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國分南北
走出將軍府,關羽立即緊緊跟來,他一看劉備臉色就覺不對,雖然劉備表面上十分平靜,但是兄弟同心,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家大哥眼神裡的憂心忡忡。
這讓關羽頓時也跟着擔心起來,曹操與自家大哥雖然認識,但也只是淺交,今日的邀請本就顯得奇怪和突然。
“府中發生何事,爲何大哥如此不安。”關羽直言詢問,兄弟二人並不必要去忌諱什麼。
劉備第一時間並未搭話,而是平靜的繼續往前走去。
關羽頓時會意,也不做聲了,只是默默隨着劉備走去,一直走到街市一處開闊地方,左右不見人影的時候,兄弟倆才真正開始說起話來。
聽到劉備把府中的對話一一說來,關羽的眉頭也跟着皺起來,眼神更是微微泛出寒意。
“曹操說的如此大義凜然,說到底也不過就是要趕大哥走罷了,沒想到天子視爲忠臣的曹孟德,卻也是如此小氣和猜忌之輩。”
關羽實際上也是聰明人,只聽這麼一說,就明白是怎麼個事兒了。
只是自家兄長被曹操如此驅趕,這自然引得關羽十分不忿,更爲天子對曹操的信重而不值,所謂忠臣,看起來似乎也只是一個自私自利之輩。
連只有區區千餘兵力的一個天子近臣都要排擠出去,這很難談得上有多麼忠義。
劉備聞言,也只能嘆氣搖頭,在府中聽聞曹操細數天下英雄,倒是不免感覺大漢到處都是妖魔鬼怪沒一箇中用的,但其實他曹操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曹操終究不過董卓袁紹之輩,所謂奉天子以討不臣,實則還是視天子爲工具,而且還是不容分享的工具,如此自然會視我等爲眼中釘,恨不能早日拔除。”
劉備卻看得更加精準,這事無關乎自己手裡兵力多少,而是天子已經被曹操視爲私器,根本不容其他人染指靠近。
曹操可以拿天子號令別人,比如這次他打的如意算盤便是用更聽天子話的劉備,去替換不怎麼聽話的劉表,往後就可以以天子號令來驅策劉備了。
曹操要的是以天子驅使他人,而不是讓他人真的待在天子身邊效命。
關羽冷哼一聲:“趕人也就罷了,這是他曹操的地盤,這裡容不下咱們,天地廣闊咱們大有去處,只是曹操要大哥往荊州發展,卻只送大哥兵力數千,這般小氣還不如不送,端的令人小看!”
“有總比沒有強,那幽州許辰能以幾千殘兵創下大業,那孫策也能以幾千兵力於江東崛起,我劉備緣何不能以這數千兵力創建事業!”
劉備對此倒是不以爲意,反而心中生出一股豪情:“曹操此舉雖然出於私心,但對你我兄弟未必不是好事,留在天子身邊你我註定無所作爲,外面的廣闊天地纔是大丈夫的歸屬,待我劉備立下功業,再不遲爲天子效命!”
關羽聽聞此言,眼睛頓時一亮,心中鬱氣也跟着驅散不少。
大哥之所以能讓自己甘心追隨,除了兄弟之間的忠肝義膽之外,更令自己折服的,便是大哥這份不屈不撓的堅毅之心。
只有真正兄弟交心才能知道,大哥表面上看似忠厚沉悶,實際上也是豪情萬丈的大丈夫!
“大哥必能成事,關羽誓死相隨!”
