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意圖控制戰爭的平衡,事實證明他這種想法就如同螞蟻想要平衡兩頭大象的角力一樣可笑。
黃巾和聯軍交戰數日,傅燮都聽從劉協的命令誰強打誰,每次交戰他都領兵出力打更強的那個,當然也只能是打黃巾了。
聯軍曹操也察覺到劉協此舉用意,雖然如今聯軍與劉協關係微妙,但這個關頭能多一分力氣都至關重要,只要劉協的目標對準的是黃巾,那實質上就是在幫自己。
這種情況曹操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不僅把此前的恩怨暫時放下,還配合起傅燮的作戰來。
只是即便如此,傅燮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他的參戰根本不能改變局面,黃巾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大,他最多也就是能讓聯軍多撐一些時日罷了。
連日的激戰,讓整個戰場都陷入到一種沉重和血腥的氛圍之中。
戰場之上,血液染紅了黃土,空氣中瀰漫着腐臭的氣味,偶爾有飛鳥從上空掠過,都會驚起一團團的蠅蟲,那遮天蔽日的動靜,宛如末日一般。
雖然黃巾在每日戰後都會清掃戰場,但靠近曹軍的一邊卻是他們不好處理的地帶,這讓清掃戰場的作用變得聊勝於無,只是短短時間,戰場就已經變得慘不忍睹。
不過亂世之中,這樣屍橫遍野屍體腐臭的場面並不是什麼難以適應的事情,至少曹操就對空氣中的氣味視若無物。
過大的戰爭壓力,讓曹操都不願意多花一絲力氣去做清理戰場的事,相比於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他更關心如何撐過眼前的難關。
軍帳之中,曹操一人喝着悶酒,從他緊鎖的眉頭來看,他的心情十分鬱悶。
雖然眼下聯軍尚能支撐,但狀況已經是一天比一天難堪,每一天的作戰,曹操都是在心驚膽戰之中渡過,以黃巾表現出來的進攻強度,在任何一天擊潰己方都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即便是明天,曹操也沒有把握能扛得住了,可是自己似乎已經沒有退路了。
真的就要這樣輸掉嗎,輸給黃巾?
喝着喝着,曹操腦門猛地一跳,突然之間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在腦子裡炸開,這讓他“嘶”地吸了口氣,手裡的酒盞更是一下被甩飛出去。
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憐的是,對這個老毛病曹操完全束手無策,好不容易打聽到名醫華佗的下落,也讓許辰這傢伙給截了胡,這也是讓曹操氣急敗壞的一件事情。
華佗與自己失之交臂,而其他的郎中則對這種病沒有任何辦法,如今犯了毛病曹操只能硬生生忍耐着。
劇烈的頭疼讓曹操坐立難安,他站起來,一想到眼前的局勢,頭疼就更厲害幾分,於是免不了要咒罵幾句許辰方能解恨,而他在帳中來回踱步,一想到許辰連自己的醫生都搶走,更是恨得牙癢癢,於是又要暗罵幾句。
這麼罵來罵去,免不了把許辰罵了個狗血淋頭,但別說最後這頭疼還真的緩解了幾分。
曹操知道不能繼續這麼憂慮下去了,這樣只會折磨自己,所以在頭疼緩解幾分之後,他立即往帳外呼叫起來。
“去把荀彧請來,吾要與他議事!”
這個時候,曹操能想起來的只有荀彧。
沒有什麼比正經的議事更能分散注意力了,而且荀彧是個十分合格的謀士,總能用最簡潔的語言勸慰來爲自己排解憂慮,這種時候很有用。
帳外小兵立即領命而去,曹操也就平穩呼吸等待起來,只是好一會兒過去,小兵回來覆命,卻沒有把荀彧帶回來,反而帶來一個不妙的消息。
“稟將軍,荀彧先生突發高熱,如今正在臥牀休養,卻是無法前來!”
“什麼!”
曹操聞言,頓時驚得站了起來,這種關頭荀彧居然病倒了。
沒有猶豫,他立即打開帳門,然後一路往荀彧的營帳找去。
作爲上司,曹操對自己的得力部下自然要表示足夠的關心。
而且,眼下戰事緊張,自己也確實離不開荀彧,無論如何也要去親眼看看情況。
如此來到帳邊,曹操一邊掀開帳簾,一邊就招呼起來:“文若,吾來看你了!”
然而,還不等他進來,就聽得帳裡一陣驚呼:“曹公莫入,當心傳病及身!”
