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彷彿沒聽到他的喊聲,掉過頭,從康復室的另一道門離開。
“念念,念念!”唐振華卻執意追趕,不依不饒,嘹亮的喊聲讓左右圍觀的人紛紛矚目。
顧念從沒覺得如此丟臉過,一氣之下,穿過厚厚的人流,直接跑了起來。
可是,唐振華壓根沒有放棄的意思,依舊不依不饒,甚至也跟着跑動。
電梯口,父女終於再遇。
唐振華喘着粗氣,單手扶着牆壁,臉色泛白,額角冒出汗滴,“念念,你等等我,我有話要說。”
顧念回頭,看向他目光冷淡,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這個男人不知道哪裡,變了不少。
水藍色的警裝襯衫,深藍色的褲子,整個人從外形上看消瘦了不少,原本濃密的頭髮似乎也掉了很多,鬢角甚至冒出了白頭髮,眼角也落下深深的紋路。
在顧念的記憶中,這個男人是生龍活虎的,年輕時身材高大魁梧,意氣風發,天生的軍人氣質給人荷爾蒙過剩的感覺;就算五年前再遇,他也依舊是腰板繃直,五官深刻,渾身上下都是陽剛之氣。
這也是爲什麼唐少將年近半百,還風度翩翩,秒殺了朱玲和趙婷等老中青婦女芳心的原因。
“跑這麼兩步就累了?唐廳長,幾年不見,您的身體好像大不如前了呢!”顧念抿着嘴,一臉冷漠,“還是說你在演苦肉計?我記得你原來不這樣的,陪媽媽逛菜市場,你左右手都提着重重的東西,還能讓我坐在你的脖子上騎大馬;後來你常年帶兵訓練,參加特種兵培訓,什麼苦沒遭過,那時你不累麼,怎麼現在跑了兩步就喘成這樣?”
女兒的冷嘲熱諷,父親毫不介意。
一絲笑容襲上嘴角,唐振華想起往事,心頭泛起絲絲甜蜜,“怎麼能不累?不過那時候我年輕氣盛,捨不得心愛的女人拿一點東西,受一點累,只要她快快樂樂站在我身邊就行。”
顧念笑容更冷,“你說的是哪個女人?前前妻,前妻還是前妻的女兒?是朱玲吧,我聽唐箐說過,唐廳長在家可是二十四孝老公呢!”
聽到這話,唐振華的老臉青白交錯。
他和顧佩雲以及朱玲的感情不可否認,但是唐箐的事卻委實冤枉。
唐振華無心和女兒爭辯什麼,轉而開啓另一話題,“念念,你媽媽近來身體怎麼樣?”
顧念覺得他在自己面前全是假惺惺的表演,“還行吧,你問這些幹嘛?”
“你告訴她注意飲食,儘量清淡,定時定量,切勿暴飲暴食,最最重要的是,不能忘記服用防止排異反應的藥物。”
“說的這麼仔細,好像你也換過腎似得。”顧念諷笑。
唐振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嚥了回去,“總之,你記得讓她早點休息,不能太操勞,前幾天,她一直在學校加班,很晚纔回家。”
顧念擰起秀眉,恍然大悟道:“唐廳長,別告訴我,前些日子晚上跟蹤我媽媽的人就是你。”
幾天前,顧佩雲從藝術學校下班回家,出了門上了車,總覺得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可是她轉過頭,將前後左右都看遍了,也沒找到任何人的蹤影,最後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聊天時無意間透露給女兒。
顧念承認,依照唐振華的跟追和反跟蹤技術,一般人肯定無法發現。
唐振華急忙辯解,“我只是路過,順便去學校看了一眼,那麼晚了,她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就……”
“行了行了行了,不必跟我解釋,”顧念聳了下肩膀,這幾年她也想通了,即便自己對父親再有偏見,但是她沒有權利阻止他們和好,“你們的事我不參與,只要媽媽肯原諒你,我沒任何意見。”
唐振華的表情從緊張變爲放鬆,情緒很高地說道:“那念念,過幾天是你爺爺的八十大壽,家裡打算操辦一下,已經給時家發過請柬了,念念,如果方便,你能帶你媽媽一同來嗎?”
“這個……”顧念小爲難,不是她不肯幫忙,而是究竟自己要以什麼名義,才能把媽媽騙去,想想是個難題呀!
偏偏此時,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呼喚聲。
朱玲找了過來,“振華振華,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我喊了你半天,醫生有話要對你說呢!”
“唐廳長,剛纔你的建議,我想了想,覺得沒那個必要,”顧念的臉色變了變,幽魅一笑,“還是讓朱副院長陪同你吧!”
唐振華正要解釋,恰好電梯的門很適時機地打開了。
顧念不想再聽他的任何廢話,邁步進去,直接按下關門鍵。
唐振華明白,女人產生了誤會,當即阻攔:
“念念,我和她……”
“念念,你再考慮考慮。”
“念念,你這是上哪兒去?”
“……”
見女兒壓根兒不搭理自己,剛剛誕生的脆弱親情瞬間坍塌,唐振華心塞不已,他也想鑽進電梯,再多說幾句話。
然而,身邊的女人卻一把挎住男人的手臂,死死地拉着他,讓人動不了一步。
朱玲恨不得把整個身體靠進對方的懷裡,聲音既溫柔又焦急,“振華,快點跟我回去吧,醫生等了半天了!”
“你放開!”唐振華冷下臉,試圖推開對方。
朱玲沒有他力氣大,後退連連,不由埋怨道:“振華,你這又是怎麼了,剛纔說一同來看女兒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梯門關閉,顧念的眼前還是一對兒中年男女糾纏在一起的畫面,他們就像老夫老妻在鬧彆扭,詭異的和諧。
她緩緩露出諷笑,好在朱玲出現及時,自己懸崖勒馬,纔沒有上當。
不但和前妻勾勾搭搭,還想和前前妻藕斷絲連,這個男人究竟是有多渣,自己今天終於算是見識了。總之,這種極品渣男,自己往後不再聯繫就對了。
顧念回到老年康復病房,彼時,已經過了中午。
李芬訓練過度,累得乾脆睡着了。
顧念便跟主治醫交流了一下病情,然後,又跟特護的小護士交代了幾句,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就打算回家。
剛剛推開門,一個男人迎面衝了過來,她低着頭沒太注意,冷不防被撞得後退好幾步,險些坐在地上。
顧念擡頭,與來人大眼對小眼,心頭陡然升起陰魂不散的趕腳,“我的天吶,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