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個時候全世界的軍事指揮官都沒有一個人會是像冢木清遠陸將一這樣的心情複雜,作爲近畿方面軍的最高司令官,這位日本軍界少有的儒將居然失去了對自己的下屬部隊的控制,這顯然有些令人感到詫異。但回過頭來,仔細研究整個日本歷史的話,就沒有一個人會對此感到詫異了,因爲‘下克上’這種破事在日本是有着光榮的歷史傳統的。
從日本戰國時代開始,‘下克上’就成了一種熱潮,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幕府都敢將天皇陛下扔在一邊,那下面的那些什麼‘分家篡奪主家、家臣消滅家主’的這類事情就自然而然了。枉爲日本人那麼愛讀《三國》,關、張、趙的死忠,劉備先生的春秋大義,諸葛孔明的智謀與天命讓日本人感動的那叫一個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只恨不得自己回到那個時代去,幫助大耳先生去匡扶漢室,可是做起事來日本人就完全是變了樣,蜀漢天下的那種‘仁、信、忠、勇’全被摒棄了,日本人學曹孟德倒是學得那就一個像樣。
日本歷史上有名的‘下克上’還真是不少,掰開指頭算一算其實歷史和軍事上有重要影響的還真不少。最先開始這種破事的就是那位開創日本幕府時代的‘大功臣’-源賴朝,這位老先生學習曹操倒是很像,不知孟德先生有沒有爲自己有着這樣一位日本弟子而感到驕傲。鎌倉幕府開啓了日本歷史的新紀元,平安時代被迫‘Say 撒有拉拉’了。
第二個牛人就是明智光秀了,說起明智光秀許多中國人並不一定認識,但提到織田信長大概多數中國人都知道的,尤其是那些玩日本遊戲的男孩子更是聽說過織田信長這個名字的。可是提起織田信長這位日本戰國時代的牛掰人物是怎樣死的,很少有人知道。熟悉日本歷史的中國人都知道‘本能寺之變’。明智光秀當時奉織田信長之命,帶兵前去支援後來的另一位牛人-豐臣秀吉,當時名叫羽田秀吉的秀吉和明智光秀、德川家康(也是後來的一位大蝦,他開創了最後一個幕府時代-德川幕府)都是織田信長的‘爪牙’,由於前方戰事吃緊,織田信長短暫停留在京都本能寺,同時派遣明智光秀率軍去增援正在前方拼命的秀吉。誰知道這位可愛的明智光秀居然直接帶兵包圍了本能寺,扯起了造反的大旗。信長最後是被殺還是自殺,具體並不知道,但終歸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牛氣哄哄、現代語言叫做‘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織田信長這位牛人死掉了。被下面的人‘下克上’了。
明治維新之後,日本軍國主義者一個勁頭的鼓吹‘天皇是神不是人’,並主張國民愚忠,學習曹孟德先生的人物是沒了,可是日本軍人的那股子‘下克上’依然存在着,從炸死張作霖到盧溝橋事變,其實日本軍方都是直接自己幹自己的,幹完了再由政府去擦屁股。如果文官們表示反對,哼哼,軍部的那些瘋子的刺刀就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類事情在日本國內可是見過不怪了。文官政府們最提心吊膽的事情就是自己哪天被造反的軍人K了。
1938年、1939年的兩場戰事‘張鼓峰事件’、‘諾門坎事件’就是日本軍人典型的‘下克上’,先是朝鮮駐屯軍第19師團中將師團長-尾高龜藏中將、朝鮮駐屯軍司令官-小磯國昭大將等人在中、朝、蘇邊境、圖們江口的張鼓峰地區,直接就和蘇軍開打了,結果呢,第19師團被蘇聯紅軍打得找不到北了。裕仁天皇爲此大爲震怒,據說曾正言厲色地“陸軍的做法太不象話,滿洲事變時在柳條溝也好,後來在盧溝橋也好,完全不服從命令,在當地獨斷專行。作爲朕的軍隊,竟然屢次採取不應有的卑劣手段。今後沒有朕的命令,不能動一兵一卒。”
裕仁天皇的這句話說了不到一年,關東軍又冒了出來,小松原道太郎中將的第23師團率先在中蒙邊境的諾門坎和蘇蒙軍隊過上了招,關東軍參謀長磯谷廉介中將(這位牛人在臺兒莊被李宗仁打得認不得東南西北)、關東軍司令-植田謙吉大將等人個個就跟吃了搖頭丸似的興奮,第23師團、第7師團、第8國境守備隊(旅團)、第1獨立守備隊(旅團)和第1坦克師團先後上了戰場,結果成就了朱可夫這位蘇聯名將的第一次牛刀小試。
日本軍內‘下克上’的這種破事幾乎都成了傳統,而這種鳥事從來都不會受到懲罰,儘管有的時候會因爲軍隊的擅作主張而最終給整個日本帶來災難性的結果。日本軍人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責任,他們只會頭腦發揮。至於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打了再說吧。
