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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南山抱起許靖宇往房間走,他這才發現,曾經讓自己仰慕崇拜高大偉岸的父親什麼時候變的這樣瘦,乾癟的皮膚下都是硬骨。
以前他渴望父親的懷抱,卻不想有一天他們終於可以離的這樣近卻是在他死的時候。
老人頭髮花白,臉上皺紋橫生,眼睛緊閉着。這個強勢固執一輩子的老人走了,以後,再不會有人罵他忤逆子,也再不會有人舉着他重重的柺杖給上他一棍。
許氏以這樣的方式到他手中,他談不上什麼感受。
沒有喜悅,沒有興奮,只有說不出的悲傷。
許靖宇爲許家操勞謀算了一輩子,結果落得個什麼下場,被最看重的兒子孫子謀算,橫屍當場。
“許南山,你站住。你想把爸弄去哪裡!”本是跪着的許南山從地上起來,阻止許南山要把老爺子的屍體抱走。
許靖宇走了,他心裡也難過,畢竟,父親一向疼愛他,可是,這難過也是一時的,這個情況他也早就想到。老爺子受了刺激,身體肯定受不住,但既然結果已經這樣,許氏他更不能拱手讓人。
若不是許南山耍陰的,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老爺子的死都是他造成的。他早就該把他趕出許家纔是。
他纔是許家老大,他許南山有什麼資格抱着老爺子的屍體回房。
他不配!
許南山沒有說話,許仲春攔住許伯年,“你又想做什麼,三弟送爸爸回房,難道要他老人家躺在這裡!”
許仲春聲音哽咽,怒視着許伯年。許伯年推開許仲春擋住許南山道,“長兄如父,如今父親去了,自然是我這個當大哥的做主,主持許家事宜,什麼時候輪到你上臺,還不將父親放下!”
許伯年拿出自己長兄的身份呵斥許南山。
許仲春冷哼,“到了現在你還不思悔改。你是想讓爸死不瞑目嗎?”
“二弟,不要忘了,我和你纔是一母同胞,你不要站錯了位置!”許伯年看許仲春處處維護許南山,很是氣憤。
“你倒是還記得我們是一母同胞,你設計我車禍,害靜文小產的時候可曾想起過我們一母同胞!”許仲春已經對這個大哥失望透頂,看向王律師道,“王律師,既然大家都在。你宣讀遺囑吧,也好讓有些人徹底死心!”
王律師推了推眼鏡,今天他真的是目睹了一場豪門鬧劇,他跟在老爺子身邊三十多年,也是老爺子的心腹之一,老爺子叱吒商場多年,許氏在他手中才真正的成爲亞洲地區數一數二的大財團。
這樣的一代梟雄,卻也難逃這樣的命運,誰能想到,老爺子是被自己的兒子孫子活活給氣死的。
醫生本來說,老爺子可以活到夏天的,可是就在醫生說這話的十天後,老爺子以這樣的方式走了。
王律師推了推眼鏡,從公文包中取出遺囑,老爺子在今天之前,許氏的合法繼承人一直都是許伯年,許仲春和許南山名下只有少許的許氏股份,但老爺子名下的現金,房產分給了二房和三房,有兩個效益最好的分公司留給了兩個孫女,許婉清和許素清。
只是,在一個小時前,老爺子更改遺囑,將許氏的繼承人改爲許南山,房產和現金留給了二兒子許仲春,在遺囑中對大兒子許伯年以及孫子隻字未提。
許伯年聽王律師宣讀完遺囑,過了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就完了!”
“是!”
“這不可能,一定是你們這些人趁着老爺子年老糊塗攛掇他改了遺囑,老爺子生前不止一次的告訴過我,這許氏是要留給我的,怎麼可能讓許南山繼承,這不可能,這遺囑肯定是假的!”
