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異哭笑不得,他動動筆桿子倒是爽了,可就是苦了徐家人。
謝氏有身孕在身,徐允恭和徐妙雲兄妹幾個,也要出去應付其他人。
且不說裝得累不累,徐家姐弟幾人,也提前預演了父親未來死亡的情景。
徐家丫頭這個模樣,明顯是觸景傷情。
張異訕笑,在這件事上他有些理虧。
好在徐家丫頭髮泄之後,將她推回去:
“你回去後院待着,若不然被人撞見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張異臉上有妝,可以保證就算認識他的人,一眼也未必能看出來。
不過徐家丫頭攔着他,他想偷窺的想法自然落空了。
等到他被推到後院去,徐家丫頭才舒了一口氣。
她轉身去拿了一個物件,繼續往前院去。
前院,依然是車水馬龍的樣子。
徐達的葬禮,只有他應該有的規制。
只是從朱標走後,在場的賓客似乎看出了什麼?
哪怕是皇帝給了魏國公的家眷和子弟許多封賞,也不足以讓他們高興起來。
徐達都落得如此下場,他們伺候的那位君王,太過涼薄。
官場是最現實的,伴隨着徐達的死去,他們對徐家孤兒寡母的態度,也淡了下來。
反正已經在太子面前表現過了,許多人也告辭離去。
包括淮西一脈的人,態度也有些許微妙的變化。
不過最讓徐家丫頭生氣的,是藍氏!
常遇春有軍務不能回來,她代表鎮國公府,前來祭奠。
但藍氏親聲安慰謝氏的時候,那不經意間的得意和幸災樂禍,清晰可見。
徐達和張異在後院品茶,也算是見證了人情冷暖。
張異想觀察這位魏國公的反應,但發現徐達比其他人更加冷靜。
他對徐達的覺悟比他想象中更高。
徐達是老朱手下,少有的幾個得了善終的功臣,徐家也是香火延續,一直獲得恩寵的家族。
能在老朱的屠刀下逃過,並且香火延續。
這和徐家初代家族徐達的處世智慧有關。
因爲不期待,也知道自己的本分。
所以對於人世間的炎涼,才能看淡。
徐達在自己“死後”的第四天,悄無聲息離開京城。
皇帝的錦衣衛護送,而且他也化上了張異給他遮掩的妝容。
“張異,他日蒙古鐵騎進入中原之時,可有膽子跟我在北平府,等着他們前來?”
徐達走之前,邀請張異前往北方。
張異愣了一下,旋即爽快的答應下來。
徐達走後,張異開始給北方去信,將他收集到的情報,一一做了分析。
將這些情報送走,張異就在京城,靜靜等着,風暴來臨。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蒙古人敢不敢下中原了!
能不能學習嶺北一戰的恥辱,在此一役。
徐達的邀請,倒是提醒了張異。
他如今的身份,其實留在京城並無大用。
既然如此,不如出去走走,他也有一些事,想要驗證。
張異是個說做就做的人,他首先去找周通,討了一個能通行全國的路引。
然後,就開始着手準備遠行的事。
給老張去信報平安,又去偷偷看望孟家母女,
在徐達“出殯”之後,張異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收拾好衣裝
他準備跟京城的故友,一個個告辭。
“你準備去哪?”
臨走前一天,張異特意去看望謝氏母子,請她們代爲照看孟瑤他們。
徐達“死後”,魏國公府冷清不已。
“你要離開京城?”
謝氏知道他要走,還有些意外。
張異笑道:
“沒錯,徐將軍的話提醒了貧道,貧道想去北方大都走走,去赴徐將軍的約,也順便去見見故人……”
故人……
張異口中的古人,不會是……皇上吧……
謝氏和一邊的徐家丫頭臉色變得不太自然。
北平府那邊,可沒有張異想要見到的故人,他的故人都在皇宮裡待着呢。
“我家老爺也是胡鬧,北方太危險了!
不若你等局勢穩定了,再過去不遲?”
張異搖頭笑道:
“我已經跟錦衣衛那邊報備過了……
包括北方那邊,我也說過!