最具有神奇色彩的‘下克上’就是1940年的那場莫名其妙的‘入侵法屬印度支那事件了’,不知道是日本軍隊中‘下克上’成了風,還是日本軍人本來就少有頭腦。總之就是那麼一回事,1940年8月1日,日本外相松岡洋佑明明都已經和法國維希政府駐日大使達成了協議,在日本尊重法國主權和領土的基礎上,法國向日本提供河內等三處機場,並同意日本駐兵3000人8月23日清晨6點鐘從海防登陸。日本人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切斷當時中國政府從越南-廣西這條後方補給線。按說這事情也就順利辦成了。可誰知道怎麼一回事,和平進入成了武力進攻了,不但日本人沒整明白事情,就連法國人也覺得這他媽的叫做什麼事情啊。在崑崙關被蔣委員長的第5軍打得狼狽不亢的第5師團在法國人的面前倒是牛氣哄哄,一股腦兒的就越過了鎮南關邊境,氣勢洶洶的殺進了越南,而陸軍航空隊則將海防一通好炸。
日本人算是控制了越南了,可是日本政府傻眼了,第5師團沒有任何命令和許可就私自越境開戰讓日本政府完全的陷入到外交危機中,而這一事件的影響卻是極其重大的。日本人無視國際公約是小事,美英兩國由此之後真切的感覺到了危機。這樣一來,美、英和日本的正面衝突也就再也無法避免了,而這一系列的最終結果就是日本人被美英這些白種人罵得耳根癢癢、火氣沖天了,直接衝上去摁住美國、英國這些西方國家一通暴揍。等到倫敦、華盛頓回過味來,日本轉眼就由揍人者搖身變成了被揍者。
現如今瘋子依舊是一抓一大把,冢木清遠陸將一就碰上了這樣的破事。儘管在中國軍隊的進攻下,近畿方面軍已經損失慘重、防禦力量支離破碎,但冢木清遠寧可選擇全軍覆沒也不願意在神戶、大阪、京都這些城市內去和中國人打一場慘烈的城市攻防戰,冢木清遠認爲如果因爲自己的‘錯誤決定’而使得‘京阪神奈’這一歷史、文化、經濟重地最終毀於一旦的話,那麼即便是贏得了戰爭,自己也會愧對於億萬日本國民的。所以冢木清遠下達的作戰命令是總退卻,讓近畿方面軍向南部的紀伊半島退卻。可是正在京都的第7坦克師團卻拒絕服從。
現在很多歷史學家都認爲,如果當初第7坦克師團退出了京都市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京都之戰’,那麼京都古城也就不會因爲戰火而受到破壞。另一個方面,如果沒有‘京都之戰’可能日本最終的結局也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可能情況要好得多。比如中國會扶持出一個日本政府出來,而不是直接的將這些佔領區劃拉成自己的海外省。
不管怎樣,第7坦克師團的確是違背了冢木清遠領導下的近畿方面軍司令部的命令。叫囂着‘全民總玉碎’的第7坦克師團徹徹底底的將整個京都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堡壘。
三田市之戰,第7坦克師團在臺灣警備軍第6空騎旅的獵殺下損失不小,早已經建制不全了。在叫囂着殊死一戰的同時,這些瘋狂的日本人甚至喪心病狂的裹挾着十餘萬京都市民來做人體盾牌。這樣的事情不但使得中國遠征軍氣憤不已,甚至就是日軍近畿方面軍最高司令官-冢木清遠陸將一也覺得第7坦克師團的此舉太過分了。冢木清遠在《戰爭回憶錄》中寫到:
“難以想象到第7師團會是這樣的瘋狂,他們這是將十餘萬京都市民以及整個京都市捆綁成了自己的護身符。作爲司令官我面對着這一切卻是無能爲力,畢竟獨斷專行是日本軍隊的‘光榮傳統’了。儘管司令部內有許多幕僚認爲應該給予第7師團嚴厲警告,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畢竟這一‘悠久的歷史傳統’並不是哪一位指揮官就能夠解決得了的問題。
和以往的那些‘下克上’一樣,這一次第7坦克師團最終帶給日本的也只是災難。後來的事實證明了我的猜想。因爲第7師團這一愚蠢的做法(指的是第7師團死守京都),日本最終走向了災難性的結局。那些始作俑者自然是沒有看到這一災難結局。因爲他們大多已經戰死在了京都城內。而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卻不得不去痛苦的面對這些。”
後世對於‘京都之戰’的評價各有不同,但所有的觀點都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京都之戰’以及‘旭川之戰’使得中、美、俄三國都意識到如果不能儘快的瓦解日本人的意志,那麼戰爭的結束之日還遙遙無期。而這是這種意識使得三大國最終決定使用非常手段來給予日本人以打擊,這就直接造成了後來的‘東京大轟炸’。而那場‘東京大轟炸’雖然沒有造成太多的平民傷亡(轟炸之前,三國空軍力量已經事先投放了宣傳單,多數東京市民已經逃出了城市)但東京卻受到了重大損失。