“許先生若是不信,這裡還有老爺子的視頻錄音!”王律師緩緩打開了手機,影像裡出現的人正是許靖宇。
許靖宇說的話基本和遺囑內容相同,饒是一貫淡定的許伯年看到這裡也鎮定不下來,“我不信,一定是你們逼老爺子說的,這是假的,許氏是我的,許家是我的!”
“爸,你怎麼變成這樣,若不是你和哥哥做出這種事,爺爺本就是要把許氏留給你的,爺爺之前立的那份遺囑我見過,許氏確實是傳給你,可你爲什麼要這樣做,逼得爺爺不得不改遺囑,還逼死了他!”
許婉清話音才落就被許伯年打了一巴掌,“逆女,你不是說沒有看到遺囑?”
許婉清本是跪着的,被許伯年一巴掌打的跌倒在地上,紅着眼睛看着許伯年,“爺爺說的沒錯,看人要用心去看,我這麼多年,竟是信錯了~”
說完捂着臉衝回了房間,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
方柔讓許婉清還住在許家,就是要監視老爺子和三房的動向,許婉清悄悄去了爺爺書房,也找到了爺爺之前立的那份遺囑,卻不想她要走的時候卻被許靖宇發現。
許婉清又驚又怕,卻不想許靖宇卻笑了,“婉清,你坐下!”
“爺爺,對不起!”許婉清咬着脣瓣,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媽媽說了,那份遺囑對他們大房很重要,一定要想辦法看到。
許婉清現在也很後悔,若是,若是她沒有聽爺爺的話,把遺囑內容告訴給大哥知道,那麼大哥是不是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來,老爺子也不會死。
她是不是做錯了?
可是,爸爸和大哥爲什麼就不能等等,爲什麼就不能相信爺爺,非要做出這種事來。
“爺爺知道,你是個好的!”許婉清雖然是許家的大小姐,可是她很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做出有失顏面的事來。
即便是一直對三房態度敵視,可也大多是受父母影響,從來也沒有做出過傷害別人的事來,可見,骨子裡也是個驕傲的,不屑對自己看不上的人用手段。
“爺爺,我錯了!”許婉清看許靖宇並不責怪,越發的不好意思。
身爲兒女,覬覦父輩的財產這本就是不孝,她心裡其實並不贊同,但母親的話不能不聽,若是將來三叔繼承了許氏,那麼一家子的人都會被趕出許家,畢竟,他和父親,二叔不是一個媽生的。
“你沒錯,你是個孝順孩子!”看她那天在那種情況下還維護方柔,就知道這個孩子是個重感情的。
“婉清,你總是要長大的,爺爺只告訴你,有時候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要用心去看,尤其是對自己最親近的人,爺爺就是因爲沒有用心去看,錯了一輩子,也釀成大禍,所以,爺爺想請你幫爺爺做件事,你能做到嗎?”許靖宇身體虛弱,這麼一段話說的是斷斷續續,並不連貫。
許婉清趕緊扶着他幫他順氣,“爺爺你說,婉清一定做到!”
“爺爺想讓你假裝什麼都沒看到,這份遺囑還不是公佈的時候!”
他活不了多久了,這許氏要託付給真正值得託付的人,他信了老大這麼多年,但願他是真的值得自己信任。
“爲什麼?”許婉清不明白。
“你馬上就會知道的,婉清,答應爺爺,任何人問起,都說不知道,你能做到嗎!”
許婉清想了想,點了點頭,其實,母親讓她來看遺囑的內容,無非就是想知道許氏將來是給誰繼承,她看的很清楚,爺爺吧許氏交給了父親,而不是三叔,爺爺說了,過兩天就會公佈,他們也不過是多等兩天而已。
“好,我答應爺爺,誰問都不說!”許靖宇伸手,和孫女三擊掌爲誓,祖孫倆這才離開了書房。
許婉清這才明白,老爺子是在考驗父親,也是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他不做出讓他失望的事,這許氏就還是他的。
可他偏偏就等不了。
許伯年看許婉清離開,倒是也並沒有去追,倒是方柔看着女兒被打有些不忍,剛纔女兒從她身邊經過時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婉清是在生她的氣嗎?
