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異這個人有的缺陷,就是不太受激。
徐妙雲靠上來,他反而給縮到一邊去。
旋即發現自己太過軟弱的張異,雙目怔怔地看着對方。
十二三歲的年紀,豆蔻年華。
徐家丫頭並沒有所謂的女人味,卻只有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
兩個人僵持住了,車箱裡的尷尬氣氛,差點讓時間禁止。
徐家丫頭已經覺察到自己的行爲不對,可是一種莫名的倔強,讓她不想再張異面前認輸。
別人可以,張異不行。
張異吁了一口氣,算了,不跟小姑娘計較,他這個靈魂是老男人的成年人,決定退縮。
小丫頭見到張異慫了,十分得意:
“有賊心沒賊膽……”
“是你沒有魅力……”
張異上下打量,把徐家丫頭給氣炸了。
見她有點不依不撓,張異嘿嘿笑,他用手,勾住徐妙雲的下巴,將她托起來。
徐家丫頭的眼睛瞪得老大,呼吸也非常急促。
她怕了,真怕張異乾點什麼,但又莫名地僵持着。
張異見她不害怕,也是騎虎難下。
他慢慢靠近徐家丫頭,徐家丫頭閉上眼睛,額頭已經冒着冷汗。
慢慢地,她已經感覺到張異的氣息逐漸靠近,她能感覺到呼吸帶出來的熱浪。
“啊!”
最終,還是徐家丫頭輸了,她用力推開張異。
然後整個人縮在車廂一角。
張異哈哈大笑,小樣,還敢跟自己對賭?
徐家丫頭的眼淚吧嗒吧嗒流下來,張異徹底傻眼了。
這下子玩大了,在人家邀請自己去她家的時候,把人給弄哭了,等一會下車,自己不是要死得很慘?
“你哭什麼,玩不起呀?”
張異小心翼翼地詢問,小屁孩就是難搞呀……
他如是想。
可徐家丫頭更難搞的地方在於,她和其他小屁孩又不不太一樣。
“撕……”
某人一個不防備,徐妙雲突然抓抓張異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撕心裂肺的痛感,讓張異倒吸一口氣,他倒是想叫,卻怕驚動其他人。
張異咬咬牙,不叫了,就讓她咬。
徐家丫頭咬了半天,卻沒聽到張異的慘叫,一時間鬆口也不是,咬着也不是。
最後,她悻悻鬆口,得意地瞪了張異一眼。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徐家丫頭把頭埋在牆腳,臉蛋已經紅透了耳根。
張異似乎意識到什麼,有些不敢相信。
他自然也不會自找沒趣,去打破這層曖昧。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一路回了徐府。
“小姐,到了!”
外邊趕車的僕人喊了一句,徐家丫頭頭也不回,開車門,以最快的速度溜走。
“丫頭……”
張異下車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箇中年人,正用目光追逐徐家丫頭消失的背影,他回頭,和張異四目相對。
徐達!
眼前人的身份,並不需要張異多有猜測。
從他的着裝,和看張異的表情,就能認出來。
徐達望向張異的目光,有審視,也有不滿。
這大概和徐家丫頭跑路有關,張異苦笑,自己這次是玩大了……
他低下頭,行禮:
“龍虎山道人張異,見過魏國公!”
“張真人客氣了,久聞真人之名,徐某人卻一直不得見,真人救命之恩,許某一直沒有機會當面感謝?”
“救命之恩?”
張異一愣,旋即明白他說的是背疽的事。
一些大蒜素,並不足以治好徐達的背疽,可是控制他的病情不惡化,應該不難。
徐達道:
“若不是真人的藥物,徐某人在前線恐怕會過得很痛苦,而最近賦閒在家,丫頭幫我調養,我看我這老毛病馬上就好了!
這次我聽聞真人迴應天,第一時間讓妙雲區請真人,妙雲她沒失禮吧?”
你是想問貧道有沒有失禮吧?
被徐達盯得頭皮發麻,張異做賊心虛,只想轉身就走。
他擠出一絲笑容:
“沒有,妙雲妹妹跟我六歲就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大家這麼多年都打鬧慣了,哪有什麼失禮不失禮的……”
徐達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他多看了張異一眼,道:
“瞧我這記性,我倒是失禮了!
您趕緊裡邊請,先喝茶!
