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擡起頭,驚異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太子。
她一早就知道此番太子選妃,是選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共三個名額。溫玉橫向看、縱向看,從家世、容貌、才藝等各項來看,都是輪不上她的。所以她只一心提防着宋懿行那邊的暗箭,而對於太子選妃表示無比的淡定。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見不得她悠閒,便丟了個這麼大的意外給她,讓她措手不及。陳夫人也說過,只要不是皇太子看上她,其他人她都可以擋掉。這會,還偏偏就是皇太子了太子見溫玉沒有伸手接的意思,沉靜的小臉上沒有顯出慍色,只是將金步搖又往溫玉身前遞了遞,輕聲說:“別發呆。”
“這……”溫玉的腦子飛快地轉着。這釵子要接過來,可就鐵板釘釘了,無可挽回了。嫁進宮去,與一羣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這對於她一個來自新世紀的女性,是絕對不能忍受的。溫玉在太子、宋懿行、劉朝緒之間,快速地做了一個選擇。剛纔樑淑妃和皇后的對話,說得已經相當明顯了,她不信皇帝聽不出來。她只能豁出去賭一賭了,壯壯膽,凜聲說道:“我、我不能收,我有喜歡的人”
聞言,皇后與樑淑妃都揚了揚眉。其實她們對於太子選不選溫玉都並不是太在意,而在意在劉朝緒和宋懿行之間,溫玉會選哪一個。但皇帝卻龍顏不悅了:“哦,你喜歡的人是哪一個,難道比朕的太子還優秀麼?”
皇帝這話一說,殿上頓時鴉雀無聲。陳夫人也連忙將蠢蠢欲動的劉朝緒拉了住,這會兒可不是出頭的時機。宋嘉言有些不安地回眸看向安靜地站在一旁的宋懿行。宋懿行注視着溫玉那邊的動靜,沒有吭聲。察覺到宋嘉言的目光,他回眸回望了過去。宋嘉言見狀,連忙回過頭去。
出奇的安靜,溫玉也知道自己這回是騎虎難下了。她本來是想說劉朝緒的,但是這時的沉默讓她擔心這樣說的話,會給劉朝緒招致禍患。“要不,還是說宋懿行吧”溫玉腦海裡倏地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這傢伙,不是一直都自信滿滿,彷彿什麼都能搞定麼?那就把這個難題丟過去給他,看他怎麼辦他要是連太子都能搞定,那麼她也認了嫁他就嫁他了宋懿行遠遠地瞥見溫玉眼中閃過的那抹詭異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了。輕抿脣角,浮起一抹淡淡的淺笑,心想:小壞蛋,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你溫玉正想把宋懿行的名字供出去,忽而聽得有人說道:“是我。”溫玉頓時愣住了,一時竟沒聽出來是誰的聲音。在一陣唏噓聲中擡起頭,茫然地滿場尋找那說話之人的身影。片刻之後,便見得坐着的人羣中有人站了起來,離座緩步立到了殿下。一襲天青色的緞衫,衣角繡有數枝蒼勁的墨竹。衣帶緩系,長髮輕束,淡雅出塵得與這滿堂的金碧輝煌格格不入。
“世子……”竟然是瑞王世子,劉宜光
皇帝臉上原本因爲溫玉的那句話而顯出的不悅之色,也在看到劉宜光的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愛憐和疼惜。“宜光,是你?”皇帝放柔聲音問道。“你喜歡這位溫小姐?”