“你們都聽到婉清說的了,老爺子被來就是把許氏留給我的,是許南山逼着父親改了遺囑,這遺囑不作數!”
“你說不作數就不作數嗎,老爺子臨死前,可是親口說,把許家交給三弟,這總沒有錯,大家可都是親耳聽到的!”
季靜文坐在位置上緩緩開口,她話音才落,許仲春便接過妻子的話道,“是,老爺子親口的話,難道也是有人脅迫不成?”
“我是父親最疼愛和信任的兒子,他老人家怎麼可能不把許家留給我,父親病重,腦子不清楚,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自然是不知道的!”
許南山轉頭冷笑,“你也知道你是老爺子最疼愛信任的兒子,可是你用他老人家的信任做了什麼,你哪來的臉在老爺子面前大放闕詞,如今老爺子剛走,你敢對着老爺子的遺體發誓,你對他老人家忠心耿耿,沒有一點忤逆謀害之心,今天晚上的事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嗎?”
許南山的聲音並不算大,看着許伯年的眼神帶着一抹凌厲和質問,讓許伯年下意識的躲閃,不敢和他對視。
許仲春看了許南山懷中已經沒有任何氣息的父親一眼,心中滿是沉痛,對着許伯年道,“三弟說的沒錯,你敢說這事和你沒有一點關係嗎?”
許伯年身子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你·····”
“三弟,送老爺子回房間,誰敢再擋着,就是對老爺子不敬!”許仲春擋在許伯年身前,讓許南山送老爺子回房間。
許南山抱着許靖宇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沉沉的步伐像是踏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應如玉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坐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怎麼都起不來。
悠然過去扶她,應如玉的手抖的厲害,看着悠然道,“悠然,老爺子他······”
悠然看着這樣的應如玉說不出老爺子已經走了那句話。
許南山的心裡也不好受,其實,他今天出去的時候就想到這樣的後果,只是沒想到,許伯年會真的會對老爺子動手。
他佈局這一切的時候也只是以防萬一,但心中也隱隱希望,許伯年能念及父子情分,不要走到這最後一步。
可是,終究還是高看他了。
平日裡高高在上,穩重儒雅的許大少爺不過是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僞君子。
許伯年還要再去攔,不待許南山開口,程怡冷笑道,“康子,去,把許大少爺給綁了,讓他們一家三口好好開個家庭會議,商量下自己到底錯哪了!”
“是!”
康子直接從二樓躍下,拿繩子把許伯年給捆了,許伯年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捆的牢牢地。
“你,放肆,誰給你這樣的膽子,敢大庭廣衆之下行兇!”
程怡從樓梯上下來,和抱着許靖宇的許南山擦肩而過,雙手環胸,眉毛挑了挑,“是我,怎麼了,許大少爺不服氣?”
“你,這是我許家家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來管,難道這就是你們程家的家教!”
許伯年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擺自己大少爺的譜,只可惜,他面前的人是程怡。
“是呀,這就是我程家的家教,礙到你什麼事了嗎?我程怡向來有仇必報,董旭的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程怡掏出一把槍,對着黑漆漆的槍口吹了口氣,“你說,我該怎麼討回來的好!”
許伯年看程怡拿出槍來,嚇的臉色都白了,“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程怡口氣頓了頓,在許伯年面前轉了一圈,“我自然是想討回公道,放心,我的槍法很準,絕對不會打偏了,死是死不了,頂多昏迷個兩三天,再在牀上躺個一個多月的,許先生覺得怎麼樣?”
“你·····董旭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看程小姐是找錯人了!”
“哦,許大少的意思是······”程怡的話停在這裡,方柔看許伯年居然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兒子身上,這程家大小姐刁蠻任性的,明顯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可這時候居然要把小源推出去。
他這是要逼死兒子嗎,天底下居然有這樣做父親的。
“許伯年,我方柔真是瞎眼,看上你這種人,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我兒子女兒,你簡直是禽獸不如!”
