劉衫你小子也敢來壞大爺我的好事?”
劉衫在這座流城裡別的不說,知道他的人,肯定是不少的,這兩個壯漢要是其中之一。
先前那個被他打倒的壯漢也爬起來,看着劉衫,撿起那塊石頭,就要朝着劉衫頭上砸去。
卻被之前那個壯漢喊住,“你瘋了?砸死了人,要償命的!”
那壯漢這才後知後覺的丟了那塊石頭,一步跨出,彎腰抓住劉衫的衣領,這就要給他一拳。
劉衫這個時候已經清醒過來,看着這個壯漢喊道:“李肥,你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事情,就不怕天打雷劈?”
那李肥從小便是這座流城裡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的祖上也不是這裡的本地百姓,而是京城那邊流放過來的武官,身上有些功夫,就算是小時候,大他好幾歲的孩子也不能近身,剛纔要不是他色慾薰心,劉衫哪裡有機會朝着他臉上砸來。
李肥哈哈大笑,“我今天只要不打死你,誰能對我做些什麼?”
他和王三兩個人,在這個流城裡橫行霸道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出個什麼事情,就是因爲他們不僅橫,還很聰明,知道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就像是現在眼前的這一男一女,劉衫無權無勢,也無父無母,只要不把他打死,那就是萬事大吉,至於另外那個少女,也差不多是這種情況,即便是今日他們兩人對那個少女做了些什麼,只要留下她的那條命,那少女爲了自己的貞潔肯定也不會張揚什麼,更不會報官。
李肥也算是生着一個不蠢的腦子了。
劉衫咬牙說道:“李肥你們放過她,隨便怎麼對我都行,她還是個姑娘,你們今天污了她的身體,之後你讓她怎麼活着?”
李肥冷然一笑,“那關老子什麼事?”
劉衫看李肥打定心思,就轉頭看着王三,大聲說道:“王三,我家的那座宅子都可以給你們,你們只要放過她。”
王三聽了這句話,有些心動,畢竟現在只是一時爽,可是劉衫的那座宅子即便再不值錢,賣出去之後,有個百兩銀子也是輕輕鬆鬆。
他有些心動,看了一眼李肥,這兩個人中,說到底還是李肥纔是說話的那個人。
李肥冷笑道:“屁的宅子,你小子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小命都重要,能送出來?”
說着話,他便獰笑着一拳砸向劉衫的面門,劉衫的那張臉很快便開始滲出些血絲,李肥隨手把劉衫往牆上一扔,得意笑道:“今天就讓你看看一幅活的春宮圖。”
說着話,他便已經解開了上衣,至於那個少女,早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之前劉衫出來,還算是找到一點希望,現在劉衫都已經被打成這個樣子,她基本上也知道,今天是肯定要被姦污了。
王三按住她的手臂,就讓她貼在牆上,不能移動分毫,李肥已經伸手要去解她的衣衫。
少女絕望的閉上了眼。
就在這個時候,小巷盡頭,不知道怎麼出現了一個青衫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負手而立,看着這一幕,臉上沒有什麼情緒。
李肥惱怒道:“哪裡來的,還不快滾?”
那青衫年輕人沒有理會他,只是看了一眼這兩人,然後問道:“你叫李肥?”
他其實之前便已經來了這邊,只是一直沒有出現,也是因爲想看看劉衫要做些什麼。
劉衫現在已經被打趴下,那兩個人要開始姦污那個少女,他想了想,便走了出來。
李肥看着那個青衫年輕人,乾脆道:“老子就是李肥。”
青衫年輕人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然道:“辱了這個李姓。”
隨着話音,小巷裡就出現了一道劍光,那道劍光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生出,也不知道會落下什麼地方。
之後卻只聽見李肥的一聲慘叫。
他的一隻手臂已經被那道劍光切開,而那道劍光並未消散,隨即便斬斷了王三的一隻手臂。
這才消散在小巷裡。
小巷裡鮮血四濺,現在只剩下李肥的慘叫。
青衫年輕人看着這一幕,絲毫不動容,他不知道殺過多少人和妖,要不是看着這兩個人只是個凡人,只怕也早已經一劍便斬開了他們的腦袋。
李肥不是什麼沒有見識的主,他的祖上既然是武官,他知道的就要比這些流城裡的普通百姓多,他們家的那個老爺子還活着的時候,便整日唸叨,說他們南邊的延陵王朝,是有那些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仙師的,那些人不用怎麼動手,只要看你一眼,想要你死,你便死了。
之前他不相信,是因爲沒有看到過,可現在,他怎麼敢不相信了?
他趴在地上,重重朝着那個青衫年輕人磕頭,“仙師饒命,李肥衝撞仙師,罪該萬死,但還請仙師留我一命!”