雖然此來曹府的結果,並不是那麼令人開心,但是劉備關羽並未只顧着抱怨和憤懣,反而重振心態規劃未來,竟是一掃鬱氣相互執手大笑起來。
此事也就如此定下,雖然劉備的去留按理來說,輪不到曹操這個臣子來決定,只有天子纔有發言權。
然而,理想與現實畢竟有極大的距離,兗州乃曹操的地盤,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只有曹操才能做主,所謂天子不過就是曹操手裡的一個工具而已。
曹操當然是忠臣,他必須是忠臣,如此才能假天子名義爲自己做事,如此才能驅使朝廷班子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
但這種忠臣註定只能浮於表面,結果是曹操並非劉協所以爲的那種忠臣。
當曹操向天子請命下詔征伐呂布,並請派遣劉備遣兵入荊州的時候,劉協看到曹操強硬的姿態,還有諸多大臣臣工迫於壓力不得不隨之附議的狀況,終於猛地醒悟過來。
原來,這個忠心耿耿的曹將軍和董卓袁紹之流,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個曾經對曹操傾注極大信任的少年天子在醒悟過來之後,究竟是如何的憤怒與憋屈,究竟有多麼傷心和失望,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不管天子是如何心情會如何反應,這都不是曹操所關心的事情,天子只是自己手裡的一個工具,而工具的想法並不重要,所以曹操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或許是玄夏的影響之下,又或者是歷史的強大慣性,天下局勢在向着一個熟悉的方向開始演化,真正屬於這個時代的英雄,都已經開始爲自己的基業而奮鬥。
而縈繞在他們頭上的,始終有一個身處北方的男人施加的巨大壓力。 這一次,那個男人在戰場上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不出意外,很快北方會出現一個盤踞幽州、冀州、幷州、青州四州之地的可怕存在,那是一個名爲玄夏,卻沒有皇帝的全新國度。
站在玄夏最高處的那個男人,只需要往南方凝視一眼,整個天下都要抖一抖。
站在玄夏最高處的那個男人,只需要一個態度,整個天下的士族都要瑟瑟發抖。
而一個更大的問題是,這樣一個龐大的國家,天下人已經無法再以反賊的目光去看待了,因爲這樣的敵人,已經不是輕易可以消滅的存在。
即便大漢能支棱起來,能做到的最好地步,大約也就是與對方長久共處。
天命是不是真的從大漢轉移到了玄夏身上,或許天下人不敢完全確定,但他們至少能確定一半。
按照最好的預想,大漢也不過就是能與與玄夏南北分治,變爲一個南北朝的局面,那天命至少也是二者共分。
玄夏的檄文真正有了支撐,而天下士人之中的聰明者,已經有把玄夏視作北朝的覺悟。
畢竟玄夏不是簡單的一方諸侯,而是真正改易制度有完整建制的國家,其治下之民基本已經忘卻漢民之身份,皆以玄夏子民而自居,這與歷史上佔據同樣位置的袁紹大有不同。
袁紹再怎麼樣,也依然是尊奉大漢,名爲漢臣,本身只能是地方割據的軍閥,遠遠不及如今重新建制的玄夏。
袁紹往大了算,只能是大漢的逆臣,而玄夏完成了這一次實力的跨越之後,便名副其實成爲大漢的敵國,雙方的關係不存在任何繼承,而是一方對另一方的完全消滅和覆蓋,是地位平等的兩個實體。
走到這一步之後,天下士人不得不開始正視玄夏,他們會隨着時間慢慢適應這個“北朝”的存在,甚至他們還會不自覺的思考,“北朝”有朝一日揮師南下一統江山的可能性。
其實,這在世人眼裡已經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畢竟相比於如今氣勢如虹的“北朝”,大漢這個“南朝”反而顯得人心離散風雨飄零。
天下人精英士人,縱觀天下大勢,皆能看出北強南弱之現狀。
而基於士人立場,不論是出身上的士族視角,還是學術上的儒家視角,他們都很難對玄夏這個“北朝”有什麼好感,眼下的局面,自然也就會引起許多有識之士的擔憂。
“北方有強人崛起,那玄夏民富國強,且內外安穩民心依附,如今正值鼎盛發展之勢。
而反觀我大漢,正是帝制崩塌、民生凋敝、戰亂不止、人心不復的危難時刻。
如此勢頭下去,南北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吾唯恐天下真有易主之事,而玄夏革新制度雖一時可行,但長久未見好壞,若天命真有移居,也不知此究竟是福是禍。”
荊州山林之間的草廬小院裡,幾個年輕士子着一身粗衣圍石桌而坐,桌上擺放諸多書籍紙物,而他們就此相互高談闊論。
他們或是拿起書籍爭論,總能吵得面紅耳赤。
又或者是相互附和,彼此讚揚,一片其樂融融。
而現在,他們其中一人拿起報紙看完之後,又是一臉的憂心忡忡,說話之後,其餘幾人也同樣神情低沉。
這說話之人面目俊朗身形高大,且雙目之中蘊有靈光,隱隱是衆人之首。
而他的身份,很快就被同坐一桌的徐庶叫了出來。
“孔明所言極是,如今大漢局勢正是危如累卵,而各路諸侯勇於內鬥卻怯於黃巾,長久如此必是北風壓倒南風。”
說到這裡的時候,徐庶忍不住站了起來,語氣是強烈的恨其不爭:“我觀天下英雄,竟無一可以託付之輩,我輩士人雖有心奮力,卻也投效無門人微言輕。”
這名爲孔明之人搖動羽扇,放下手裡玄夏慶賀勝利的報紙,只是擡眼望天:“天時有變,時不我待啊,我們未有出頭之時,雖有心,但也不足撼動大局。”
徐庶似乎想到一事,眼神漸漸堅定下來:“吾雖年輕,卻不能坐視天下糜爛,既然天下諸侯皆不足託付,那吾不如另扶可供託付之人,哪怕勢力弱小些也沒有關係,聽聞荊州新野如今有劉備攜軍進駐,或許我可以前往一觀,諸位以爲如何?”
諸葛亮聽聞劉備二字,略作思量,最後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