謀害父親,拋棄妻子,加害兒子,可不是禽獸不如嗎?
“你這個毒婦,做出這些錯事來,我許家真是家門不幸,被你連累,小源就是被你挑唆才做出這種事的,就是你這毒婦害了我的兒子!”
方柔冷笑,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小源,你看清楚,這就是你的父親,做男人就該有承擔,輸了就是輸了,大不了從頭再來,可若是連輸都認不起,那纔是真的輸了!”
許清源的視線一直沒有從蘇悠然身上離開過,可是從始至終,蘇悠然都沒有看過他一眼,母親說的沒錯,做了便是做了,錯了便是錯了。
只是,他卻並不後悔。
許清源緩緩的收回視線,覺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浮夢。
“兒子懂得,母親教訓的是!”
“小源,你和她,不可能,死了心吧!”方柔看着兒子,年輕英俊,並不比許南山差,唯一差的就是歷練和城府。
“兒子·····知道了!”許清源說知道了三個字的時候很輕,但就算是這樣,也刺的自己一陣的心疼。
方柔看着兒子這樣實在是不忍,閉了閉眼,嘆了口氣。
今天他們是徹底的輸了,想要翻身,談何容易。
以清源的資歷,心智都不是許南山的對手,如今許南山握着他們的罪證,若是把證據交上去,小源這輩子就完了。
老爺子如今不在了,許伯年更不會爲了小源的事上心,她可以認輸,認罪,可是她的兒子不能。
他還這麼年輕,才二十五歲,他的一生不能在監獄中度過。
方柔吸了口氣,看着程怡道,“程怡,既然事已如此,我方柔做過的事,我也敢做敢當,郭陽是我抓的,他的手指是我切的,埋伏也是我設下的,你要給董旭討回公道,就衝我來!”
“許少夫人好魄力,不過,你也未免託大,這飯可以亂吃,罪可不能亂認的!”程怡顯然並不相信方柔的話。
“來呀,把這一家三口帶到樓上去,讓他們好好商量商量!”程怡說完便有人把他們帶了走,許伯年養尊處優大半輩子,哪裡有這樣狼狽的時候,被這些人拖着往前走,簡直是顏面掃地。
許南山把老爺子抱回房間之後從樓上下來,“二哥,如今父親剛走,還是他老人家的身後事要緊,別的事,暫且擱下吧!”
許仲春倒是也同意,許伯年做出的這些事若是傳了出去,那就是醜聞,對許氏並沒有好處。
許氏現在也是人心惶惶,老爺子又在這個時候去世,多少人打許氏的主意呢。
“程怡,這次的事多謝你!”
“客氣,我也是要替董旭討回個公道,許家那三口人,你隨意處置,但這些人我必須帶走!”
這些僱傭組織和國際的恐怖分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次入境也是非法入境,許家的事是家事,可一旦牽扯到這些,那就不是家事這麼簡單,她這次出來也用了軍方的勢力,必須也得對上面有個交代。
所以,這些僱傭殺手她必須帶走。
許南山大概也猜到程怡的想法,點了點頭,畢竟她現在已經脫下軍裝,即便是程家,調用軍方勢力,總該有個說法才行。
程怡帶着人消失在夜色中,許南山站在外面送他們離開。
漆黑的夜,北風大作,許南山第一次覺得前路迷茫。
老爺子不是把許家交給了他,而是把大房一家的命運交給了他。
許南山轉身,許仲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三弟,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許仲春和許伯年親兄弟,看到大房如今這個樣子,他也不忍,可是想到許伯年和方柔這些年做的這些事情,簡直不配被原諒。
“先處理父親後事,他畢竟是許家長子,若是不出席父親葬禮,肯定會惹來非議!”
“你說的也是,只是,眼下他情緒激動,說不定又會做出什麼事來,還是等等再說吧!”