忍着劇痛,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其實也算是李肥心智過人了。
王三作爲李肥的跟班,便沒有這麼強的意志力,一直在地上打滾。
青衫年輕人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該怎麼做。”
李肥重重磕頭,“多謝仙師不殺之恩。”
其實要的便是李肥這樣的知道利害的人,他只要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便不會想着要去招惹對方,就只有這樣,這才真正的不會讓這兩個人有後顧之憂,要是像王三這樣,只怕等到之後,便要生出很多不該生出的心思來。
青衫年輕人不再說什麼,只是讓李肥趕緊滾,李肥攙扶起王三,緩慢的走出小巷裡。
這裡便只剩下兩個。
那個少女本來之前都已經萬念俱灰,這會兒又得救了,當即便對着青衫年輕人磕頭。
劉衫算是從一開始看見這件事情的經過,顯得要穩重許多,但還是朝着青衫年輕人道謝。
“敢問大俠高姓大名?”
大俠?
青衫年輕人眼裡有些笑意,這麼個有趣的稱呼,在別的地方,說出真名還會怕被人認出來,但是這麼個小地方,其實完全不必有這種擔憂。
“李扶搖。”
御劍離開洛陽城的李扶搖中途換做了步行,離開北境之後,自然而然,來到的第一座小國便是扶蘇國,這座流城首當其衝,只是李扶搖並未想着在這裡逗留,只是太久沒有喝酒,想要找個酒肆買壺酒帶着繼續趕路,便碰到了這麼一個事情。
如今看到這個少年劉衫,他偏偏又想到了當初的自己,那個故事裡,劉衫便扮演的是李扶搖,至於那個少女是不是青槐,不好說,但他李扶搖,卻是已經開始扮演陳嵊的角色了。
想起自己這個師父,李扶搖還記着要替師叔謝陸揍他一頓的事情,之前沒有什麼把握,但是現在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至於打不打得過,也再說。
總不會被陳嵊按着打了。
領着這一對少年少女離開小巷,少女告謝之後便要回家,李扶搖特別注意劉衫的表情,這個少年對那個少女離去,沒有半點想法,按個少女也沒有專程道謝。
李扶搖往前走了兩步,輕聲問道:“你也挺身而去去救那個少女,還差點把自己的宅子搭進去,她這樣,你不傷心?”
劉衫搖搖頭,笑道:“本來也沒有想着她要答謝我,就這樣,也挺好。”
李扶搖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劉衫再次對着李扶搖行禮,“仙師搭救的大恩大德,劉衫無以爲報,家徒四壁,也不好請仙師去家裡。”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衫的表情有些羞澀,但更多的卻是羞愧,有人幫了他,他還不能爲那人做些什麼。
李扶搖注意到了,想了想,說道:“我這個人最好喝酒,要不你替我去酒肆買一壺酒?”
說着話,他還真拿出了銀子。
他只是不想讓劉衫心裡有疙瘩,其實他哪裡是真的想要喝酒想得不行?
誰知道這句話一說出來之後,劉衫馬上便笑了起來,“仙師,我家裡正好有好酒,那是爹很多年前埋下的,說是在生我之前便覺得我該是個女娃,但最後我是個男娃,埋下的酒也沒用了,爹也走了,要是仙師不嫌棄,那就去我家裡都喝光了它!”
李扶搖看着劉衫,覺得他說的話不像是作僞,便點了點頭。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勇氣這麼快就去妖土,要不然,早已經御劍往妖土去了。
現在在這裡遇到個有意思的少年,他不介意多待些日子。
這座流城,又是北地難得一見的風貌,又有這麼個少年在,其實什麼都還不錯。
跟着劉衫來到他的那座院子,木門早已經有些破爛,劉衫在一旁的草叢裡翻出一把鑰匙,這纔打開門上的鎖。
進入院子裡之後,劉衫很快便去找出來一把椅子,讓李扶搖先坐着,然後他便扛起鋤頭去挖埋在後院的酒。
李扶搖坐在院子裡,這一次出遊,沒有揹着劍匣,也沒有帶着劍。
劍在身上,但是一般人看不見而已。
等着劉衫去挖酒的當口,有人敲門,李扶搖站起身,去打開那道木門,站在門前的是一個穿着紫色衣裙的少女,她和之前在巷子裡的那個不一樣,看起來要更恬靜一些,顯得更爲嬌弱。
李扶搖站在門內,讓那個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着李扶搖,輕聲問道:“公子是何人,劉衫呢?”