曹操心裡一驚,腳一下就縮了回去,簾子更是放了下來。
這個時候,他才猛地醒悟過來。
是啊,在戰場之上出現高熱,這可不是小事,自己居然忽視了這一點,看來還是頭疼太過厲害了有些神志不清。
“文若你染上瘟疫了?”曹操臉色凝重,便在帳外沉聲詢問。
裡面傳來荀彧沉悶虛弱的聲音:“當是如此了,曹公不來屬下也要派人稟告情況的,瘟疫不會只染屬下一人,軍中必定已經蔓延,此事當速速應對!”
聽到這句話,曹操的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都忘了回答荀彧的話。
瘟疫有多可怕,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沒人願意這玩意兒找到自己頭上來。
荀彧似乎感覺到曹操的沉重心情,隨後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曹公暫且不必驚慌,此事雖不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壞事.”
“嗯?”
曹操愣了一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細細一想,慢慢就明白了。
一下子,他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來,目光往黃巾營地看了過去。
這種要命的時候出現瘟疫,或許反而能救命某種程度上這的確不能算壞事。
曹操越想越覺得妙,到最後甚至連嘴角都勾了起來,而他還在思索的時候,荀彧則是繼續囑咐起來。
作爲謀士他的確盡職盡責,在病重之時也依然恪盡職守。
“屬下曾看過許辰自然學之說,以他們微觀病原論來說,瘟疫實則有跡可循,要應對瘟疫之害,如果不能大範圍救治的話,那麼最有利的手段就是阻斷。
其有燒水熟食、蒸煮衣物、病患隔離、焚燒掩埋髒物等等措施,此法雖出自許辰,但我們未必不能借鑑,曹公屆時可以嘗試一番,或許能減少我軍損失.”
荀彧一番交代之後,最終在病重之下昏睡過去,這般盡職的屬下,讓曹操都忍不住心裡感動起來,當下也就找來醫生,卻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荀彧治好。
有限的醫治資源或許救不了大部分的染病士兵,但專門救治一個兩個人,這還是不難的。
安頓好荀彧之後,曹操立即召集聯軍諸將,開始把各種事情吩咐下去,然後聯軍內部就開始了全面的清查和隔離舉動,一時間動靜頗大。
而隨着時間過去,曹操一直都沒有見到黃巾再度發起進攻,這個時候他才徹底放心。
顯而易見,染上瘟疫的不僅僅只是己方而已,黃巾一樣也中招了。
那麼,你黃巾還要和我耗下去嗎?
“王帥,如今軍中爆發瘟疫,咱們該如何是好,難道就在這裡和敵軍繼續耗下去嗎?”黃巾營帳之中,張饒忍受着蓋住口鼻的白布,向王當發出疑問。
雖然按照微觀病原學來說,這種白布並不能阻隔病原,但至少能減少飛沫的傳播,多少還是有點作用。
當然,應付瘟疫的手段更重要的還是隔離以及飲食衛生。
聽到張饒的話,王當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起來這種局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見,當初黃巾逃命最開始就是碰上要命的瘟疫,那一次倒是在教主的帶領下成功渡過危機,但瘟疫這種東西難以控制,誰也難保這次還能不能行。
“已經沒法打了,準備撤退吧,繼續打下去就算最後能贏,只怕士兵們也要死得七七八八了,而且我軍後勤補給線路漫長,不具備長期作戰的條件,這一撤退的話,一時半會也就回不來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王當一拳頭砸在案桌之上:“可恨,明明只差這麼一點了。”
張饒管亥面面相覷,最後也只能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此戰我軍終究斬獲不小,倒也不算失敗,佔下的兗州大片地域,已經是極大的成果了。”
王當沉默點頭,這時候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打到現在虧當然不算虧,只是太過可惜罷了。
黃巾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這場紛爭似乎就要到此爲止了,但當瘟疫的消息傳入許昌城之內,一股暗流也開始在城內涌動起來。
許昌地牢之內,一個面目清秀的士人,正用低沉的聲音在勸說看押自己的獄吏。
“瘟疫來了,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黃巾遲早要走,到時候許昌如何才能守的下去?
你們又要何去何從,身爲叛軍若是落入曹公手裡,會是什麼下場?”
幾個獄吏有些發愣,他們只是閒談說到瘟疫之事,就引得這人開口說話。
他們作爲曾經的曹軍士兵當然認得這人,這正是曹軍的祭酒軍師郭嘉。
如今被郭嘉這麼一問,他們頓時沉默下來,這的確是個問題。
郭嘉呵呵一笑,再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天子被歹人矇蔽,你們要做的不是愚從天子,而是撥亂反正爲天子清君側,如此纔是正確的事情,到時候,曹公也會知曉你們大義之舉,也斷然不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