我讓人下廚,做了一點小菜,希望真人不要嫌棄……”
張異自然不會嫌棄,他來徐家吃飯都不是第一次了。
“能有機會嚐到夫人的手藝,貧道高興得很!”
徐達將張異引入會客廳,正好見到謝氏從裡廳出來。
幾年不見,謝氏的容貌老了幾分,身體也發福不少。
張異初時只覺得她胖了,但仔細一想不對:
“夫人有了?
恭喜!”
張異朝着謝氏抱拳,恭喜道。
謝氏莞爾一笑:
“還是瞞不過小真人……”
張異看向徐達,他倒是很佩服徐達見縫插針的本事,明明長期打仗在外,但回來就能生孩子。
謝氏肚子平坦,現在懷孕並不太久。
“不知妾身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謝氏和張異相熟,直接詢問,這下子把張異給問住了。
他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這種事。
不過張異也有他的對策:
“魏國公府去年,也有喜事吧?”
徐達聞言,回答:
“確實,我府中妾室生下一個男孩!”
徐達對這件事,不置可否。
古人最終嫡庶,那孩兒是妾所生,不是嫡子。
徐達雖然不會少了自己孩子的東西,但也不會如徐家丫頭,徐允恭那般親近。
“徐膺緒!”
張異想了一下,已經記起那個孩子的身份,徐達家的次子,徐膺緒。
他乃是徐達的妾孫氏所生,並非嫡子。
有他作爲參照,張異已經知道懷中的孩子大概的身份。
徐達有四個兒子,四個女兒。
不過女兒除了徐妙雲之外,其他的閨女要在很多年後纔會出生。
那謝氏肚子裡這個孩子,身份就只能是兒子。
“夫人肚子裡的,是一個男孩!”
“當真!”
徐達聞言大喜,他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但也期望兒子越多越好……
張異說是兒子,大概率就一定是了。
徐達對張異的本事,早有耳聞。
他又多嘴問了一句:
“還請真人幫我看看,這孩子的命格如何?”
張異聞言,臉色登時變得古怪起來。
你問什麼不好,問這個?
明明是來人家這裡做客的,他並不想擾了徐達的興致。
可他一猶豫,謝氏和徐達都看出來了。“張異,莫不是有事?”
張異那張毒舌,應天府赫赫有名。
他說誰出事,誰就會出事……
這可是一點都做不得假。
“嬸嬸您別擔心,孩子會平平安安生下來的,只是貧道看他命中似乎有一劫,在年幼之時!
這個孩子,出生後你們多看着點,別出了事……”
謝氏被嚇得臉色煞白,張異說的出事,可是真的會出事。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徐達的承受能力比謝氏高出許多,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他看謝氏害怕,道:
“你應該慶幸今日請真人做客,給孩兒指了一條路!
有什麼好害怕的,趨吉避凶還不懂?”
謝氏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頭,我給嬸嬸寫張平安符!”
如何安撫人心,張異在這件事上已經做得得心應手。
一張沒有什麼作用的平安符,卻能讓人放鬆心情,高低也等於一次心理治療,一本萬利。
果然謝氏聽說張異要給她畫符,心情瞬間平靜不少。
“嬸嬸你也莫擔心,別壞了身子,你和徐國公命裡還有一子二女,日子長着呢……”
聽張異這麼說,謝氏很是高興。
這個時代的婦人,能爲夫家生下三個兒子,三個閨女,那絕對是對得起徐達了。
徐達聽聞此事,也十分高興。
徐家人丁興旺,也不枉他和老朱出生入死,打下這大好的基業。
“承您吉言!
這飯菜也應該好了,夫人,你去把妙雲和允恭叫過來!”
張異給指路之後,徐達對張異的態度又好了許多。
謝氏點頭,吩咐丫鬟叫人。
不多時,徐家姐弟倆來來到大廳。
幾年不見,徐允恭也長大不少,十歲左右的年紀,他見到張異還有些面生,躲在徐家丫頭背後。
張異見他,咧嘴笑。
又朝他擠眉弄眼,熟悉的記憶涌心頭,徐允恭叫了一聲:
“張家哥哥!”
在他的童年中,張異是一個異常高大的人。
“允恭呀,幾年不見,你還好嗎?”
“回張家哥哥,我很好!”