李扶搖隨口編了個瞎話,只說自己是劉衫的遠房表哥,特地來看看他,他面容平靜,看着不像是壞人。
“他在裡面找酒,姑娘有事便進來說吧。”
那少女搖搖頭,把抱着的東西交給李扶搖,咬着嘴脣說道:“李公子,我就是來告訴劉衫的,我爹已經把我許配出去了,月底便要完婚,我可以等他的,只是他要是還不來找我,我也不等他了。”
說完這句話,少女往院子裡看了一眼,很快便轉身離去,一路小跑,不見蹤跡。
李扶搖想着這又該是一件什麼說不清楚的事情,看了一眼那個包裹,裡面應當是些吃的,還有些銀錢。
走回院子裡,重新坐下,李扶搖隨手把手裡的包裹放在地上,劉衫總算是抱着一罈酒過來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裹,然後又看了一眼院子門口,神情忽然變得有些黯然。
李扶搖說道:“那個姑娘說,你要是再不找她,她就不等你了,她爹已經把她許配給了別人,就在月底。”
李扶搖說話已經很簡短了。
劉衫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李扶搖自顧自將酒罈子打開,聞着酒香,給自己倒了一碗,再給劉衫倒了碗酒,這才說道:“這是兩情相悅還是一廂情願。”
要說一廂情願,也只能是那個少女一廂情願。
哪裡會是劉衫。
劉衫從來不喝酒,即便是現在,心情低落,也不想喝酒,李扶搖喝了一口,覺得還不錯,然後繼續說道:“我來想想,你要是喜歡那個姑娘,又不願意去見那個姑娘,就是擔心自己配不上她?”
劉衫沒說話,還是沉默。
李扶搖喝着酒,搖頭道:“又是所謂的門不當戶不對。”
在山上這種事情有,但是很少,因爲修士們很少想着要去誕下子嗣,便少了困擾,而凡人們生老病死都有,自然而然也會多出些事情來做。
劉衫這樣一個破落少年,自己能不能吃飽穿暖都不好說,哪裡敢去喜歡某個姑娘。
李扶搖說道:“不管怎麼做,現在說說也沒有什麼關係,畢竟我不是那姑娘,你心裡有什麼不好說的?”
聽着這話,劉衫這才擡起頭來,看着李扶搖,然後鼓起勇氣一口氣喝了一碗酒,臉變得有些紅,這才說道:“仙師……”
李扶搖搖頭道:“你要是願意,叫聲李先生也行,我本來之前也是個說書先生,仙師不好聽。”
劉衫喝了酒,這纔開口說道:“李……先生,你看我這樣,能夠喜歡某個姑娘嗎?”
李扶搖不以爲意的說道:“喜歡沒問題,我之前還認識個人,還喜歡過這個世間最了不起的那個女子,最後雖然沒能成,但是喜歡這個事情,是沒錯的。”
說起這個事情,李扶搖便能想起程雨聲,不由得嘆了口氣。
劉衫說道:“李先生您想想,即便是我喜歡的那個姑娘也喜歡我,不嫌棄我,真要是和我在一起了,她爹沒能攔住,可我能怎麼辦呢,一日三餐都不能給她,更別說別的了,她不懂事,我可不能不懂事。”
才子佳人的小說裡,一個窮酸讀書人光靠一兩句詩詞便能討得大家閨秀傾心,然後便有讀書人高中的事情,然後便是完美的結局。
可是在現實裡,劉衫能不能高中這就不用怎麼去提,光是一個劉衫能不能養家餬口,都兩說。
李扶搖喝了幾口酒,沒有說什麼,這種事情就和青天君對他說,要是不能成爲劍仙就不能娶青槐爲妻一樣。
兩者其實本質差不多,就是他李扶搖要做到的事情,可比劉衫惱火太多了。
李扶搖說道:“其實這個世間,碰到你喜歡的女子正好沒有喜歡的人,這就很難得了,要是你喜歡的女子正好也喜歡你,就是天大的難得了,其實這樣,就應該好好把握住,這個世間,有好些事情是辜負不得的。”
“在這些事情裡,最辜負不得的,又是女子的情意。”
李扶搖說起這些倒是很順暢,只是他好像也辜負過女子情意,而且還不止一位。
當然,那就是很糟的情況了,是喜歡他的女子知道他又有了喜歡的姑娘。
劉衫喝了口酒。
眼神惆悵不已。
李扶搖看着他,忽然拍了拍他的腦袋,想要說出幾句安慰他的話,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可以完全改變劉衫的人生,但是還是要看劉衫他自己的想法,而且這貿然改變,也說不出好壞。
劉衫說着話,眼神裡便迷茫了不少。
最後沒有要多久,便倒了下去。
看着是喝醉了。
李扶搖看着他的臉,沒有說什麼,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了大概有半刻鐘,他站起身,走出院子,這個時候外面正好開始下雨,而門口正好有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