他們需要一個人在那裡幫他們彙總情報!
所以……”
見張異已經將事情辦好,徐家母女:……
自從張異回來之後,她們感覺,陛下當年編織的謊言,越來越站不住腳了。
不知道張異會自己發現真相,還是陛下主動與他相認?
不過張異既然報備過,想來陛下自然會有安排。
謝氏聞聲點頭,她懷孕嗎,身子有些疲乏,加上這陣子忙着給相公辦“喪事”,也有些心力憔悴,於是讓徐家丫頭陪着張異,自己去休息去了。
因爲張異的身份敏感,他們見面的地方,乃是平常人不得進出的內院。
一時間,此地只有徐允恭和徐家丫頭。
徐允恭好玩,找個藉口溜了,張異和徐家丫頭四目相對。
“孟瑤那邊,最近可好?”
“挺好,她一直嚷嚷着,要等你回來……”
徐家丫頭和張異隨口聊起來。
他們二人興趣相投,並不缺乏話題,聊着聊着,就變成技術宅之間的討論。
關於那個神秘的易容術,徐家丫頭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張異笑笑,所謂的易容術,不過是化妝術罷了。
女生喜歡化妝,本是正常之事。
張異雖然沒有辦法在古代完全復刻後世的化妝品,可他這些年確實也研究出一些有趣的東西。
“所謂易容術,不過是通過各種胭脂水粉,製造出光影的效果,人的眼睛其實會騙人的……
如果配合一些材料,立體的傷口,其實也能做出來!
你想學?”
張異笑問,徐家丫頭重重點頭。
此時的張異,就是化過妝的。
徐家丫頭看着眼前人,猛然一看的話,張異看起來比他原本的年齡大了五歲不止。
這種神奇的技術,自是她所向往的。
“好,我給你畫一個!”
徐家丫頭點頭,張異拿出自己的工具。
只是等到他落筆的時候,徐家丫頭才意識到害羞。
因爲張異的手,直接撫摸在她臉上。
兩人雖然相識多年,也有些曖昧,卻從未有過類似這種親密接觸。
是自己要求張異教導她,徐家丫頭哪怕再羞怯,也只能強行壓下自己瘋狂跳動的心,閉上眼睛任他行動。 張異能感受到徐家丫頭的緊張,他心頭暗笑,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從徐達暗示之後,其實兩個人的關係,也只差官宣罷了。
也是因爲如此,二人之間莫名的情愫和曖昧相處起來纔有意思。
不過張異有些遺憾,徐家丫頭此時的年紀,在他這個老司機看來,還是太小了,不適合下手。
給她臉上打好底,張異開始給徐家丫頭畫眉!
徐家丫頭手心裡,全是汗水。
她莫名其妙想起關於京兆畫眉的故事,那個流傳千古的愛情故事,彷彿在她和張異兩人身上重現。
她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只有百轉千結。
“好了!”
在徐家丫頭胡思亂想之際,張異已經爲她畫好妝容。
她睜開眼睛,見着張異溫和的笑容,又是羞怯起來。
“你找個鏡子照照,看可滿意?”
張異忍着笑,對徐家丫頭說道。
徐妙雲趕緊轉身,去她的閨房尋她那面玻璃鏡,等過了一會,一個帶着怒意的聲音傳來:
“張異……”
沒有剛纔的溫情和曖昧,徐家丫頭滿臉怒意,恨不得殺了張異。
“你將我化成一個男人……”
也不怪徐家丫頭憤怒,張異給她畫眉的時候,她心裡充滿無限的遐想,但現實往往跟她的想象有巨大的落差。
“你就說像不像吧?”
張異憋着笑,表面一本正經。
徐家丫頭愣住,如果只是從學習和展示的角度,確實很像。
張異用他手中的筆,去掉了自己臉上屬於女性的特質,多了一些棱角。
如果自己換上男裝,除了喉結確實看不出自己是女的。
只從教導化妝術的角度看,張異確實是個好老師。
可這傢伙真就不解風情,不對,他是故意的……
徐家丫頭面色不善。
以她對這傢伙的瞭解,他絕對是故意的。
“你看懂了嗎,這就是利用光影的效果,達成欺騙人的目的,你以前也學過素描,應該明白這個道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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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所謂的化妝術或者說易容術,也是一樣的道理!
