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匡扶漢室!
漁陽所屬山中鐵礦場裡,時不時響起轟隆隆的爆炸響聲,又或者是錘鑿巖石叮叮叮的聲音,都不必看到裡面場景,就能感受到這裡熱火朝天的勞動氛圍。
工人們吆喝着號子,個個都是大汗淋漓,但相互配合之下,卻也乾的起勁。
挖鑿鐵礦石這活兒辛苦的厲害,但工人們也沒什麼好挑剔,即便不幹這活兒,在農田裡也是一樣的苦。
勞動大衆的價值只能通過勞動獲取,雖然過程辛苦,但只要獲得應有的回報,他們並不抗拒這種辛苦。
冶鐵產業是黃巾的重中之重,所佔用的人力也是極多,不僅有黃巾專門僱傭的工人,此前的許多特殊俘虜也多被安排來這裡工作,這其中就包含了沮授傅燮兩人。
此時別人都在費力幹活兒,他們倆倒是難得可以歇息一會兒,因爲張仲景在時隔數年之後再度找上了他們。
幾人再度相見,心中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受。
張仲景與數年前並無什麼特別大的區別,只是年歲的增長讓他更多了幾分沉穩,眼中那種純粹和明亮的精氣,讓他天然有種智者的氣質。
至於沮授傅燮兩人,卻完全看不到昔日的士族風範,儼然已經變成兩個普通的農民或者工人。
數年的勞動改造,足以磨平他們一切舊的痕跡,若不是張仲景今天來了,他們自己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誰。
每天日復一日的辛苦工作,完全榨乾了他們的全部精力,讓他們沒法去想太多別的東西。
看到張仲景的時候,傅燮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
他委屈啊,他悲慘啊!
我堂堂名門之後,這幾年過的卻是什麼日子,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自殺了算了,但已經捱了這麼多苦,現在也只能咬牙繼續硬撐下去。
沮授則一如既往的沉穩,只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
“時間到了?”沮授很容易就猜到張仲景的來意。
張仲景點了點頭:“他說現在可以了,今天之後你們的命運,也就由你們自主決定。”
兩人說到這裡,傅燮也才醒悟過來是什麼事情,隨後就在懷裡摸索起來,不久就摸出來一根被布條纏住的竹籤子。
一邊的張仲景和沮授也都是同樣的動作,也都取出竹籤,隨後幾人相視一眼,都是各自開始解開布條,隨後塵封數年的預言便出現在他們眼中。
“天子更替,董卓進京,廢立新帝,漢由此亡!”
十六個大字進入他們視野的時候,那已經乾的有些模糊的墨跡,讓三人全都是心中一沉,這些預言看着實在是令人心驚。
沮授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猛的看向了張仲景。
“這是真的?”
沮授問的不是天子更替,這個事兒已經發生快半年時間,天下人早就知道了,即便他這個俘虜,一樣也能獲知消息。
他真正問的,是後面董卓進京,廢立新帝的兩句話,這纔是真正天崩地裂的信息,如果這預言真的應驗了……
不過沮授很快也自己反應過來,實際上天子更替這句話已經預言成功了。
四年前的時候許辰就精準預言到了靈帝駕崩的時間,然後寫在了竹籤上!
這竹籤他們隨身攜帶四年,許辰沒有任何做手腳的可能,那麼寫在上面的東西,就是最無法質疑的結果。
四年時間的預言得到確認,這種事情令他們爲之震撼,但他們還是更加關心後面幾句。
張仲景盯着竹籤久久無語,這一刻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上天,他彷彿覺得冥冥中有什麼神秘的東西在影響着天下,很難想象這種預言如何能精準的命中,這完全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許辰這傢伙,難不成真的是神仙下凡來的?
“這確實是真的,朝廷的消息剛剛傳來這裡不久,董卓入京之後便把持朝政,行廢立之事,不過這都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了,現在也不知道局勢如何。”
張仲景一邊說着,一邊自己也覺得震驚,好一會兒纔回過神:“本來是打算稍後告訴你們此事,卻沒想到不必要我來說,許辰早在四年前便告訴了我等。”
“真的.”
從張仲景嘴裡確認這個信息之後,傅燮沮授兩人都是面面相覷。
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爲不管說什麼都無法表達心中的震撼,這樣詭異玄學的事情,真的就發生在自己眼前了!