許靖宇去世,b市譁然。
葬禮那天,b市的達官貴人,商界翹楚都來參加。
這些人雖然是來參加葬禮,但卻也是帶着打探的心思,各有各的目的。
長幼有序,許伯年不在,許南山把葬禮的大小需要當家人出面的事宜都交給了許仲春。
雖然大家都好奇,許家長房一家除了許婉清,都不見身影,他們多少也是聽到些風聲的,只是,誰都不會說出來。
正在大家都疑惑的時候,許清源走進了靈堂,一身黑色的西服,面容憔悴,形同枯槁,走到老爺子靈前,噗通一聲跪下,“爺爺!”
許婉清過去把大哥扶起來,兩兄妹站在許家大房的位置,頂替父母的角色。
許婉清眼睛紅腫,可是面對衆人疑惑的眼神,並沒有絲毫的躲閃,眼神磊落光明。
許仲春看了眼站在自己下首的許南山,“三弟,你怎麼讓他出來了!”
“這事是我自作主張,事情緊急,我等下再給你細說!”
許仲春雖然有些擔心許清源年少氣盛在賓客面前失了禮數,但事已至此,卻是也沒有辦法。
到底,這葬禮算是順順利利的完成,許清源沒有鬧出什麼亂子,送走了賓客,許仲春這才鬆了一口氣來。
許仲春不知道的是,在今天早上,方柔見了許南山。
此刻的方柔,早已非昔日那總是儀態萬方,貴不可言的許家大少夫人了,頭髮散亂,也無任何妝容。
身上的衣服還是那天晚上的那身,眼睛凹陷的厲害,顯然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
其實許南山只是讓人看着他們不能出房間,倒是並沒有虐待他們,房間裡東西一應俱全,想要什麼,只要叫一聲就會有人送過去,只是,這種情況下,誰也沒有心情收拾自己。
方柔現在看來就如一個年過半百的可憐婦人,站在那,少了平時的威嚴許南山冷冷的看了眼她的悽慘模樣,很快收回視線,“你讓家裡的阿姨傳話說你要見我,說吧,什麼事?”
方柔到底在這個家裡多年,找個能爲她傳句話的阿姨也不說什麼難事。
方柔凝眸看了許南山片刻,突然笑了出聲,“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許南山覷着她,冷笑道,“許家沒有被你們一家三口害的家破人亡,你是不是覺着有些遺憾?”
方柔倒是並不在意許南山的諷刺,“我做着一切都是爲了大房,縱然是不擇手段,可我卻也並不後悔。”
許南山聽了這般無理的話,冷道,“這麼說,你的意思倒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
方柔搖頭,“你不必這樣咬文嚼字,揪着錯處不放,這件事都是我婦人之見,慫恿小源做的,才讓他犯下大錯,老爺子死都是我的責任,我沒有臉面見他老人家,估計他老人家也並不願意見我,可是小源,他是被我連累的,他好歹也是許家的骨血,我只求三弟看在一家血親的份兒上,放過他,今天老爺子的葬禮,他不能不參加,他現在是老爺子唯一的孫子,老爺子雖然怪他做錯事,但未必不想看到他。”
許南山面沉如水,“做孫子的大逆不道,竟想要逼死爺爺,你說倒要怎麼饒恕呢?”
方柔哀哀看着許南山,道:“這都是我的主意,小源只是被迫罷了,有什麼罪孽,我都擔着就是了……他怎麼都是你的親侄兒,你放他一馬,就當是爲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積德了。”
男人眼底有寒意凜冽而過,“積德,你們都不怕,我怕什麼,我只怕老爺子並不想看到這樣的不肖子孫!”
方柔聽了這一番話,眉峰曲起,望着他問道,“三弟,你這是鐵了心要公事公辦了?”