來,我教你……”
張異一本正經,將徐家丫頭拉過來。
他牽住徐家丫頭的手,將不同的化妝品在她手上塗抹。
徐家丫頭無奈,只能認真聽講。
“我也試試……”
她瞧着張異的臉,躍躍欲試。
張異知她想報復,不過也無所謂。
見他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動作的時候,徐家丫頭盯着張異的臉,反而緊張起來。
張異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卻從不曾靜靜看着。
最後,張異見她不動手,睜開眼睛。
二人四目相對,徐家丫頭的呼吸差點停了。
她自認爲對男女之情看淡,只想證明自己身爲女子,一樣可以做出許多事情來。
女不如男,徐妙雲並不服氣,在張異給她灌輸後世關於男女平等的思想之後,尤其如此。
哪怕張異告訴她,未來她會有一個美滿的未來,她卻毅然決然斬斷自己命運的軌跡。
她以爲,自己能孤獨終老,只是遇見了眼前人。
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道途艱險,張異是自己的領路人,但會是自己的道侶嗎?
“你還學不學了?”
某人在破壞氣氛這件事上,一直很擅長。
“學!”
徐家丫頭又一次有了掐死這個傢伙的衝動。
張異重新閉上眼睛,徐家丫頭想起他的話語,她先是幫張異洗去臉上的妝容,然後開始化起來。
過了一會,徐家丫頭畫好了,自己都驚呆了。
張異睜開眼睛,從袖口中找出一個玻璃鏡子。
鏡子中,是一張嬌俏的女性的臉龐。
張異也愣住了,他長相隨母親,容貌清秀。
但自然的模樣卻依然不會顯得陰柔,只是經過徐家丫頭的妙筆之後,鏡子裡的他,分明是一個女生。
“原來我也有成爲女裝大佬的趨勢……”
心裡吐槽了一句,他擡頭望着徐家丫頭。
徐家丫頭非常緊張,她在見到成品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一個男子被化成女子,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會顯得非常失禮。
徐家丫頭剛想道歉,張異卻突然勾住她的下巴,笑道:
“好一個俊俏的小郎君,要不要跟姐姐去後花園賞花?”
徐家丫頭呆住了,旋即臉色變得通紅。
她被調戲了,還是被女裝的張異給調戲,巨大的羞恥感,讓她推開張異,往後邊跑去。
“哈哈哈,還治不了你!
貧道走了!”
張異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在洗去臉上的妝容之後,將化妝的東西都留給徐家丫頭。
徐妙雲沒有出現,她的臉皮沒張異那麼厚。
等到她平復心情,張異已經離開了,她悵然若失。
嘴角卻不禁流露出笑意。
也許這世間對她好的人有許多,可能理解她,並且讓她覺得有趣的人,唯有一人。
徐家丫頭將張異留下來的東西收拾好,一個人託着腮,在院子裡發呆。
而此時,張異出了徐府的門,也出了城。
他去的地方,自然是虎穴。
既然決定要去北方遊學,他多少也要跟朱棣告別。
此時的張異,早就知道了虎穴的真實位置。
皇帝在處理掉那些老鼠之後,開始大張旗鼓建造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里邊是幹什麼的?
但此地卻擁有一支軍隊把守。
戰役通過錦衣衛的關係,進入其中。
就聽到砰砰砰的槍聲。
張異遠遠望去,正有一批人學習自己的三段擊戰法,訓練火槍手。
神機營!
他從周通口中知道,這個本應該在幾十年後纔出現的軍隊,提前出現了。
朱棣不難找,因爲他就在神機營裡。
虎穴自從皇帝決定公開之後,也擴建了不少。
此時的朱棣玩得不亦樂乎,張異過去的時候,他熱情招呼:
“張家哥哥……”
朱棣跟張異相處一段時間,稱呼也變的親密不少。
“你看,現在的神機營怎麼樣?”
他指着正在訓練火槍術的神機營,問張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