“難道那妖道真的窺破天機了嗎,那漢由此亡”
傅燮臉色極其難看,一時無法接受這種事情。
作爲大漢公侯名門之後,傅燮自是大漢絕對的忠臣,大漢要完這種事在他聽起來實在是太過刺耳,他不想相信這個可能。
但是前面三句預言的命中實在是太硬了,一下把最後這句“漢由此亡”的可信度拉高到極高的地步。 沮授眼神也有些迷茫起來,大漢真的要亡了嗎?
原本他還在想這大漢要完的預言是否可以相信,但很快他就清醒過來,重點不在這句預言,而是眼下的局勢,如今的大漢看起來,真的是將亡之相了。
本來各地叛亂不息,大漢的社稷就已經危如累卵,如今連就連中樞也都徹底崩壞,天子廢立如同兒戲,朝綱秩序蕩然無存,這哪兒還有正常帝國該有的模樣。
“亂世.要來了啊。”沮授不由得嘆息。
張仲景無奈的搖了搖頭,早早知道此事的他,雖然不至於如眼前兩人這般震動,但心中也有對於大勢發展的無奈。
傅燮或許對未來看的沒有沮授預判的那麼清楚,但直覺也能知道大事不妙。
沮授卻看的更加明白,此前天下雖亂,但中樞還算穩定,但如今朝廷崩亂,這纔是真正可怕的時候,中樞完全失去約束力,地方就該放飛自我了。
他能夠預見到,一個天下豪傑共逐權柄的時代將要開始,而這纔是真正亂世。
張仲景看向兩人:“兩位打算如何?”
沮授反倒問他:“仲景又打算如何,要走還是要留?”
張仲景頓時沉默下來,他忽的摸了摸懷裡,那裡面有許多亟待研究的醫學課題。
傅燮的眼睛也盯了過來,隨後他就看到張仲景嘆了口氣。
這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這讓傅燮忍不住冷哼一聲,只心說果然如自己所料。
“這裡有我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如果走了的話,我現在的許多研究都將中止,這是我無法接受的事情。”
張仲景雖然語氣無奈,但是心裡其實並沒有多少勉強。
捫心自問的話,留下來固然有醫學研究的因素,但更大程度上,還是自己在漫長時間裡慢慢認可了黃巾。
他是醫者,更是一個品行高潔的士人,自然看的出來黃巾是義師還是賊寇。
作爲大漢士人,他不得不承認,黃巾做的要比大漢更好的多。
“大漢如此境況並非我張仲景區區一個士人可以逆轉,就算我離開也不足以影響萬之一二,留在這裡我至少能爲天下生民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且而且黃巾頗有仁義氣象,留在這裡我也沒什麼不舒服的。”
聽到張仲景的解釋,傅燮忍不住想要譏諷幾句,他覺得這不過就是張仲景背叛大漢的一種託辭而已,不過就是爲了遮掩自己失節的事實。
早在幾年前他就覺得張仲景與黃巾走的太近,現在他更覺得張仲景只怕早就投賊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吭聲,就被沮授搶先說話了:“我想見見他。”
傅燮頓時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看着沮授:“公與,伱也要投賊了?”
沮授神色平靜,回答道:“他的預言盡皆命中,南容難道不覺得這就是天命嗎,說不定他真就是上天期許之人呢,至少親自去看一看問一問,總歸是沒錯的。”
傅燮猛地站了起來,盯着沮授看了許久,最後神色淡漠下來,只是悶聲不語。
張仲景看着沮授,神色也是有些複雜:“這公與真要投身黃巾嗎?”
沮授搖了搖頭,然後笑道:“誰知道呢,或許吧,總要親自與他接觸一下才能知道。”
張仲景再道:“是因爲預言,還有那所謂天命?”
沮授轉過頭,遙遠的看向了洛陽方向,語氣有些感慨起來:“仲景還不明白嗎,這天下大勢已經變了,往後的天命是什麼,不過就是兵強馬壯而已,而黃巾的兵馬足夠強壯,而且我也不得不承認,黃巾的確未來可期。”
到這裡,傅燮終於是忍不住了,他厲聲道:“沮授,別忘了你是大漢士人,你的忠君氣節呢!”
沮授只是轉過頭,很平靜的在回答:“我該向誰效忠,董卓嗎?”
傅燮頓時啞口無言,朝廷如今被董卓挾持,天子也是玩物,這確實很讓人無奈。
沮授再度道:“接受現實吧,大漢氣數已盡,往後天下士人都該重新尋找自己的棲身之所了。”
傅燮身體猛地一震,隨後,他的眼神就變成一種不得不認清現實的痛苦。
大漢已經要無了嗎
但這種悲傷的情緒很快就被一股堅定取代,傅燮猛地站了起來:“不,我要匡扶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