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兄弟們,回家了
漁陽城外,當黃巾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的第一時間,早早就在這裡等候的百姓們一下子沸騰了。
這個時候,他們是欣喜歡呼的,但也是驚慌擔憂的。
早先幾天,先一步送回來的傷兵們,已經帶來了黃巾大戰勝利的消息,這讓整個漁陽都歡欣鼓舞。
黃巾贏了,也就是自己保護住了自己的家園,不必擔心官兵殺回來剝奪自己來之不易的安定生活。
這不僅僅只是黃巾軍的勝利,同樣也是這些給黃巾借錢借糧的百姓們的勝利。
面對官兵的威脅,他們完完全全與黃巾保持着一條心,沒有一絲一毫的摻假。
站在這裡的百姓,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笑容,他們手裡提着食籃,已經想好了各種辦法要讓黃巾士兵吃上幾口。
上次送行的時候,這些犟娃娃嘴上說着什麼紀律,愣是不願意接受,可把百姓們氣的夠嗆。
當然,這種欣喜的背後,就是百姓們對家人的擔憂了。
之前,已經陸陸續續有好幾撥傷員和遺體送了回來,這些都是在戰場產生的傷亡,而這也是他們家屬極致的傷痛。
百姓們可以看到,各家去黃巾那裡認領遺體的時候,別人是如何的撕心裂肺,畢竟那是他們家裡的兒子、丈夫、父親.
沒人願意這種事情降臨在自己頭上,哪怕是跟那些斷手斷腳的重傷士兵一樣,也總比人直接沒了要好。
今天等在這裡的所有百姓,都知道黃巾主力大軍要回來了,而一起回來的,也有最後一批的傷亡將士。
他們都在祈禱着,自己家裡的兒子、丈夫、父親是活生生的走回來,而不是冰冷的躺在擔架上。
百姓們翹首以盼,直到煙塵越來越近,當只有幾百米遠的時候,百姓們再也抑制不住,他們歡呼着迎接着義師歸來,然後簞食壺漿主動往大軍跑了過去。
很快,黃巾軍就與百姓人羣整個交匯在了一起,原本還算齊整的隊形,一下子就被完全衝散,士兵們也徹底被淹沒在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然後他們看到的就是四面八方送過來的茶水吃食。
雖然他們遵從紀律不敢張嘴,但架不住一隻隻手愣是把他們的嘴掰開,然後各種東西就塞了進去。
一旦百姓們成功一次,必定會有一場放肆的鬨笑,似乎是他們做了一件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而士兵們則是苦着臉一副慌亂的模樣,在許辰的持續建設和監督下,紀律已經慢慢深入到士兵的習慣當中,哪怕是許多進入軍隊不久的士兵,往往也只需要幾天就能培養出這種足夠嚴格的意識。
如今被鄉親們把吃食全塞進嘴裡,無疑就是違反了紀律,擔心受罰的士兵皆是心中惶惶。
好在這熱鬧和嬉鬧場面之後,他們各自再看同伴,才發現中招的遠遠不止自己一個,從上面的軍官到下面的士兵,就沒有一個逃出去的,每個人嘴角都沾了不知道多少東西。
不是有句話叫法不責衆嗎,既然這樣,這次或許就不會處罰了.
大概吧.
士兵們並沒有過多糾結這點,就算到時候要挨罰,也是大家一起挨罰,那也認了,至少鄉親們的心意他們真真切切感受到。
或許那些從漁陽招募的青壯和民夫感覺還好,但是原本的那些黃巾,實則卻是從冀州或者涿郡一路跑來的。 作爲外地人,如今也能感受到本地鄉親這麼發自內心的認可和喜愛,這種純粹的感情讓他們很多人眼眶都紅了,而這也無疑更加堅定了他們的使命感和心中信仰。
這場屬於黃巾也屬於漁陽百姓的勝利,讓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當中,他們盡情的表達着自己積極的情緒,只不過當歡慶持續許久之後,百姓們慢慢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義師班師這自然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只不過只看到將士的話,似乎少了什麼。
咱們救苦救難的大天師呢!
不知不覺的,百姓和士兵就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往大軍後方看去,只看到一杆巨大的旗幟飄揚前來,那土黃色的旗面上,是自然教那獨特的教徽。
扛着旗幟的田石頭緊緊隨同在許辰一側,而在他們身後的士兵們,則默默擡着擔架,擔架上盡是沒了聲息,裹着白布和草蓆的陣亡戰士。
原本的喜悅瞬間消散一空,嚴肅和沉重的氣氛撲面而來,百姓們的心,也一樣跟着揪住了。
此時人羣混雜,百姓多半都沒有找到自家親人,他們都很害怕自己沒看到的親人,最後出現在那些擔架之上。
許辰神色肅然,士兵和百姓自發讓開道路,行至漁陽城門之下的時候,他才停下腳步,而身後士兵們則小心翼翼把擔架放置在地上。
許辰轉過身,目光落在這一具具的遺體上。
白布和草蓆並沒有掀開,這是給陣亡將士最後的體面,此時不過停置一會兒,空氣中已經開始瀰漫腐臭氣味,可想而知其下是個什麼模樣。
只不過這並不讓許辰覺得可怖和不適,因爲這些將士死的磊落而偉大。
他們是守護這片土地的人,即便以森森白骨麪人,那也只會使人安心。
“兄弟們,許辰送你們回家了好好安息,未來的路,我會一直走下去的。”
神情肅穆,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出這句話之後,許辰嘴裡出現明明低沉,但氣勢堅決的似誦唸似歌唱的聲音。
老黃巾們都恍神,他們想起來了,這是教主度化戰士的方式。
其他人雖然第一次見,但看到這種場面,卻也明白是在做什麼,他們的神色也一下跟着悲慼起來。
且不說這些躺着的人,可能是自己的家人,就算不是,那他們也是爲了守護自己戰死的,他們看在眼裡,一樣覺得心疼。
殺千刀的大漢朝廷,還有那些殺千刀的貴人老爺,爲什麼就不能讓俺們過好日子!
當許辰的聲音落下,這不知是別緻還是不倫不類的法事也就結束,隨後許辰蹲在一個遺體旁邊,拿起了一個輕薄的木牌,上面刻錄着戰士的姓名籍貫。
這是出征之前,黃巾命令那些降官,給士兵們特意做的身份銘牌,而現在許辰就一個個念着上面的名字和地址,通知着家屬來認領。
他要親自把每一個人,都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