“給,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張異隨手掏出一個小玩具,這些玩具都是這些年他隨手做的。
後世的孩童娛樂項目很少,見到玩具,徐允恭馬上愛不釋手。
“多謝張家哥哥!”
張異有種本事,能讓幾乎所有人都對他很好。
不多時,他和徐允恭就閒聊起來。
“都吃飯吧!”
僕人送上來飯菜,謝氏趕緊招呼衆人吃飯。
徐家一家,加上張異,同桌一桌。
徐家的家宴,飯菜並不見得如何吩咐,也就是簡單的四菜一湯。
不過,張異看到了一隻大燒鵝,卻差點忍不住笑了。
徐達和燒鵝,這對CP可是史書留名,徐家拿出這麼大的一個燒鵝招待自己,由此可見徐家的誠意。
“張真人,粗茶淡飯,您別嫌棄!”
徐達說完,先是撕下燒鵝一條腿,放在張異碗裡。
徐允恭眼巴巴地看着,張異呵呵笑:
“你吃!”
他將碗裡的燒鵝腿,送給徐允恭。
“這邊還有!”
徐達又給張異撕下一條腿,張異隨手放在徐家丫頭碗裡。
徐家丫頭的臉,驀的紅了。
他這親密的動作,似乎別有所指。
徐達和謝氏對視一眼,似乎看出了點什麼?
張異老油條,卻是大聲說:
“魏國公,不用客氣!”
徐達佯裝慍怒:
“你看你,還跟我客氣,卻讓我不要客氣,那你叫我什麼?”
張異想起前世的一個段子,差點一口爹叫過去。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場合說不得段子,只是改口:“徐叔叔!”
“不錯,你叫我夫人嬸嬸,叫我叔叔當好,既然是叔叔,那你可別在客氣了……”
張異回:“本來就沒跟叔叔客氣,只是這鵝腿我不喜歡,如果叔叔願意割愛,將鵝屁股給我就是……”
“好你小子,一聽你說鵝屁股,就知道你是此道中人!”
徐達剛纔跟張異的客氣,真的只是客氣。
只是等張異說出燒鵝屁股的時候,他瞬間眉開眼笑。
作爲一個吃燒鵝的專業戶,徐達頓時生出吾道不孤的感覺。
“來者是客,那今日我就割愛了……”
他拿出隨手的一把小刀,將燒鵝屁股割下來,遞給張異。
張異也沒客氣,直接啃起來。
他這個動作,迅速獲得徐達的好感,徐達只覺得張異這孩子真誠不做作,跟別人不同。
他卻不知,張異壓根不喜歡吃燒鵝屁股,他認爲的不做作,恰恰是張異的做作。
“你喝酒嗎?”
“平時不喝,今日卻可以喝點!”
十三歲,張異早就習慣了古人把他當半個成年人的做法,加上古代的酒度數也低,他並不抗拒。
徐達給張異滿上一杯酒,突然鄭重其事地站起來,準備說點什麼?
張異趕緊擺手:
“徐叔叔剛纔不是說過了?”
“這是另外一件事,常遇春那小子對我說了,嶺北一戰,徐某人咎由自取,當有一敗!
陛下對我寄予厚望,我卻因爲輕敵而讓大明將士死在漠北的土地上。
當時的我,本覺得已經無力迴天,但真人一席話,救了我大明數萬將士的性命!”
衆人聞言,不由將目光轉向張異。
徐達的分量很重,還藏着一個重大的秘密。
“爹,您說什麼?”
徐家丫頭趕緊回頭,詢問徐達。
徐達沒有理會他,只是盯着張異:
“張真人,我爲斷頭山本應埋骨的將士,敬你一杯!”
“常建軍的嘴巴呀……”
張異笑語晏晏,和徐達碰杯。
斷頭山。
關於第二次北伐的傳說,也是大明扭轉幹坤的轉折點。
這場伏擊戰,被朝廷特意宣傳,來掩蓋嶺北的失利。
聽徐達親自說出,在場的幾人才明白原來是張異預言了斷頭山的事,隔空給大明軍隊一個指點。
徐家丫頭一雙美眸流連,在張異身上打量。
斷頭山的反擊,不但挽救了北伐的敗局,也等於挽救了徐達的名聲。
謝氏聞言,也捧起一杯茶。
“妙雲,允恭,你們也陪我謝過那麼張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