“嗯。”劉宜光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是的,皇伯伯。”
“好好”皇帝微笑着連連點頭,一副老懷寬慰的樣子,當殿宣佈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溫玉賜婚給瑞王世子劉宜光,擇日完婚。”
“……”溫玉不由目瞪口呆。她萬萬沒有想到,劉宜光只說了一句話,皇帝便不顧還拿着金步搖的太子,直接賜了婚,彷彿劉宜光纔是他的親生兒子似的。溫玉不由回眸瞅了瞅眼前的太子,太子倒也沒覺得皇帝這樣做會讓他下不了臺,臉上的神情並無異樣,看着溫玉說道:“父皇給你們賜婚了,去謝恩吧。”
溫玉已經完全不知道變成這種情形後該怎麼處理了,想想幾次的接觸,劉宜光人倒是還不錯,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茫茫然地出列上前,來到劉宜光身旁,雙雙叩謝皇恩。皇帝便讓溫玉回家了,說賜婚的聖旨,即刻就到。
於是,溫玉便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坐着豪華的宮車被御林軍護送回了家。溫如韜看到這架勢,嚇了一跳,以爲女兒被太子選中了,心想完了,以後連女兒也看不到了。後來一問,才知道是賜婚給瑞王世子了。
父女倆剛坐下來,溫玉都還沒來得及細說之前在金鑾殿上的情形,賜婚的聖旨就到了。以溫如韜往年的經驗,賜婚聖旨一般隔天才會出,這回竟然後腳就到,快得彷彿怕誰會反悔一般。傳旨公公臨走前說道:“三天後,世子會登門下聘。兩位,做好準備。”
“多謝公公。”溫如韜面上沒說什麼,恭敬地送他出門之後,心裡卻起了翻騰。這個太不正常了。皇家下聘,籌備幾個月都是正常的,怎麼賜婚聖旨剛下,三天之內就下聘?這、放在尋常百姓家也沒有這麼匆忙的。
溫如韜回房後,又將溫玉喚到跟前,細細詢問劉宜光的情況。尤其是人品如何,相貌如何,身上可有殘疾之類的。溫玉一一如實說了。論外表,劉宜光確實是個不遜於宋家兄弟倆的美少年。而且清貴出塵的氣質與宋嘉言非常像,這也是溫玉並不是很排斥這場賜婚的原因之一。論學問,她在通今聯考的時候遇到過劉宜光。這樣看來,他的學問應當也還可以。還有就是他經常往來嚴府,看嚴翰之收集和親筆所畫的各色山水,想來也是愛畫之人。一般喜歡畫畫的人,心境都是比較平和開闊的。當然,宋懿行除外。這個半途而廢的傢伙,算不上真正的愛畫之人。
溫如韜百思不得其解,深深地蹙起眉來。溫玉從旁說道:“爹爹,我想可能是世子一直不肯娶親,這回難得開口,皇上怕他反悔,所以才‘速戰速決’的吧?爹爹要是還不放心,可以等劉四叔他們從宮裡回來再細問下。我明天到學裡也找蘇姐姐探聽一下,多多少少能知道些東西。”
“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一早,溫玉抵達京學的時候,苑裡的人都已經知道賜婚的事情了,紛紛跑來恭喜她,圍着她問她與劉宜光之間是怎麼開始的。在此之前,溫玉與劉宜光不過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罷了,這一晃眼間,就變成了未婚夫妻了。
已經曠課多日的蘇葉顯然也是聞說了風聲,在午休的時候跑了來,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就賜婚了?溫玉將當天的情形與她說了一遍:“……我與世子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他看我的目光也是極清明的,不像對我有特別的好感。我昨天思來想去,只想到當時的情形皇上有動怒的跡象,世子會不會是爲了幫我解圍才站出來?只是,爲了這樣的事情,搭進他的終生大事,也未免……”
劉宜光與宋嘉言年紀相仿,應該有個十六七歲了。在京中貴族來說,到這個年紀未婚已經算是晚婚了。他至今不娶,應該也是在娶親之事上,很有自己的原則吧。若真是爲了幫她解圍,而認下這樁賜婚,她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管他是什麼原因呢”蘇葉極大方地擺擺手。“反正既然他站出來了,那他就得娶你賜婚的聖旨也下了,想反悔?一點門兒都沒有誒,小玉,我跟你說”蘇葉搭上溫玉的肩,挨着她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瑞王世子啊,雖然他曾經二話不說拒我的婚,讓我很生氣,很想揍他一頓。但是不得不說,他可是現今這朝上數一數二的金龜婿啊長相麼,肯定是沒話說了。而且啊,他父親瑞王,是當今皇上唯一的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瑞王又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皇上對這個唯一的嫡親侄子寵愛得緊對他簡直比對太子爺還好”
“是呢是呢”潘凝雲在一旁聽得極是豔羨。
這點溫玉倒也看得出來。太子的金步搖都已經遞過來了,沒想到劉宜光一發話,皇帝二話不說,立刻就賜婚了。換地而處,若她是太子,被自己的父親這樣對待的話,估計會很失落吧?
“小玉的命還真好”丁淺如託着下巴,酸溜溜地說道。
“還有啊,他的母親是胡盧族的公主,胡盧王的親妹妹。雖然過世得早,但是胡盧王對這個外甥也是在意地緊,每年都會派人來看他。小玉,你這回可是賺大發了”
“可是……”溫玉遲疑地說。“我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呃……”蘇葉猶豫了一下,覺得瞞着溫玉似乎也不太好,便說道。“其實要說不好,也是有的,就一點……”
溫玉不由提了提神:“什麼?”她倒是希望他能有一兩個缺點,不然他這也好,那也好,讓她很是無可適從。
“呃……去,去”蘇葉把支着耳邊湊過來聽的潘凝雲和丁淺如趕了出去,關上門,纔回來,勾着溫玉的脖子,耳語道。“他父親,也就是瑞王,是個癡呆。”
溫玉吃了一驚:“老年癡呆,還是天生癡呆?”
蘇葉小小聲、小小聲地說:“好像、是天生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