許南山漠漠然道,“你早就該想到後果,這能怪誰。”
房間內一時無聲,方柔垂下頭去,靜思片刻,才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二十歲嫁到許家,這許多年來,盡心盡力的爲大房,作爲長房長媳,我維護長房的利益有錯嗎?若是三弟身處我的位置,該如何做……”
許南山懶懶冷冷的嗓音響起,“沒有人逼着你去做出那些事!”
許南山的臉色已經浮現出一層不悅和不耐,眸色寒涼,沒有溫度。
方柔心裡慌張,但還是挺直了脊樑,不讓自己失了氣度。“要怎樣你才肯讓這件事過去,才肯原諒小源,老爺子也說過,子不教父之過,我是他的母親,若是他真做錯了什麼,那也都是我的錯!”
方柔頓了頓,繼續道,“郭陽確實是我抓的,你要爲蘇悠然討回公道找我就是,我切他兩根手指,你想要,還回去就是,方柔抓起桌上的水果刀便要去切自己手指,許南山抓起桌上的菸灰缸扔了過去,砸掉方柔手中的刀子。
然後擡眸,淡淡的嗤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求人還這麼高姿態的!”許南山語氣淡漠,“下次求人的時候記得把自己的高姿態收一收,你就算今天真切斷自己的手指,我不答應,你又能怎麼樣!”
許南山說完,便擡腳要出去,方柔突然擋住他,“你這是要我跪下求你嗎?”
“你跪下,能讓老爺子死而復生的話,再說這話!”
方柔看着許南山,他這話像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個巴掌一般。
但想要把小源從這件事裡摘出去,方柔只能求他。
方柔膝蓋一軟,作勢真的打算跪下,許南山身子迅速閃過,“要跪去一邊,別擋着我路!”
許南山這話說的又冷又快,方柔爲了兒子,什麼都可以豁出去了,毅然的跪下。
“三弟,這事是我的錯,但三弟也是馬上要做父親的人,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如今大房失勢,我這個做母親的,除了讓我兒子背上不肖子孫的罵名,竟然什麼都給不了他,你大哥他不會幫小源的,若是這些證據交上去,小源這輩子就毀了,小源之所以做出這麼多的錯事,不過是爲情所困,他現在也看明白,悠然他心裡只有你,沒有他,他就算是得到了許氏,悠然也不會看他一眼,你們叔侄除去這些恩怨,這麼多年來,小源他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方柔看許南山肯聽自己說下去,繼續道,“就算是你不願承認,可小源總是你的親侄子,老爺子把許家交給你,難道就是讓你置自己的侄子於死地的嗎?若是老爺子真要依法辦事,早在抓到我們的時候就該送我們母子去警察局,而不是等到最後交給你,讓你處置,但這事總是要有一個人來承擔,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教好兒子,沒有管好兒子,所有的罪我認,罰我也認,只求你放過小源,三弟,大嫂求你,我已經錯了,就不要再這個錯繼續錯下去吧,老爺子在天之靈也是希望我們一家和睦的!”
悠然這時候推門進來,看着跪在地上哭的不成樣子的方柔,終是有些不忍。
方柔是做了很多錯事,但她確實是個好母親,她沒有在關鍵時候像許伯年那樣拋棄自己的兒子,她縱然壞,但還有良知。
她說的沒錯,老爺子沒有做出懲罰,把這個權利交給他,怕是也希望他能念在兄弟之情,從寬處置。
“南山,算了吧!”悠然靜靜開口,許南山伸手拉住悠然手臂,側首低頭看着女人溫靜的眉眼,勾了勾脣,“你怎麼過來了?”
許南山看悠然的眼神,那種眉眼深沉都藏着的笑意和寵溺,讓人無法忽視,手扶着她,讓她靠在自己身後,身子無形的把方柔擋在他身後,袒護之一明顯。
方柔的眼神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同樣是女人,許伯年這二十多年,就算是新婚時也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帥介序巴。
她做女人失敗,做母親失敗,現在,她想挽回,想救她的兒子出這深淵,只是,他給不給自己這樣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